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缘分

旗忠网球中心够大,郁梨大学时代也曾来这里看过大师赛,那时候正好有高中同学在做志愿者,给了她决赛门票,她便在一个周末坐动车来了上海。

不过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这里一切对她而言已经变得陌生。

她原以为今天这场网球社交只是会选择外场的某个训练场地,却没想到等他们进了园区之后,一路坐车,最后从球员通道进到了中心球场。

她上次在这里看比赛,坐在遥远看台,球员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小点。

等站在中心场地里,恍惚间能感受到那万人喝彩与掌声。

陆深晏将手放在她肩头:“在想什么?”

郁梨轻轻一指:“我几年前坐在那里。”

“谁的比赛?”

“费德勒。”

陆深晏似乎回忆了一番:“几年前我在纽约也看过一次他夺冠。”

郁梨眼睛微弯:“我看的那次也是他夺冠。”

在不同年月,不同球场,看过同一个人的比赛。

郁梨姑且把这也当做一种缘分。

她收回目光:“你要见的人还没到?”

居然有人需要陆先生提前到场等候,郁梨心头多了几分郑重。

陆深晏“嗯”一声:“应该是快了。”

他把郁梨带去场边坐下,放了装备,把玩着她的手,缓缓摩挲:“没有球茧,很久没打过了?”

郁梨低声抱怨:“偶尔打一场,租球场好贵。”

她反手用指腹触碰陆深晏的,能够摸到一层粗粝的薄茧。

“陆先生看来经常运动。”

“我也是偶尔。”陆深晏这答的漫不经心,专注度在郁梨身上。

从他角度能够看见郁梨极为白净的颈项,粉紫色相间的挂脖式网球服,所衬出的每一处线条都流利细致。

网球运动的观赏性向来夺目,女子球员高挑劲瘦,还带有小小性感。

是种飞扬的美。

运动装是辜成送来的,陆深晏决定之后给助理一点奖赏。

“好看吗?”

郁梨终于找到机会反问,嘴角酝的笑很是得意。

陆深晏闷声笑了:“嗯,好看。”

“所以等会儿陆先生如果要和我对打,千万得让着我点儿。”

“我怎么舍得?”陆深晏笑容加深,“今天一定让你赢怎么样。”

郁梨满意点头:“我记住了。”

其实男女对抗基本没有悬念,他们会成为对手的可能性也基本为零,郁梨就是想从陆深晏这里讨一个承诺。

此时陆深晏手机响了,他接通后说上两句,便挂断。

“他们要来了,过去吧。”陆深晏替郁梨将球拍拿上,他们才走回场内,球员通道处就有人走来。

走在最前方是气度沉稳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几位,估摸都是秘书助理之类。

“齐书记。”

陆深晏又挂上了他交际应酬时的惯用笑容,连嘴角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斯文儒雅。

“深晏啊,今天见到你很高兴!”

那人伸手拍在陆深晏肩膀,即便身形更矮,但有着身居高位的做派,反倒更让郁梨觉出一种咄咄逼人。

“您公务繁忙,今日能赏光,是晚辈荣幸。”陆深晏与他交谈,气势收敛,但并不落下风。

而他们所有的谈话内容,若是传进金融市场,大概会掀起一阵又一阵风浪。

郁梨尽量做一个隐形人,但那位齐书记也曾用关照小辈的态度同她简单交流。

甚至玩笑道,差点以为陆深晏这是低调解决了终身大事,今日特地带新婚妻子前来。

还好郁梨足够镇定,虽心头不免震动,却不露怯,站在陆深晏身侧,倒是极为相配。

谈话结束之后,齐书记摩拳擦掌,还叫上身边一位女秘书,双方组队,先打男女混双。

“我好久没打球,等会儿只能靠你了。”郁梨与陆深晏简单商议战术,他把球拍拄在硬地场上转圈,姿态闲适,连球服都穿出强大气势。

“没关系,打的不好也是好事。”

郁梨立即明白,眨眼:“陆先生放心。”

所以这场比赛输的毫无悬念,虽然郁梨勉强找回些感觉,也不能真的用力表现。

后来又换成陆深晏与齐书记单打,郁梨站在场边,一眨不眨盯着他挥拍、切削球,攻势凌厉,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结局依旧没有变化。

齐书记气喘吁吁,抹着脸上的汗大笑:“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啊!”

“是您球技日益精进。”

陆深晏笑的深沉。

郁梨怀疑他连热身的效果都没达到。

“深晏,你最近可是树大招风,这次证监对你旗下基金会的调查也是收到举报,不过……”

齐书记语重心长,意有所指。

郁梨将矿物质水递给陆深晏,点头示意,和那位秘书去了场内。

她们纯粹是在消磨时间,不过能够在大师赛举办场地打球,郁梨以前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机会。

结束的时间也刚合适,陆深晏正好起身和齐书记握手,两人都神情轻松,显然刚才聊的很愉快。

齐书记带人先走,陆深晏坐在休息椅,用手指蹭过郁梨额边的薄汗:“感觉如何?”

“应该是我问陆先生吧?你有过瘾吗?”

“又不是真的来打球,谈什么过瘾。”陆深晏有条不紊收拾球包,给辜成打电话让他安排相关事宜。

然后侧过脸,对郁梨说:“只要达成所愿。”

郁梨笑一笑,这就是陆深晏的处事准则,不过仔细去想,目标明确、出手果断,的确可以省时省力。

就像陆深晏引她上钩,一张特殊名片就胜过所有招数,直击要害。

他们到更衣室洗漱,换好日常装从球场离开,去了家私房类型的本帮菜,位于十里洋场最繁华地段,等夜幕降临,满目都是摩登韵味。

饭后,陆深晏牵着她散步,走在黄浦江边,来往游客摩肩接踵,热闹纷呈。

他的高大沉静即便在这拥挤人群里,也依旧显目,郁梨注意到暗中跟随的保镖,他们向来尽职,永远悄无声息,时常让郁梨忽略他们的存在。

“我们回去吧。”

“嗯?”陆深晏垂眸看她,“不是说想走走?”

郁梨觉得也足够了。

她在餐厅里时随口一提,陆深晏就陪着她来,而这么一截路,保镖们简直如临大敌。

她认为自己很善解人意,抱着陆深晏的手臂,冷清目光似染了香槟的醉意:“回去吧,我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

这番话引诱意味浓厚,飘摇在绵延江风里,让陆深晏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他缓缓点头,顿了脚步等在路边,很快就有一辆黑色轿车停下。

那有些高调的标志惹来了些许打量,不过他们已经坐进车里,很快离开这一处纸醉金迷,霓虹遍布之地。

*

周末那天陆深晏没有特别安排,郁梨也懒得动弹,干脆就和他在那宅院酒店里厮混。

他们住的独栋小院里配备了露天浴池,冬日的阳光洒来,岁月仿佛都变得漫长。

郁梨泡在水里听陆深晏讲给她听这里遍布的古樟树和明清古宅,是怎样从江西迁来,怎样逃过湮灭危机,重获新生。

他们还被酒店邀请去为那古宅前一棵存活上千年的樟树王浇水,听说这是入住仪式之一。

不知不觉就入了夜,虽然周末美股不开盘,陆深晏依旧有需要忙碌的工作,郁梨干脆自己去水疗馆做了个spa。

等她打着哈欠准备往回走,竟然遇见有人搭讪。

“你好,刚才在水疗馆看见了你,但不太方便与你交流,你是自己来度假的吗?”

郁梨微微眯了眼,看清楚搭讪人的模样后,淡笑:“不是,我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那人立即有些尴尬,但很有风度:“抱歉,打扰了,但我是真心想要与你做朋友,不知是否可以交换下联系方式?”

郁梨沉默的一瞬里,他又补充:“若不方便也没关系。”

她刚要开口,不远处传来她的名字。

语调平稳沉着,透着云淡风轻的占有欲,无形中,两者关系昭显。

郁梨看见了连廊下的陆深晏,他穿着黑色家居服,姿态挺拔如劲松。

陆先生神情柔和,却叫人不敢轻视,郁梨连忙冲那搭讪的男士颔首致歉,朝着陆深晏小跑过去。

还未接近时就被他长臂一捞,抱进了怀里。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发现你没有带电话。”

见她久久未回,这是特意出来寻她的。

郁梨唇边逐渐浮现起甜蜜笑意:“是我忘记了,我们回去吧。”

陆深晏拥着她转身时,目光不经意落在另一人的失望表情上,嘴角微扬。

当明珠闪耀光辉,就会有一些趋光而来的麻烦,不过这光芒都握在他掌心,其他人只能望而却步,遗憾而归。

*

周一,陆深晏安排辜成给郁梨带来一套稍显正式的裙装。

她告诉陆深晏自己可以多呆些日子后,他便把所有行程都加上了她,也不舍得她专程跑来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

他们避过早高峰,抵达浦东核心政商区,这里有许多大气商务办公楼,毗邻而建,暗藏锋芒。

陆深晏告诉她,这里被人戏称为私募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