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这个业内酒会在凯宾斯基的宴会厅举办，尚在楼下就能够看见一水的商务豪车。
无一不是沉稳低调，锋芒内敛。
郁梨从杨廷那辆近百万的车里下来之后，周遭多了一点打量的视线。
无他，黑色丝绒里裙包裹着她纤细窈窕身段，光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漂亮精致锁骨，就已经足够惹人注意。
而她淡若脂玉的眉眼，倾泻出三分柔美，恍惚间，甚至让人以为是哪家名门闺秀到场。
杨廷紧跟着下来，将车钥匙交给礼宾，报了名号后走到郁梨身边。
他总觉得周围投来的视线里有不少属于男性的羡艳目光。
下巴不禁抬的高了一点。
*
礼裙是在半路上找了个商场去换上的，如今这寒冬腊月里，郁梨下车的瞬间就冻得没有知觉了。
所以只能保持着面无表情，否则怕别人看见她正在打哆嗦的上下牙齿。
还好杨廷承担了男伴职责，很快便礼貌地虚拥着她进入了暖气充足的室内。
进门直走，上了旋转楼梯以后便抵达宴会厅，这一路走来，摆着不少庆贺标识。
“庆祝锦成动力香港主板上市”几个字尤为明显。
刚才来的路上，杨廷已经详尽为郁梨解释过今天酒会主旨，锦成动力是杨廷公司的客户，今天算是他们的上市答谢酒会。
所以邀请了一众投资商、合作伙伴，杨廷称他全程参与这个项目，今日也算是长期辛苦后的一次彻底放松。
今日他在现场的同事不少，来来往往，每个人都衣着光鲜亮丽，言谈间皆是郁梨听不太明白的专业词汇。
唯一让郁梨能够听懂的话题便是，所有人在与杨廷寒暄时都说他，艳福不浅。
杨廷笑的忘形，显然很享受众人恭维，对他而言，郁梨是一个足够让他长脸的女伴。
“听说你任职的是家宣传公司？那正好，今天现场还来了不少合作的媒体，各方面渠道也都齐全，等会儿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对一个职场中人而言，这必然是个绝佳机会，如果郁梨的老板这个时候在这里，肯定会立马将长期放在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见人就发。
“也不必这么麻烦。”郁梨轻轻一笑，打心眼儿里并不希望和杨廷有太多牵扯。
但杨廷极为自信地说：“你放心，今天在场这些也都是我长期的合作伙伴，对你有益。”
郁梨还没来得及回答，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原来是锦成动力的董事会主席上台准备发言。
那些极为官方的致辞让郁梨听得兴致全无，说实在的，这类型的致辞稿，她一个小时能写好几篇。
当初她能刚毕业就坐上那家小公司的宣传总监位置，也靠了她出神入化的宣传稿能力，至少公司的老板非常满意。
回顾过去、立足当下、展望未来……在漫长废话中，郁梨接过杨廷递来的香槟，只轻轻抿了一小口。
天然殷红的唇瓣在冷色玻璃暄映下，浓郁而诱人。
她打算靠此清醒头脑，免得在这种场合因为昏昏欲睡而惹来麻烦。
却不知在旁人眼底，她的懒倦和漫不经心已然成为旖旎风光。
连杨廷也分散了注意力，时不时盯着她，目光火热。
*
等那位董事会主席的发言完毕，现场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郁梨忍住想要打哈欠的冲动，准备找个借口去洗手间放松放松。
否则在这种场合上，需要应付来和杨廷热聊的人，还得接受偶尔落在她身上的各种目光，郁梨只能绷直了背脊，努力不让别人看出她初来乍到的窘迫。
她实际上并不属于这样的世界。
但她没走成。
因为杨廷忽然敏锐地看向一个方向，声音里压抑着激动：“陆先生来了！”
陆先生？
郁梨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那天名片上三个字，透着无声的冰凉冷淡。
陆深晏。
她对一个只见过一眼的名字倒是记得清楚，那一笔一画竟然像是烙印在她心底了。
后来郁梨就知道，她会记住的，并不只是这个名字。
遥遥的，隔着诸多身影与后脑勺，郁梨看见了远处站着的一个男人。
他身量很高，所以即便在一众西装革履、香衣鬓影中，也尤为突出。
但这并非主要的。
“陆先生的私募基金与锦成动力有投资来往，所以今天他也是最重要的嘉宾之一，不过他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特地等致辞环节结束后才出现……”
此时正和杨廷攀谈的人开了口，明显也对这位陆先生关注颇多。
郁梨耳边回荡着他们隐含功利的对话，眼前像是有旷野里的风呼啸而过。
她看到陆先生面对上前寒暄的人，浅浅颔首，态度矜冷漠然，而这宴会厅里华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也丝毫没有给他沾染上半分俗气。
怪郁梨视力超群，清晰看见那人有一张冷隽凛冽的脸，眼眸略微狭长，所以显得不近人情。
唇薄，更加寡漠。
但他又有着沉稳斯文气度，这么大的场面，他一出现倒像是反客为主。
郁梨有瞬间的呼吸停滞。
不过她很快就逼迫着自己转移视线。
这样的人大概就是活在遥不可及云端上，连肖想都是亵渎的特殊存在。
所以，郁梨也恰好错过了自己转开视线后，那道从她认为不可触及世界里传来的回应目光。
在疏冷的眼神深处，杀气腾腾、剧烈燃烧着的兴味和欲望。
是她曾经感受过的危险。
“杨廷，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说罢之后也等不及他反应，再次匆匆离去。
那翩跹背影，仿若展翅欲飞的蝶。
因为没有相配的手包，所以上来的时候郁梨没有带手机，进了洗手间也不知道时间几何。
她只能在心里默数着，数到一个快数不下去的数字后才慢吞吞返回酒会现场。
*
郁梨后悔了。
杨廷跟前此刻站着的人，不是那位陆先生，还能是谁？
这必定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杨廷满面红光，努力做出气派，却不如他面前那人云淡风轻的万分之一。
郁梨正在脑海里思考，自己此刻用怎样的姿态转身离去，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就见那杨廷余光扫到了她。
没得逃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陆先生也恰好看了过来。
狭长眸子里的淡漠和郁梨刚才远远观察时的没有区别。
也不知道这世间万物有什么值得被他真正放在眼里？
这样的大人物，郁梨以前没机会接触，也不知道是否他们是否都像他一样。
“陆先生，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郁梨。”
杨廷倒是大大方方的。
郁梨牵起嘴角，露出个职业化的假笑。
连唇角弧度都是她惯常的敷衍。
只不过这笑容无论落进谁的眼里，都是一副冰雪融化，春意盎然的景象。
“您好，陆先生。”
客客气气，非常规矩。
郁梨甚至没有直视过陆深晏的眼睛，垂下鸦黑羽睫，冷淡里有几分乖巧。
陆深晏开口，音色是千年古木般的沉：“你好。”
和郁梨想象中相似。
她决定就此闭口不谈，把所有表现的机会都让给杨廷，只需要完美当一片衬托他的绿叶。
然而红花本人今日也不知为何，颇为抢手，竟然还有重量级嘉宾点名要与他简谈。
陆先生竟非常贴心和善地说：“想必陈总有要事与你商谈，我们可以另抽时间。”
杨廷受宠若惊：“我自当先与您沟通完毕……”
“无碍，去吧。”
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陆先生不摆架子，是给足杨廷面子。
连杨廷自己都飘飘然。
有今日一遭，往后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存在感，会大不相同。
郁梨这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或许是杨廷在工作上的能力获得陆先生赏识，才有了这样得天独厚的待遇。
而杨廷大喜之下也还未忘记郁梨这个女伴的存在，只是在想携她前去之时，神情疏冷的陆先生仿佛不经意提及：“陈总谈事不喜欢有外人在场。”
杨廷顿悟，道谢后低声对郁梨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一会就回来。”
郁梨还巴不得这样呢，她就可以再找个地方捱片刻。
罕见的璨然一笑，郁梨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清盈的音色，与她眉眼冷寂略有反差。
杨廷放心之后便朝着另一位重要人物前去，郁梨认为没了他之后，在陆先生面前自己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所以就此打算默默退去。
无论何时，人都贵有自知之明。
然而她正在心里计划，耳畔又响起那沉哑的声线：“郁小姐。”
“……啊，嗯？”
郁梨迫不及防，有些慌乱地抬头，便落进了他幽深暗极的眸里。
那里仿佛连一缕光都没有。
“陆……陆先生，您有何吩咐？”
陆深晏唇边竟然挂上了若有似无的弧度，若是仔细去观察会发现，此刻他与刚才面对杨廷时那般态度，分明大有不同。
杨廷看到的是戴上温文尔雅面具，把冷锐收起来的陆先生。
而郁梨看到的，是在黑暗里蛰伏许久，终于有了兴致睁眼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