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晏打开门,坦坦荡荡,镇定自若地点头问候:“伯母,早上好。”
郁梨跟在后面:“……”
她看的有些发愣,毕竟陆先生这架势,仿佛早已与她父母熟识,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早晨。
一切好似再正常不过。
连郁梨的母亲,也错愕地呆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郁梨走过去,站在陆深晏身侧冲母亲讪笑:“妈……”
郁母来之前特意染过新的发色,精神高挑,人至中年也保持着纤瘦体态。
和郁梨有几分相似。
只是目光中锐性更强。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郁母倒很快恢复了镇定,说完之后对陆深晏客气一笑。
“没有的事,您快进来。”
郁梨拉着母亲进门,朝陆深晏眨了眨眼。
陆先生依旧坦然:“伯母,我要出门了,等有机会再专程为您接风。”
他颔首,拿过门后衣架上的外套离开,全程斯文有礼,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这下,郁梨母亲终于能够从那种无声蔓延的气势中喘口气。
即便她无法准确形容这是怎样的体会,却也可以凭着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判断,出现在女儿家里的这个男人,不是她们这样家庭能够接触的。
“妈您先坐,怎么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就去接您了。”郁梨把行李箱放好,“坐火车来的吧?”
这个时间段,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火车。
“嗯。”
郁母坐到沙发上,把郁梨拉到身边,表情变得严肃:“怎么回事,从头招来。”
“妈,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郁梨也放弃了挣扎,都已经被看到了,再解释也多余。
“这就是你不接受杨廷的原因?”
郁梨被母亲审视地看着,没有隐瞒:“有一半原因。”
没有陆深晏,她或许会迫于母亲催促压力,和杨廷多接触几次。
陆深晏出现了,郁梨选择快刀斩乱麻,不浪费一点一滴时间。
面对陆先生她舍不得拖延和浪费,想争取尽可能多的机会。
“杨廷这件事,我和介绍人说过了。但不管怎么样,杨廷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妈妈还是想劝你。”
郁母语重心长:“却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样。”
郁梨把捣乱的一月拨到旁边,肯定地告诉母亲:“即便没有他,我和杨廷也不可能,我心里有分寸。”
“既然这样,你就来告诉我,他是什么状况?”
“……八字还没有一撇,您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郁梨也不是不想说,更多是不知道该怎样和母亲说起。
和陆深晏的关系到现在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实质性确认,她遵守着和陆深晏相处的准则,也不会去讨要任何身份的承认。
“总能告诉妈妈,他是做些什么的,部分家里信息吧?”
“叫陆深晏,做的金融投资,家里……都移民了。”
“很能赚钱?”
“算吧。”
郁母一番沉吟后,摇摇头:“我想要你能够遇到合适的人,但在我看来,他不适合。”
即便希望女儿有好的归宿,郁家人也并非眼高手低,不曾有不切实际打算。
杨廷是郁梨父母商议后一致认为,双方可以相配。
但郁母靠阅历判断,陆深晏此人,不是她女儿能够驾驭。
郁梨听到母亲这样说,并不意外:“只是相处一段时间,并不会影响以后。”
“如果真的不会影响,又为什么不再和杨廷来往了?”
“您要我说几遍呢,我和杨廷真的不合适,各种意义上的。”
郁梨从小有主见,父母只能给予建议,最终做决定的人只有她。
郁母特意走这一趟,原意试图说服郁梨,但见过陆深晏之后就知道,她看中的女婿人选已经可以出局。
也正因为她一眼就判断陆深晏不似寻常人,才更认为他不适合。
“您打算来住多久?爸爸呢,您不盯着,他又要偷偷喝酒。”
“我过两天就回去,茶馆生意也不能离人。”
“正好我还有年假,不如陪您到处玩一玩?”
母亲横她一眼:“我也有朋友在这边,你去忙你的,真以为我就要围着你转?”
郁梨抱住母亲:“那晚上总能回家给我做饭吧?”
“好,晚上回来给你这个小祖宗做饭!”
做母亲的,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此时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可见郁母为杨廷这事情有多着急,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
郁梨去上班之后才看见陆深晏发来的消息:“应该没导致你受到长辈教训吧,嗯?”
“也就是你跑得快,否则我妈肯定要找你的麻烦。”
“我何错之有?”
“试图拐跑郁家的宝贝女儿,这可是重罪。”
陆深晏最近从郁梨这里学会了发表情包,便从收藏里找来一个五体投地的动图。
“看来下回见到伯母,我需要负荆请罪。”
郁梨有些忍俊不禁,但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才回:“她再看见你肯定会血压升高,为了她健康着想,我可不敢让她再见到你。”
陆深晏喟叹道:“初印象就减了分,想要弥补果然困难。”
此时对话那样自然亲昵,仿若他们之间关系似那普罗大众,会按部就班走向幸福结局。
郁梨有瞬间恍惚,又很快清醒。
这些未来她暂时不做设想,更没担忧过终点会看到什么,反正她都可以接受。
*
到公司之后,所有人都问及她这几日休假感受。
“梨姐也不说发条朋友圈,让我们看看你这几天去上海都怎么玩的!”
郁梨神情轻松:“就是普普通通休假而已,也没什么好拍的。”
和陆深晏在一起那些经历,郁梨并不想公开发表,除了隐藏他的存在,还有将每个碎片放在心底珍惜的打算。
何况相关照片若发出来,势必会在她的朋友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她没这个高调炫耀的习惯。
恰巧老板也进了公司,看见郁梨又是一番调侃,感慨她竟然还能有休闲假期,他实在羡慕得紧。
郁梨当场反驳:“陈总您都已经定好了新年假期的贝加尔湖之旅,还要去库尔曼斯克看极光,应该是我羡慕才对。”
“说起这个度假安排……”陈总夸张地挤眉弄眼,“我买的股票都快亏死了,这个月还要给你们发年终奖,到时候两袖空空,就呆在原地不动最省钱。”
老板同样没什么架子,所以连实习生都能大着胆子八卦:“您买的哪一只股票?说出来让我们都避避雷。”
“就是就是!”
“以后想要搞投资,首要考虑就是避开陈总的一切选择!”
陈总撸起袖子:“嘿你们几个,这是在嘲笑我!”
员工都知道他平日里爱搞些小投资,不过数额都不大,所以才能这么调侃,真要是压上了身家性命,就没人敢随便开玩笑了。
“不过说真的,这支股票是有点折磨人,前些日子好几个朋友都推荐,可现在跌的实在难看,我都寻思着把它卖掉算了,亏就亏吧。”
郁梨听陈总说起那只股票的信息,心神轻动。
她犹豫一下,状似随口道:“有朋友说这支股票很快会有利好信息,应该就这两天,陈总不如等等。”
那日在浦东私募一条街的业内聚会上,她听位著名基金经理人说起即将公布的利好消息,足够为一只股票打强心剂。
“真的?这朋友靠谱吗?”
郁梨轻笑:“是金融行业的朋友。您反正也亏了,不差这两天,总不至于直接跌停吧?”
“那确实不至于——行,我就赌赌看,反正我也在纠结还没决定!”
钱必定不多,否则陈总不会这么随性,郁梨也不可能开口。
一天工作结束后,郁梨没有着急离开,因为陆深晏说安排了车。
她原以为他只是派了个司机过来,结果等她坐上车,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人。
陆深晏将外套放在旁边,上身是白色衬衣和黑色单襟西装马甲,衣领纽扣一丝不苟,被马甲勾勒出的腰身精瘦挺直,扑面而来的精英禁欲感。
郁梨不由咽了咽唾沫。
她原本还想这几天忍一忍也就可以不和陆先生见面了,现在发现还是有些困难。
“你怎么会来?”
她靠过去,环住了陆深晏的肩。
“抽时间和你见一面。”
陆深晏这话半真半假,但郁梨听的很开心。
他勾过郁梨的细腰,手指在她脸上游走:“伯母走之前都不能和我一起了?”
“嗯……她周六回去。”
“买票了吗?”
“买了,我刚给她订了机票。”
“嗯。”
陆深晏俯身轻嗅郁梨发间莱茵茶桂的淡香,有一丝不张扬的微甜,只有真正触到她之后,才会有这样体会。
而在外人眼中,她大概是雪松和橙叶香混合后的冷冽,有着沉静的距离感。
这种反差,会令人不自觉地着迷。
陆深晏在送郁梨到家之前,该讨要的利息都要了。
她下车时身体温度还是滚烫的,靠着寒风才消退。
等她进了楼,陆深晏的车子才在黑夜里离去。
*
周六郁梨一大早起床送母亲去机场,她还想坐火车,被郁梨用没办法再退票的借口堵住了话头。
等到办理乘机手续托运时,突然被地勤告知,今日可以免费升头等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