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缈不仅在19班看到了陈斜,也在19班门口张贴的名单上找到了陶听言的名字。
缘分就像一个圈,兜兜转转,总是这些人。
这?让她心安,也让她兴奋。
之前?分个座位,她和陈斜之间的接触和交流就断崖式下降。
所以她总担心,分个文理,分个班,人与人之间的近乎就会渐渐变成远乎。毕竟她从来不擅长去维系什么。
这?些年,身边就一个陶听言,来来去去,一?直还在。所以有她在,有她勾连这?一?切,何缈理所当然地认为,陈斜不会与她走远。
她站在19班门口,喊了一?声:“陈斜!”
陈斜一?直拥有很好的人缘,除了他皮囊好、性格放得开外,最勾人的还是他那点收在骨子里的浪痞劲儿。
人人都喜欢接近他,大概是觉得?,靠近这?样一个人,且不论能不能被罩着,起码不会被打压。
也难怪他才进入新班级,周遭就围了一?堆人。
不过他心情貌似不是很好,平时挺能聊的一?人,此刻却有点儿冷淡,对于身边人的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上一?句。
他就坐在一张桌子上,长腿悠闲地抻着,正身对着后黑板,指尖转着一?颗篮球。
就这么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看起来……有点儿烦,但是烦得很克制。
何缈见他拨了一?会儿球后,将球往后黑板上猛地一掼。球砸到黑板后,惯性地弹了回去,被他轻松接住。
接着又是一个毫不费力地出球,球再?次被他掼在了后黑板上……如此反复,掼去弹回,乐此不疲。
听到何缈的声音时,他刚要出球,视线一转,手?里的球跟着?偏了方向。
他明明可以停下,但手?上还是发了力。
球朝着?何缈的方向笔直地飞了出去。
前?后不过一?瞬间。
何缈呼吸窒住。
“哐啷”一?声,球砸在了何缈一?侧的门上,与她相差不过毫厘的距离,直接把门上贴着的学生名单砸得脱了两角的胶。
球掉到地上,因弹力不足,跳得不高,何缈弯身捡起球,走向陈斜。
围在陈斜旁边的人知趣散开。
陈斜接过何缈递来的球,看着?她,语气冷淡:“不知道躲么?”
“你要真想砸我的话?,这?球刚才就已经往我脸上招呼了。”
陈斜撇开眼,继续用球肆虐后黑板,同时淡淡地问了句:“找我有事?”
这?语气让何缈心底发凉,她问:“你手?机修好了吗?”
“嗯?”他垂眸,“哦,换了。”
“那微信呢,一?直没上吗?我给你发消息了。”
他吊儿郎当地出球、收球,激起后黑板上的粉笔灰,空气中一片灰霾。
粉尘在眼前起起伏伏,有些迷眼。
陈斜说:“换号码了,以前那微信也不上了。”
何缈不觉有他,拿出手机,三下五除二地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他跟前?:“你扫我吧。”
身前突然横亘出来一只手,陈斜收住差点儿就飞出去的球,把球抵在自己的手?臂与腰腹之间,侧头看向何缈:“是我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么?”
何缈愣了下,第一反应是:你什么意思?
但她又不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她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的态度都算不上好,甚至十分冷淡。
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她的微信号,即便是换了手?机,换了微信,要加早就加她了。
他是表达了这?个意思,可是他为什么要表达这?个意思呢?
这?是她困惑的地方。
何缈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陈斜拨了拨手上的球,垂眸说:“假期很长,我也很闲,所以我停下来想了一?些事情。”
何缈默然地听着。
“你之前?说,你高考考到哪儿就去哪儿,反正差不了。我不一?样,我对自己的情况很有逼数,你的考到哪儿就去哪儿,是我去不了的地方。”他声音轻低,甚至有点儿哑,压制在身体里的烦躁越发显露,“趁着?看破没说破,窗户纸还糊着?没漏风的时候,我觉得?把错位的东西恢复原位还来得及。”
何缈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以为一?个寒假不联系,你应该能明白。”
何缈完全不明白:“你最后还给我发消息说,寒假快乐。”
“也许是那个时候的我还没彻底想明白。”
“所以呢?”
“咱俩之间存在阶级差异。”
“……”
何缈盯着他,脑子里很浑,浑到她有意地与他鸡同鸭讲:“是你家里条件不好吗?其实我们家也没有多有钱,也就是刚奔上小康的水平。而且你看啊,都二十一?世纪了,大家的观念也与时俱进了,我奶奶看电视看到门当户对的梗都要吐槽狗血呢。”
“我家挺有钱的其实。”
换平时,陈斜得?偏头笑个三分钟,现在却平平淡淡地接下了她的幽默发言,并且还正正经经地解释道:“我说的阶级差异,指的是学习上的,你是中考状元,是零班大学霸,说不定还会是将来的高考状元。我,学渣一?个,咸鱼一?条,咱俩之间沟壑如?天堑,我资质有限,跨不过去。”
这?个场景其实挺滑稽的,开学第一?天,人声嘈杂的教室,他俩占了一?小块地儿,周围一小片区域没人敢靠太近,但又都巴巴地朝他们这边望着?,总盼着这?对虽未完全实锤却坊间传闻颇多的地下小情侣儿能当面撒个糖,好让大锤落地。
你看,他俩这悄悄话?说得,那是多么克制,又是多么避嫌,是当代地下早恋党谈恋爱的典范哪!
可事实是什么样呢?
人校草搁这?儿给她普及学霸与学渣之间的阶级差异呢,人校草等级观念深入骨髓不可撼动呢!
人校草,要和你拉开距离呢!
这?就很好笑了。
撩了她这么久,也撩得炉火纯青,头十几年都没冒头的思想,过了一?个寒假就突然现身说法?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看电视剧还讲究开始发展高潮结尾呢。
主角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有没有刺激源?前?面埋了什么伏笔?转折性.事件是什么?
何缈看着?陈斜,脑海中一?一?闪过这?些问题。
但是,作为“剧中人”,她开不了上帝视角,她了解到的,也不过是一个片面的陈斜。他的感受,他的经历,他的所思所想,都是她无?法?切身体会到的。所以,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她也没法为他现在对自己说的话?,理出一条完整而正确的逻辑链。
她只能问:“你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陈斜看着?她,答非所问:“你可能不太知道,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不说你现在是个怎么样的人?”
“刚刚说过了,学渣一?个,咸鱼一?条。”陈斜看着?她,“过去了解一下吗?属性得加上好几条你不能接受的。”
何缈有点儿怔。
她其实不太能接受别人一?直把她往外推。
在一段并不明朗的人际关系里,她常置身于被动角色,过去十几年都是这样。在她付诸真情实感前?,往往那个人已经朝她走过九百九十九步,譬如陶听言。
如?果她在朝对方迈向最后一步的瞬间,察觉到了对方的迟疑、抗拒、没必要,临门一脚她也会缩回来。
但这?段关系又不一?样,陈斜没有走九百九十九步,她也不是只差迈最后一步。他是她旅途中一道意料之外的风景,在遇上他的瞬间,她周遭的磁场就变了,像是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道,不停地推着?她奔赴他的方向。
她与他,是相互作用的,彼此靠近,你来我往。
现在,这?个与她双向奔赴的人突然告诉她,就到这儿吧,咱俩不合适。
感性上,她刹不住脚,还想往前?;理性又拉扯着她,你这?样算什么呢,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么,那多难看啊。
何缈心中滋味莫名,但也没退却,只反问道:“那你过去是怎样的人?”
陈斜静静的,眼睛漆黑又深邃。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喊声。
“老斜!”孙斯尧出现在19班门口,“走走走,游彷那逼在群里嚷半天了!”
他看向何缈:“欸,你也在?”
又看回陈斜:“那……不打球了?”
沉默片刻。
两人异口同声。
陈斜:“我打——”
何缈:“他不——”
孙斯尧:“……”
孙斯尧大体猜到了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陈斜给人晾了一?个寒假,现在明显还要继续晾。
孙斯尧觉得?这?事儿也挺让人头疼的,他问陈斜:“所以到底打还是不打?”
陈斜什么也没说,抱着球径直往外走。
何缈还是喊:“陈斜!”
陈斜停下脚步,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又要转身。
何缈紧接问:“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陈斜真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神情无?奈道:“你要真想知道,”他朝不远处谭靚妮的方向看了眼,“可以问谭靚妮。”
说完,不再?停留,走了。
孙斯尧看了眼何缈,又叹了口气,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了。
何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把谭靚妮叫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我俩有什么话?好说?”谭靚妮作为陈斜的女友粉,对何缈一?直就颇有微词。
“打扰你了,你和陈斜是初中同学,想问你点事儿。”何缈开门见山,“我想知道陈斜初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来问我?”谭靚妮指了指自己。
“嗯。”怕谭靚妮对自己有抵触,不想告知,何缈又添了句,“陈斜让我问你的。”
“啊?”谭靚妮有点懵。
何缈点了点头,表情认真又严肃。
谭靚妮无语道:“你确定?陈斜真乐意让别人捅他黑历史?”
“嗯。”
“稀奇了。”
谭靚妮倚着?栏杆,琢磨了一?阵说:“也不是不能说吧。”
大概是觉得?反正陈斜不会是自己的,跟人说点他的八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也没有什么比被拒绝几百次更差的结局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何缈,先问了句:“不过你俩到底成没成啊?”
“……”何缈张了张口。
谭靚妮没等她开口:“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心窝子疼。”
何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小插曲小插曲小插曲~两人不会还没开始就拜拜的。
(最近的更新时间显得我像个莫得感情的更文机器,我是前一天会写好放存稿箱里,时间设置得都是晚上7点,这样就比较稳定,当然某一天可能也可能稳定不起来ヘ( ̄ω ̄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