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太后的兴庆宫便迎来了一位妙龄少女,通身华贵,气质高冷,穿戴之物皆富贵奢华。
荔枝红缠枝葡萄纹长身褙子是蜀锦所制,露出来里面鹅黄滚边白底的刻丝通袖袄也是难得的云丝贡品,下裙是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更是集宫中绣娘所制,有价无市。
更别提她头上带的缠丝嵌三色宝石的凤头小冠和腰间系着的五彩丝攒金扣花的东珠长穗宫绦,随便一件都显得少女的身份非凡。
太后身边的戚宫令便亲自出来迎人,见少女也屈膝行礼:“老奴见过南康郡主,太后知郡主回来,特派老奴来迎。”
南康郡主,太后亲子梁王殿下的爱女,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在梁王府的时间屈指可数。这回出宫是为她兄长梁王世子褚元墨过生辰,在王府小住了半月方归。
南康郡主矜傲地点点头,往正殿走去。
戚宫令起身后看她这身打扮过于张扬,甚至比朝宁公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略有些担忧。虽然郡主养在宫中,圣人也默许郡主一切规制参照公主,可到底不是公主,这般过度,怕是会惹人诟病……
偏偏……唉……
南康郡主去往正殿,入殿见着太后,慢条斯理地上前行礼,一举一动皆是标准的贵女姿仪。
太后看了看南康,颌首叫起,又问她这些日子在梁王府可高兴。
南康郡主主动坐到了太后身边,接过了太后手中的小扇,替她煽着茶炉里的火,说了两句,话锋就转到了朝宁公主身上。
她讲完朝宁公主当街痛揍衡王世子这件事之后,略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浸淫后宫多年,南康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听到这些话,她哪里还不明白南康是什么意思。太后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却觉得有些叹息,这孩子到底还是有些执着。
见太后久未开口,南康郡主的心中也如同打鼓一般,就在她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时,听到太后开口了。
“你是亲王之女,又自小养在宫中,养在我身边,只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了,谁也越不过你去。” 太后看了南康郡主一眼,眼神里有着警告的意思。
南康郡主原本高傲的心此刻变得失落,微微垂下头,咬住嘴唇,不服。
她不明白,为何朝宁这样肆意妄为,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她做得比朝宁好,为什么总是输她一筹。
太后把南康郡主的情态都看在眼中,她抬手提起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南康也倒了一杯。动作姿态优雅从容,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性子闹,你性子静,京中贵女都以你为典范,又何必要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斤斤计较。哀家教了你这么多,你的心该放在哪儿,你应该知道。”
这话听起来不偏不倚,但恰恰好就戳到了南康郡主在意的点,叫她的心也平静下来。
是啊,朝宁是公主又如何?京中贵女,不还是以她南康为典范么。
太后把南康郡主的变化都收入眼底,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只觉得还不太到火候,这孩子也还得磨练磨练。
喜怒形色,在宫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拿来当对照组的公主殿下此刻正兴致勃勃地往贵妃宫里去,她早打听到消息,衡王夫妇准备入宫,先前给太后递了帖子。不过太后一贯也不管这些事,便将事情都移交到了贵妃这儿。
公主殿下这是算准了时间来麟趾宫吃瓜的,有什么比吃瓜更热闹呢。
她才刚到麟趾宫,贵妃身边的女史江令侍就来迎她了,来时就说了,贵妃娘娘知道小殿下的所想,所以特地给小殿下安排在了屏风后,还隔了帘子,只是小殿下千万别出声。
毕竟叫人知道堂堂公主殿下还听人壁角这种事,真的很丢人。
贵妃不想让这种丢人的事从自己宫里传出去。
公主殿下十分领受好意,拉着江绵坐下,对江令侍点点头,极为通情达理:“知道知道,我绝对不会出声的,嗑瓜子行不行?”
贵妃与江令侍主仆都跟公主殿下打过无数交道了,知道她总是会整些出其不意的事情,已然有经验了。
只见江令侍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公主殿下:“磕瓜子声音太大了,奴婢还怕您吧唧嘴。”
公主殿下柳眉一竖,准备胡闹:“你不信任我?”
江令侍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娘娘怕小殿下丢人,命奴婢在这守着您,必要的时候帮您闭嘴。”
公主殿下目瞪口呆,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什么叫必要的时候帮我闭嘴。”
江令侍麻木地抬手,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褚明华麻了,她知道贵妃有点不太信任她,不让嗑瓜子能理解,但是捂嘴什么的这就太过分了吧!
她不甘心地看向江令侍,指了指江绵:“小绵儿呢?”
江令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绵娘子在娘娘这的可信度,比您高多了。”
公主殿下往后一仰,双手无状地瘫在太师椅两边,双目无神:“贵妃,你我多年的感情,是我错信你了。”
江令侍点点头,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工具:“奴婢会把这句话替小殿下转告给娘娘的。”
褚明华猛地坐起,连连摆手,态度坚定:“不必不必,这就很不必了,江令侍,我与贵妃甚好,你别想挑拨离间!”
公主殿下太有趣了,江绵并宫女们都偷偷掩嘴笑,小殿下可真是可爱呀。
众人正笑着,听外头小黄门高声报唱,说是衡王妃来了。
这说归说,闹归闹,一听正主来了,公主殿下进入吃瓜状态比谁都快,立刻用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安静的动作,众人立即噤声。
衡王妃是个身形消瘦的女子,王妃朝服穿在她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头上珠翠玉璧也遮不住她面色憔悴,唯有那双眼睛还有些光亮。
贵妃并未让衡王妃行礼,直接就免了她的礼,赐座。
衡王妃有些不解,不安地坐下,看向贵妃,她今日是来求情的,贵妃这一出,倒是叫她看不明白。
贵妃看见了衡王妃的不解,也不同人绕弯子,直言道:“本宫知你来意,废话就不必说,褚显横行霸道想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惹到了圣人的掌珠,加之从前的,数罪并罚,不杀头,流放也够了。”
衡王妃面带苦涩,她又如何不知褚显平日作风,可……可是王府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贵妃冷笑,“据我所知,褚显也不是你生的,怎么为难成这样。”
衡王妃苦笑,忍不住攥紧了手,无不艰难地开口:“可是,他的确是……是王爷独子。”
“你再生个,重新培养不就得了?” 贵妃诧异极了:“柳姝文,你从前也是性情中人,怎么现在这般懦弱?叫个妾骑在你头上,养个小畜生占你嫡子的位置,啧,你倒折了脸面来求情,我当你这个王妃多舒服呢。”
贵妃与衡王妃有些旧交,多年不见了,也不好见面就骂人。但说了两句,贵妃就觉得还不如一开始就骂人呢,这可把她气得。
衡王妃愕然抬头,震惊地看着贵妃,“娘,娘娘……”
“娘娘可以叫,娘就别瞎叫了。” 贵妃冷着脸:“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我说的,你想得明白吗?”
衡王妃听旧友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心中愧然,她从前只当她非要嫁给还是皇子的庆元帝做妾是自甘堕落,两人也往来少了。如今看她这个王妃,的确不见得有多舒服。
她自少时嫁给衡王,并非从无所出,只是没能保住。王府的孩子也没几个能养大,所以平安长大的褚显就让衡王很是溺爱,从无苛责……长此以往,哪里养得出什么好苗子。
衡王妃不语,脑子里天人交战,贵妃的话很让她心动,可孩子……又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殿下(捂着嘴小声惊叹):哇哦!贵妃与王妃是旧识啊
江令侍os:声音不大,算了。
过会儿
公主殿下(整个人都快贴在屏风上,小声哔哔):哇哦!再生一个!贵妃真敢说啊!
江令侍os:娘娘真勇。
今天稍微有一点短小,俺时间有点仓促,下章一定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