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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附骨之疽,梦魇随行。
身旁全是闹哄哄的响声,有人道“喊救护车!”又有失魂落魄的声音传来“喊什么救护车,人都凉透了,报警还差不多”
这事最后揭出的风浪不大不小,教学楼几栋间是联通的,许多老师学生都看见是那黑发少年拎着刘老师,将人一放,自个跳下去了,可以确定是自杀。
毕竟出了一条人命,一中学风甚严,最后来了警察调查,结果虽然是学生于桧临近高考,家庭不幸加上心里压力大才选择的轻生,但是校内老师、领导都清楚,连学生间都在传——那刘班任收了点礼要将人塞进尖子班,下狠手将自己学生逼死了。
出了这种事,听到风声的家长也不肯刘老师再带班了,职称评选告吹,刘老师郁郁一生。偶尔午夜梦回时,他还能梦见那个已然面目模糊的学生对他笑笑,然后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
日后的事情都是现在的谢虚所不知的,他面无表情地以魇术捏造出一具摔得尸骨分离的身体,随后接通给蔺羽打到一半的电话。
…
泯水中学有个学生自杀,这于天师世家而言都是无关痛痒小事。但今日各个天师世家的家主、掌权人汇聚在一起,灯光彻夜,面前摆着那个自杀学生的照片。
汪夫人哭得像是下一刻便会悲恸昏厥过去,不断地道:“我的儿子、儿子,就这么废了!让我抓到那个邪术天师,我定要将他手脚废去、魂体打散!”汪家主眼见她越说越不像样,连忙轻咳一声,打断道:“这件事,各位道友都是受害人,我尤觉心痛。这般阴毒手段绝不是一个少年人能做出来的,恐天师界将遭大难,依我看来…应该秉明天师刑司。”
要是将这事告上天师刑司,肯定会招惹上执刑者那群疯子。
但是现在的损失实在太过惨痛,绝不是他们咬牙忍受便能承担下来的。
想到自家血脉后人从学校中回来,便是失魂落魄的颓废模样,等一检查,才发现他们天赋被废,竟是用不了一分玄术法咒了。
这些人中,可有一些是世家未来的继承人啊!
对这些小世家家主而言,折损一个有天赋的后人简直是在剜他们心头肉,如今境况无异于五雷轰顶。
等百般诱导询问出来,才得知他们被一个同是天师的少年给阴了。
那人名为“于桧”先是将他们拉入某种幻境中折磨,等这些后人从幻境中解脱出来,又觉得身上似有什么奇怪变化——少年们发现他们再用不了微末术法,甚至看不见寻常怨灵了。
他们和那些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能使出这种神鬼莫测手段的人,是值得这些根基并不稳固的小世家忌惮的,但是没等这些浑噩的世家家主做出破釜沉舟也要寻仇的决断,便又听了一出消息:那个叫于桧的少年,跳楼自杀了。
天师们当然不会信什么压力过大自杀的鬼话,尤其是当他们勘察现场后,发现了有玄术伪装的痕迹,更加确信那个叫于桧的少年天师并不是多么有背景的人物,多半是得了一卷难得的术法,便拿出来害人了。
等害人后,又恐惧于天师世家的报复,这才狠心舍弃俗世的身份,伪装成自杀身亡的模样。
这倒是让这些准备寻仇的天师世家多了两分底气。
一是血海深仇不肯放下,二是既然损失已经造成,能从那少年中谋得那古怪的玄术作为补偿也好。
几个天师世家的家主商讨一夜,最终决定还是咬牙触一触天师刑司的霉头,需要打通关节,请天师刑司出手的酬劳由几个世家一并出了,而要出面便由在天师界中地位较高的汪家家主汪行去。
汪秦是汪行亲子,因此汪行除了要谋得利益外,对于桧也是恨得真心实意的,一口便应下了。
天师刑司的分部相当于普通人中的警察局,摆设都差不多,只是地界更占得大了些,职权也更大。
面对汪行送上来的酬劳,黑袍天师眼也不眨的接了,却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一脸冷淡地问道:“怎么回事?交代一下。”
等汪行一五一十的说了,黑袍天师才脸色稍霁。
这事不算难办。
那个叫于桧的天师违反条例在先,对同是天师的道友出手,又伪装成自杀之后潜逃。这罪名已经定下,只要费事将人抓回来便行。
派了两个执刑者去捕人,黑袍天师对汪行道:“在这等着。”
汪行始终沉着脸,也不知是悲痛,还是被天师刑司轻慢的态度给气的。
…
两个执刑者去了泯水中学,于桧跳楼的地方可能是因为校方忌讳影响不好,被圈了起来,轻易不能进去,还有个门卫大叔搬了椅子坐在旁边守着。
他们使了个匿身法,便混了进去,地面上的碎尸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是在大片清水的冲刷下,那隐隐的血迹还是渗进了地面里,远远看去便是猩红的一块。
其中一个执刑者蹲下身,摸了一把地面道:“是玄术没错…应当是魇术。”
另一人“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孩,都怪厉害的。这做的也太真了,我都分不清是真死假死。”
“管他真死假死,皆是百密一疏,逃不过我的追查。”先开口那人眼中掠过一道精光,显然是自信极了,从怀中捉出一只米粒大小的萤虫,让它嗅了嗅地面的血气和周围草丛中的气息,便呵声道:“去!”
那萤虫立即向外飞出,分明是白天,却也能看清它尾巴上那点光芒,异常显眼。
执刑者道:“想必于桧也未料到,就是因为他的魇术太真,我才能借由残留的血腥味,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另一人真诚赞道:“厉害!”
蔺宅中的谢虚微咳嗽两声。
执刑者苦苦追寻,认为一定在风餐露宿、费尽心思躲藏的凶恶逃犯便大咧咧躺在软椅上,因为无事可做便来守着老祖情人的蔺羽立即敏感道:“谢少爷,您身子还好吧?近日天气转凉,易寒邪侵体,您还是回屋中…暖气能开的更旺一些。”
谢虚眯了眯眼睛道:“里面闷。”他将掩着唇的手拿下来,便能看见那指缝间分明沾着稀薄的鲜血。
执念已消,这具身体中的活气剩得不多,估计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用。
黑发少年微叹了口气。
他现在愁得倒不是身体的事,而是蔺谌许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的不像是对待恶鬼的态度。
那边两名执刑者也追寻到了蔺家府邸,显然也吃了一惊。
就如同天师刑司在天师界中的地位超然,因为蔺老祖的存在,蔺家也是天师界里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是各个天师世家中唯一不必看天师刑司脸色的特例。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感慨,这个少年太大胆、也太聪明了。竟然能混进蔺家主宅中,想必是猜到那些小世家的天师哪怕寻着了他在哪里,也不敢贸然进入蔺家的地盘中。
哪怕是天师刑司,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将人直接抓回去,还得禀告给蔺家做主。
他们对视一眼,各自默契地收了武器去按门铃。
那一身天师黑袍十分明显,一看便知是执刑者,所以前来接待的是蔺家的管家之一。
执刑者们交代来意:他们是来追捕一个年纪十七岁上下的逃犯,对方便藏在蔺家之中,或许是装成奴仆混了进来…
管家一口回绝:“绝不可能。蔺家的下人每个都有名册,落了血誓,要是被人偷天换日进来,家主布下的符阵绝不会没有反应。”
见对方十分笃定,执刑者们也有些焦急。他们不敢在蔺家的地盘发火,只好从怀中拿出汪行交过来的照片,摆在管家面前:“就是这个少年,他很危险。我的追影虫很确定,他就是混进了蔺家。”
那张照片还是从班级合照里截出来的,所以不甚清晰,但依旧能看得清那熟悉的眉眼和瘦削的身形属于谁。
被蔺家主亲身接回,蔺老祖的人!
管家只一眼,便惊得脸色微白。
执刑者只当他见到过,追问道:“怎么样,你是不是见过这人?”
管家深深看他一眼,回道:“还请大人在这里等着,我去秉明我的上峰。”
执刑者二人点头道好。
他们以为管家指的上峰是更高一级的蔺家奴仆,却没想到管家直接上报给了家主蔺羽。
“他们竟然敢这样侮辱谢少爷,”管家脸不红气不喘地道“谢少爷,家主大人,应当如何处置他们?”
事实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师刑司竟已手长到敢动老祖的人。蔺羽沉吟片刻道:“毕竟是刑司的人,凭空消失或会引来麻烦,便折一只脚骨、一只手骨,扔到刑司门口作为警诫吧。”
因蔺羽便在谢虚身边,管家禀告时也未瞒着谢虚,黑发少年这才知道原来天师界也是有“警察”的,顺便将旁边两个充满匪气的对话听了十成十:“…”谢虚顿了片刻才道:“他们不过是为上司做事,不用这样为难,我和他们走一趟。”
先前便知道,汪秦那些公子爷所属的天师世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对方还挺守规矩,直接“报警”抓他,也不知向蔺老祖要来的那句戏言般的承诺,还能不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