许柚考完最后一场理综后就请了病假,当天的晚自习都没来得及上。
之后又接着是周五、两天周末,等再见到许柚时,已经下个星期一了。
正好是月考成绩出来的这天。
教务处将成绩排名全部打印了出来,发放到各班的班主任手里,然后贴在相应的班级公告栏上,供学生自查。
三班依旧稳定发挥,不论是年级最高分还是班级平均分仍坐稳第一的位置,冲劲满满。
吴萌考得不错,在班上排名第十五,比王书浩高两名。
许柚成绩在三班算不得吊车尾,但也在老后面,不过比起之前有明显进步。就连不及格的化学这次都踩线及格了,理综成绩有着明显的上升。
最为明显的,是她的英语成绩。
单科年级最高分,147。
高中不比初中,语法改错题和作文没那么好拿满分,许柚这个成绩已经可以说是与满分无异了。
许柚在家里用手机登录了一中的学习网,她的各科分数已经知晓,并没多惊奇。
她背着书包到了教室门口。
英语老师大老远望见她的身影就跑过来,笑意盈盈,本就英俊的长相看着更为亲切。
陈立生:“许柚同学,这次月考英语卷虽然不难,但是考到147这个成绩还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我刚刚跟十七班原来教你英语的王老师聊了聊,她说你口语也很标准流畅,是平时有在家里练过?”
一连串的话地砸过来,许柚还有些懵,“啊……”
她没有提起是家里从小中英双语教学,顿了顿道,“以前家里请过单独的辅导老师。”
“这样啊。”陈立生笑,“我看了你的答题卡,语法很好,就是字迹不太标准,以后机改扫描还是得注意一点。”
“知道了,谢谢老师。”许柚说。
“对了,这个是宋祈年的英语答题卡,今早别班老师借走刚还给我。他的笔迹就很适合高考,你可以看看,或者抽空问问他之前是不是练的什么字帖。”说着,陈立生将答题卡递过去,“麻烦你给他一下。”
许柚头忽地嗡鸣一下,愣愣地看着那张答题卡,等反应过来时,答题卡已经被她握在了手里。
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赏心悦目,还带着一抹遒劲桀骜。
就像少年给人的感觉,清冽干净之余,透着丝丝狂傲恣意。
许柚默然良久,才抬脚进了教室。
吴萌看见她两眼放光,等不及许柚坐好就搂着她的胳膊晃,“俺滴同桌,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英语这么厉害!!!”
吴萌摇头,扼腕,“我之前知道十七班有一个英语成绩贼厉害的,没想到就是你!呜呜呜,我走了狗屎运吧,英语大佬就坐在我旁边。”
许柚被她晃来晃去,无奈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你英语比宋祈年还高诶。”
“……”
许柚把书包塞进位子里,低着头没应声。
她沉默地把手里的答题卡折起来,尽量避免看到少年的名字。正准备放在桌上,等下课让吴萌帮她给宋祈年时,眼睛猝不及防看见桌面上的东西。
一张极大的表格闯入视线之中。
她手蓦地顿住。
是高三年级第一次月考成绩表。
上面是三班本班的各同学成绩,以便自查。下面是文理科年级前一百名的荣誉名单,一直延伸到反面。
刻意不去注意的两个名字,并排在同一行。
文科第一、理科第一,双双置身于塔尖。
看上去是那样的般配。
那夜刻意忘记的一幕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蛮不讲理地回放一遍又一遍,女孩儿那道温吞的声音也像是烙印般,刻进了她的耳朵里——
“阿祈,我担心你。”
每想起一遍,心都撕扯地生疼。
她就像个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便是连问宋祈年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说到底,她跟宋祈年本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当年他救了她,她又跟在他后面缠着,许柚也不过是诸多普通同学里的一个。
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他。
“啊啊啊啊,苍天,我这次第十七诶!”
王书浩嚎完,又开始在教室里晃荡,经过路煜那儿停下来拍胸脯,“班长,我这次考试十七名。”
路煜扶了扶眼镜框,很给面子地笑,“很厉害。”
王书浩满意了,又优哉游哉地晃荡到宋祈年和邹北那儿,嬉皮笑脸,“宋神,北哥,我这次考试第十七名诶!”
吴萌跟许柚坐在教室老后边儿都听得见。
“瞧他那德行。”吴萌撇嘴嫌弃一句,拿着杯子出去接水。
许柚眸色淡淡,不经意间看过去时,突然发现聊天的王书浩扭头看了她一下,上下嘴皮一碰说了几个字。
她身子一僵。
下一秒,坐姿懒散的少年也偏过头来,眼皮半掀地睨了她一眼。
他桌沿边还坐着一个邹北,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只见邹北忽然贱嗖嗖地笑,拍了下宋祈年的肩膀,“自己去拿呗,还要人家给你送来?多大脸啊你。”
“人家英语比你还高呢,宋神这回不行啊。”
王书浩也开始嘴贱,“萎了?”
宋祈年漫不经心地扯了一下嘴角,一脚踹过去,“萎你妹。”
许柚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见冷战好几日的人蓦地朝她走过来,瞬间如芒在背。
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撞见了他与林笙的人是她,到头来心虚的人却还是她。
许柚暗嘲自己还真是个缩头乌龟。
她心神不宁地垂着头,视线虚虚地盯着桌面上的东西,装模作样地背书。耳朵里除了心跳声,似乎还有一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许柚咬着唇,心情矛盾而又复杂。
她还没做好怎么去面对宋祈年。
现实却不容她逃避,几秒后,头顶的光线被挡住,一道黑影覆了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少年身上的淡淡清冽香味传来。
不是那晚,风带来的烟草味。
倏而,头顶响起一道平淡人声——
“王书浩说看见老师把我答题卡放你这了,我来拿。”
如同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
其实还不如陌生人呢,少年对待不熟的人时,唇角总是挂着一抹淡笑,嗓音淡淡,掺杂着半真半假的温柔,极具迷惑性。
许柚指尖蜷起,捏地折叠工整的答题卡上有了一丝褶皱,像是在无声嘲笑她的担心何其多余。她闭了下眼,而后缓缓睁开,就这么低着头把答题卡推到桌边,“这里。你的答题卡。”
怕他误会更不悦,她又低声解释:“我没乱动。”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桌边的阴影一直没消失,头顶的目光带着凛冽,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无声打量。
许柚就这么硬着头皮地坐着,不抬头,僵着手,姿态倔强。
过去许久,一只手将那张答题卡抽了过去。
“可以。”
少年嗓音带笑地说了一句,只是那笑,渗着冷意。
不知晓是说答题卡折叠整齐地可以,还是说她有胆子跟他这么犟可以。
宋祈年抬脚就走。
许柚嘴巴张开又闭上,挣扎许久,还是在少年快要离开时叫住了他,“等一下。”
眼见着那道身影停下,她从书包里快速地拿出三袋猫粮,递了过去,垂着眼低声说:“宋祈年,给你的猫粮。”
“……”
无人应答。
但许柚能感觉到那抹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还落在她的身上,顿时如坐针毡,指腹将包装袋掐出了褶皱,都没等来宋祈年的回应。
她只能暗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抬头。
抬眼间,猛然撞入宋祈年那双深究、审视的瞳眸。
许柚心里一咯噔,她这才后知后觉出刚刚说的那句话有歧义——
好像宋祈年,就是她说的那只猫。
“这不是还知道我的名字吗?”少年眉梢沉下,唇微勾,似笑非笑,“所以前几天就是故意的了。”
许柚怔怔地眨了下眼。
他这话是在……
怪她几天来不与他打招呼?
可是明明是他对她视若无睹,她几次三番想要上前跟他破冰,是他故意装看不见的。
许柚忽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我没有。”近乎苍白的解释,不欲多说。
宋祈年静静盯着她数秒,才扫了眼那几袋猫粮,“小猫情况不太好,最近不太吃得下猫粮。”
许柚抬眼,“小猫怎么了?”
宋祈年:“病了。”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没有一点停留。
不远处又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少年散漫的嗓音,桌子凳子又被他们打闹地乒铃乓啷地一顿响。仿佛这几日的冷战,还有刚才她有意的别扭,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许柚胳膊肘下枕着三袋猫粮,沉甸甸的,上面印着的小猫图像活泼可爱。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猫粮装进书包里,准备晚上带去。
不管怎么样,小猫还是要看的。
她当初说跟宋祈年一起养并不是嘴上说着玩玩儿,既然说要养了,就得担起一份责任。
晚自习放学后,许柚慢腾腾地收起书包去了宋祈年的出租屋。
那夜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仿佛得了后遗症,许柚经过那个巷子口时,脚步走得极快。
多停留一秒都拒绝。
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狗追。
前些天下了雨,小巷子前水窟窿一片泥泞,最后一段路程的青石板又打着滑,许柚险些没摔倒。
她跺了下脚,甩掉脚底板的泥。
上面是塑料板搭成的挡雨棚子,周边不少租房的人下雨天会在这里晒衣服。撑着棚子的竹竿不知用了多少年,风吹日晒,俨然成了老古董。
偏生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
头顶的竹竿蓦地“乌拉拉”一片响,如碎石滚沙,声音越来越近,逐渐逼来。
许柚拍着小腿的手一顿,短暂的大脑空白后,还没明白即将发生什么,潜意识里的求生欲望便促使着她狂奔。
拔腿就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后不到一尺的地方,竹竿、薄木板棚子、衣架子,吱呀一声断裂,噼里啪啦地倒塌下来!
许柚瞳孔微缩,突然肩膀被人一揽,以极快的速度将她从危险中拽了出去。
也因躲闪不及,那条胳膊被木板炸开边的刺头划出一条血痕。
背后“轰”地一声巨响,许柚眼睫被蒙上一只手,震耳欲聋间响起一道强大安心的声音:
“许柚,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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