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道:“奴婢听人唤他叫孟大人,似是在京兆府任职。”
孟大人?
顾颦颦确定自己从未认识一个姓孟的男子,这人是如何知道她寄住在国公府,并到国公府提亲的?
阿卓观察顾颦颦的表情,见她对这人根本不熟的模样,心里也在纳闷。
“二小姐,老太君让您尽快回府一趟,她有话要问。”
“嗯,我这就随你回去。”
顾颦颦道自己要事要处理,买药铺的一事容她再思考几日再做决定,如果她真的决定买了,会派丫鬟将钱送过来。
贺兰锝才与顾颦颦重逢,都来不及与她多叙旧,她便匆匆忙忙离去,心中略有些失落。
他招侍卫到身边,吩咐他们悄悄跟上顾颦颦,看看她如今是住在哪儿。
等侍卫来报,顾颦颦入宁国公府大门后,便就不见她再出来,贺兰锝没想到,顾颦颦居然与宁国公府有关系,而更令他惊讶的是,今日有一个七品小官向国公府提亲,对方欲求娶之人竟是顾颦颦。
他冷冷嗤笑,“他根本不配娶顾姐姐。”
“顾姐姐应该嫁的人是我。”
—
顾颦颦回到国公府后,阿卓引她去到聚香阁,屋中仅坐着沈老太君一个主子。
她见到顾颦颦到后,招手让丫鬟煮一碗碧螺春给她。
“谢谢老太君。”
“不必多礼,颦颦你坐到我身边来。”
“是。”
顾颦颦提起裙子,缓缓落坐在她身侧。
老太君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手中捂着暖手炉,慢慢说起今日有人到府中提亲的事。
“颦颦,你可晓得京兆府的孟如大人?”
她轻轻摇头,道:“我从未去过京兆府,不认得这位孟大人。颦颦的身世,老太君您是知道的,我这样一个草民,哪能接触这些大人?”
沈老太君:“孟大人说,他曾在梦昙寺见过你,尔后对你一见钟情。他差人打听到你住在宁国公府后,便想向你求亲。”
顾颦颦微微一愣,梦昙寺每天人来人往的人这么多,要让她一个个回想,她还真是回想不出来。
要说让她影响最深刻的,唯有那位在寺门前救下她的公子。
这位孟大人会是他吗?
沈老太君道:“颦颦你长得很漂亮,有人对你一见钟情也属实正常。这位孟大人的家世,我替你打听过了,他今年二十六岁,家中仅有一个老母亲,屋里一个妾室都没有,人长得还不错,还算清正。他如今到国公府求娶你,你心里怎么想?”
“如果你愿意,老身会为你准备一份嫁妆,让你从国公府风光出嫁,以后我便是你的靠山,你可以当这里是你的娘家,倘若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如果你不愿意嫁给这位孟大人,那我便替你拒绝这门亲事。”
顾颦颦已经在卫衍身上栽过一次了,她不信这世上存在什么一见钟情。
孟大人是打听到她住在国公府后,才向她求亲,倘若她还是华县一个寻常的民女,这位孟大人恐不会看上她一眼。
更何况,她还未见过这位孟大人究竟长何模样,她也不可能在不知道一个人真实性情的情况下,就这样嫁给他。
顾颦颦道:“还请老太君替我拒绝这门亲事。”
沈老太君的手一顿,“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顾颦颦:“我不认识这位孟大人,颦颦不敢把自己的一生压在自己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子身上,而且颦颦想嫁之人,必是我心悦之男子。”
老太君露出感慨的神色,这顾颦颦真像她年轻的时候,若不遇见自己心爱之人,宁可不嫁。
好在她运气好,嫁给了自己喜欢的郎君,为她生儿育女,如今子孙满堂,也算圆满。
她将顾颦颦带到国公府,心里是希望她能嫁给卫扶风的,可这些天,老太君细细观察过了,顾颦颦看卫扶风的眼神并没有爱慕之情,而她的儿子卫扶风,心底所念之人还是梅氏,对顾颦颦没有男女之情。
反倒是卫琅,每次在她的院里,一看到顾颦颦过来请安时,眼神热地能烫到人。
沈老太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行,你既然不想嫁给孟大人,那老身就去回绝了这门亲事。”
“谢老太君。”她站起来,朝老太君行礼。
“你随我过来。”沈老太君朝她招手。
顾颦颦有些不明白,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一个小辈姑娘,应该不适合直接出面去回绝亲事。
沈老太君轻叹一声气,她看顾颦颦一个孤女,如一个浮萍无依无靠,从没有一个长辈提醒她该如何做事,便温声解释道:“你随我去见见这位孟大人,记住他的样貌,以后等你成亲了,记得往后多避着他一些,免得夫家之人多想。放心,到时候你站在特制的机锁屏风后面,你能看到他,他却看不见你。”
“谢老太君提点。”
顾颦颦随着丫鬟从侧门走入会客的容雅轩,老太君则带人从正门进去。
她透过屏风往正堂一看,只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位孟大人,不是在寺中救过她一命的公子。
那位带银狐面具的公子,身高比孟大人高上许多,他走路的身姿也格外挺正,不似这位孟大人,走路有些飘。
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
顾颦颦确定这位孟大人不是他后,心里积压的大石头陡然落下来,肩部渐渐放松地垂下来。
五夫人一见母亲过来,迅速站起身来,去扶她坐到主位上。
孟如见到沈老太君笑着过来,以为她会同意这门亲事,没想到她却拒绝了。
他脸上有些发烫,耳根都红了,“顾姑娘天人之姿,是孟某配不上她。”
老太君:“孟大人言重了,你年轻有为,不过二十有六就能在京兆府任职,日后的仕途,不可限量。”
“颦颦虽在国公府居住,但老身毕竟不是她的亲母,她的亲事,老身做不了主,你将这聘礼直接送到国公府,其实不是很合适。”
“颦颦这姑娘虽与你无缘,但孟大人是京中出名的青年才俊,日后必然能觅得佳妇。”
孟如一时间将头低得更低了,“谢老太君吉言。”
他从容雅轩灰溜溜地离开后,让跟随自己来国公府的下人,将他带来的聘礼都提回去。
三夫人站在假山上,看到他走后,对一旁的贴身丫鬟道,国公府的高枝,也不是谁想攀就能攀上的,看来这位孟大人只打听到顾颦颦住国公府,却不知她早就名花有主了。
孟如失意地从宁国公府离开后,一整天人都不在状态上。
他走在大街上,好几次都不小心撞到路人,点卯的时候,他注意力也不集中,被高参军批评了好几次。
他从京兆府离开后,恍惚呼呼地走在人烟稀无的巷道里,一个男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孟如?”
“是。”
对方确定他是孟如后,直接将他给敲晕后,绑到了马车里。
等孟如再醒来时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木凳上,他的眼睛被一块黑布给蒙上了。
“大胆,你竟然敢绑架朝廷命官!”
“呵呵,你不过一个七品小官,谁怕你?”
他狠厉地拽住孟如的衣领,“我问你,你是如何认识顾姑娘的?”
孟如:“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赶快将绳子给我解开,我还不会计较,日后要是我……”
他还未说完话,手上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是那人将一根银针直接戳到了他的指甲里。
霎时间,他疼地冷汗都冒出来了。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将这根银针直接戳到你心口上,看是你的嘴.硬得厉害,还是我的银针厉害。”
“我说,我说,我说!其实我跟顾姑娘根本不相熟,我也从未在梦昙寺见过顾姑娘。前一久,京中的一个贵人,给了我一副画像,让我记住顾姑娘的模样,她告诉我,顾姑娘如今尚未嫁人,她如今暂住在国公府,只要我按照她说的话,去宁国公府提亲,不管这事能不能成,她会给我一千两黄金,我,嫁妆也会由她来准备……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她。”
那人闻言,轻轻地哦了一声,“外界都说孟大人为人清正,看来都是误传。原来你会为一千两黄金折腰!什么一见钟情,全都是谎言!”
孟如疼得喘了一口气,“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缺钱用。”
“你看你有命得这个钱,有命能花这个钱吗?”
“呜呜呜呜……”
为首的紫衣人稍稍抬手,下人顿时示意,将孟如的头按到了水里。
——
卫衍回府后,淳风特意同他禀报今日国公府发生的大事。
得知今日有人过来求娶顾颦颦,他正在净手的动作一顿,尔后,卫衍又突然将手从银盆里抬起,用绸布随意擦洗了会儿手背后,他用力将绸布丢到盆里。
“她又从哪里招惹来一个男人了?”
淳风道:“听说这位孟大人是在梦昙寺遇上的顾姑娘,对她一见钟情后,便到国公府求娶顾姑娘。”
卫衍冷声问,“她答应了吗?”
淳风摇头,“二姑娘没有答应,孟大人便带着聘礼离开了。”
卫衍:“顾颦颦想攀的是国公府的高枝,一个七品小官,哪里能入的了她的眼?”
这话弄得淳风不知道该如何回了,他沉默地侍奉在他身边。
他听到世子继续讽刺顾颦颦,道她一个孤女能嫁给京城的七品小官,已经很不错了,偏她心高得不行,还想要嫁给卫扶风,做他的六叔母。
如果她做不成他叔母,她恐会想做他的弟媳,总而言之,顾颦颦现在进入国公府后,就等于入了富贵窝,她一个平民百姓,突然尝到当小姐的滋味后,是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这里了。
淳风道:“世子,郡主娘娘说后日打算在府里办一场赏瓷宴,让你过去流风苑一趟。”
卫衍烦闷地捏了捏眉心,他闭上眼睛,躺在榻上,“她又想介绍哪一个世家小姐给我认识?我不想去,你就说我有事,去不成了。”
“明日沈老太君的手帕交韩夫人会到府上来,老太君让计嬷嬷协助三夫人负责备宴,老太君让人传来话,道明日酉时,所有院的主子都必须到春柏庭用饭。”
卫衍闻言,突然睁开眼睛,“我记得韩夫人的嫡女晏珺以前喜欢六叔?”
淳风:“是。”
卫衍:“她的女儿,这次也跟着她母亲到国公府来了吗?”
淳风轻轻点头,“是的。”
“这就有意思了,到时候你多引引晏小姐与六叔见面。”
“属下领命。”
韩夫人与他的祖母感情十分亲厚,待她祖母见到晏珺,说不定会改掉让顾颦颦嫁给卫扶风的决定。
——
梅府,后院。
卫扶风刚笑着让下人将卫湛抱走后,一见到梅含雪朝自己走过来后,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淡了。
“姐夫,父亲和母亲都很想阿湛,你就不能让他多在梅府住几日吗?”
他本是一个性子特别温和的脾气,不容易朝人发火,但这些天,他得知梅含雪的所做所为后,一见到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生起气来。
“你明知我给阿湛下了禁足令,不许他出府,还不顾我的命令,将他私自从国公府带走,是在故意打我的脸?”
梅含雪露出胆怯的表情,“姐夫,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打你的脸,是阿湛哭着说想外公外婆了,我才带他过来的。去年以来,阿湛来梅府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带他回梅府,也是想让他和我们亲近亲近,免得他长大后,和梅家人生分了。”
这话意有所指。
明里指恐卫湛和梅府生分,实际上是指责他与梅家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梅含雪抬起一张美眸,望向卫扶风问:“姐夫,日后你若是娶了顾颦颦,你还会让阿湛回梅府吗?”
卫扶风反问:“谁跟你说,我日后会娶顾姑娘?”
她低下头,揉着帕子,说:“卫兰偷偷告诉我的,说姐夫马上就要娶顾姑娘为妻了。”
卫扶风:“是你指使孟如到国公府,向顾姑娘提亲的?”
梅含雪不知他是从哪里查出来的,纵容心中慌乱不已,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将帕子收回袖中,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姐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卫扶风失望地看了她一眼,他对这妻妹的最后一丝怜意,已经彻底消失殆尽。
他早跟梅含雪说过无数次,他不会忘记梅含玉,更不会忘记梅府当年对他的恩情,日后只要是梅府需要他帮扶的地方,他都会出手帮忙。
可梅含雪一见到女子和他走近,就会使尽手段,将那些女子赶走。
如今她又将那不入流的手段用在顾颦颦身上,令卫扶风越发觉得厌烦,梅含雪为人不正,心思歪斜,所以卫扶风不愿意将孩子让她来带。
“你以后若在对顾颦颦做什么,我便同梅大人说,今年便不让你参选太子妃了,免得你日后进了宫,给梅家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梅含雪瞪大眼睛,他还说自己以后不会娶顾颦颦,现在他整个人都偏向她一个孤女,而不是偏向她了。
现在顾颦颦还没有嫁入国公府,姐夫的心就偏成这样,等日后顾颦颦嫁给他,并为他生下孩子,她这个姐夫恐怕早就将姐姐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卫扶风甩袖离开后,梅含雪提起粉色的白樱襦裙,追过去质问:
“姐夫,你还记得我是梅含玉的妹妹吗?”
卫扶风背对着她,道:“我一直记得。玉儿性格至善至纯,你和她不止外貌不似,就连性格也天差地别,有时候我也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玉儿的亲妹妹。”
话音一落,梅含雪的脸色霎时就变得苍白起来。
她又想起幼时,梅含玉说她长得不像她,就连母亲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她长得与梅含玉不像,样貌不如她,才情不如她,在梅府并不如她受宠。
姐姐去逝后,母亲才将从前对姐姐的爱,全部都投入到她身上。
梅含雪用力攥住手指,看着卫扶风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我是梅含玉的妹妹,这世界上,只有我梅含雪才是梅含玉的妹妹,没有别人,没有别人!现在梅府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谁也不能夺走父亲母亲对我的爱。”
“卫扶风,你明明移情别恋了,还在那里装什么?”
“姐姐如果知道你爱上了顾颦颦,肯定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