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自打接到来信儿,说是莫婉已经清醒,没过两日,崔世君就带着阿杏前去探望她,这一回,没有霍云的?帖子,也并无人拦她,她顺顺当当就进了东郡侯府。

东郡侯府的?管家媳妇引着崔世君进到莫婉的?屋子时,莫婉正在服药,她一抬头,看到进屋的?崔世君,惊喜的?说道:“崔姑姑来了。”

看到床上的?人要起身,崔世君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止住她,问道:“莫姑娘,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莫婉一笑,她把手里的?药碗递给?珍珠,回道:“多谢姑姑惦记,好了许多,再休养一阵子,就能下地了。”

说罢,她给崔世君让座,珍珠端来绣墩放在床边,又端来茶水点心,自带着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退下去。

崔世君落座后,先?细细的?打量着莫婉,她缠绵病榻多日,身子自是羸弱消瘦,端午节早就过了,旁人都换上轻薄的?衣裙,莫婉却因病体未愈,仍旧穿着夹袄,脸上也是毫无血色,好在她的?精气神儿还算不错,这让崔世君安心多了。

“还是太瘦了,姑娘要爱惜自己,早日把身子养好。”崔世君嘱咐道。

莫婉拉着崔世君的?手,笑道:“我听丫鬟们说,我病的?人事不醒时,姑姑特意来看我,还带来宁国府的?华郎中给?我瞧病,姑姑对我的?情义,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崔世君抿唇一笑,她道:“我与姑娘性情相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又何值一提。”

她是一片真心不求回报,莫婉摇了摇头,说道:“这世上素来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崔世君听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丧气,说道:“姑娘一向是个爽利人,为何无端自寻烦恼?你?病了这些日子,不提我这个外人,屋里的?丫头和嬷嬷们,哪一个不为你着急,便是看在她们的份儿上,也要赶紧把身子养好。”

莫婉笑出声,她道:“姑姑说得极是,是我庸人自扰了。”

“是不是庸人我不知道,只不过我要提点姑娘一句,这一晃半年就过去了,再过不久宁国侯就要回京,你?和他二人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姑娘府里又没个长辈,各样琐事料理?起来也是够人操心的?呢。”

想起自己的?婚事,莫婉看着崔世君,轻声说道:“我的?身子不争气?,宁国府只有宁国侯一根孤苗儿,只怕老侯爷不乐意这门亲事呢。”

她停了片刻,低下眉头说道:“老侯爷要是不乐意,莫家绝不会?强人所难,侯爷的庚帖,也请崔姑姑一并替我还回去。”

崔世君听完她的顾虑,暗自叹了几口气,莫婉和霍嘉这二人的亲事,当真是一波三折,她是真心怜惜莫婉,不忍让她错过好姻缘,再者莫婉聪明能干,治家是一把好手,霍嘉要是娶了她,内宅诸事尽可放心,谁知好端端的?,她就大病了一场,往常崔世君给?人做媒,也不是没遇到一方病了,另一方急急忙忙就要退婚,不过轮到他俩了,崔世君只剩满满的心疼与不舍。

“姑娘不要胡思乱想。”崔世君回握住莫婉的?手,她出声安慰:“老侯爷要是想悔婚,早差人把我叫过去了,何需还打发华郎中为你悉心看病,他既是没说,姑娘就安心调养身子,等把身子养好了,方才不辜负我为你和宁国侯奔走一场。”

莫婉眼圈儿一红,强忍泪水说道:“我何尝不知姑姑是一心为我好,可是得和霍家说清楚,省得日后姑姑落了埋怨。”

崔世君静了下来,她双眼直视莫婉,轻声询问:“姑娘的?话我会?传达,只是姑娘不要嫌我多嘴,我瞧着姑娘的?样子,是不是有甚么别的心事呢?”

莫婉神情一黯,从她醒来后,得知弟弟莫少均的?所作所为,几乎被伤透了心,她护了多年的弟弟,为了逼她不嫁人,不惜下毒害她,这些时日她心灰意冷,谁也不想见,此次崔世君登门,是她害病以来,头一回见到外人。

崔世君起身给?莫婉倒了一盅茶,劝道:“姑娘要是信得过我,只管找我倾诉,若是一味闷在心里,长此以往,对你的?病情有害无益。”

莫婉怔住了,她何尝不想向她倾述,只是这样的家丑,叫她如何开口?

她不肯说,崔世君也不追问,只管安安静静的?坐在莫婉身旁陪她,莫婉发了半日怔,看着崔世君问道:“姑姑,你?这辈子遇到最难的是何事?”

崔世君有些意外莫婉会?这样问她,她回想一下,说道:“许是我下定决心为了崔家终生不嫁,又亲手把未婚夫的庚帖还给?他的?时候吧。”

想起往事,崔世君淡淡一笑,她道:“那个小哥儿我曾远远的?见过一面,个子不算太高,生得很白净,说话轻声细气?,我到今日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单路,听着怪有趣儿的。”

事情过了多年,那人的?相貌都已模糊不清,崔世君说道:“原本我并不那么难过,后来有个亲戚对我说,可惜可惜,天造地设的?一对被拆散了。我听了她的话,忽然就觉得十分委屈,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连气?也喘不过来。”

她的话刚说完,莫婉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崔世君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让莫婉失声痛哭,崔世君见她哭得满脸是泪,于是掏出手帕替她试泪,笑着说道:“姑娘不用替我惋惜,你?要是不提这事,我都快忘了。”

“姑姑,你?这不是忘了,你?是逼着自己不想,那个男人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你?至今还记着他。”莫婉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流,崔世君一时呆住,复又笑着说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也说不清怎会一直记得他,终归是我和他有缘无份,虽是如此,我仍愿他能一世平安喜乐。”

她的话令莫婉越发哭得厉害,崔世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屋里的?哭声惊动了外面伺候的?丫鬟和婆子,珍珠满脸慌张,她看到自家姑娘趴在崔世君肩头上大哭,正要上前劝解,就见崔世君朝她摆了摆手,珍珠稍有迟疑,到底没有作声,带着小丫鬟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莫婉抽泣的?声音,崔世君说道:“我家老姑姑常说,这世上没甚么事是过不去的,若是真觉得扛不住了,就扔下不要扛,让那能扛的?人去扛。”

莫婉哭道:“姑姑为何又要硬扛呢,当年你若是嫁给?那个男人,或许如今已经儿女绕膝了。”

崔世君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我虽说觉得有些难,尚且还能扛得住。”

莫婉按着胸口,泪水涟涟的?说道:“我扛不住了,但凡我家老爷和太太还有一个在世,我早出了莫家这门子。”

“莫姑娘,你?的?难处我明白,还是那句话,能扛就扛,不能扛就扔下,这世间的道路千千万万,总能找到自己的?活法儿。”崔世君轻声说道。

莫婉哭了半日,眼泪渐渐止住,不一时,珍珠等人送来洗脸水,她服侍着莫婉净面,又带着人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莫婉还在病中,她哭的累了,不一会?儿竟睡着了,崔世君见此,叫来珍珠,珍珠看她睡熟,于是放下帐子,又点上安息香,便和崔世君一同到外间说话。

珍珠自小服侍莫婉,跟她情份非同一般,她自知姑娘与崔世君交好,是以也很敬重崔世君,她对崔世君说道:“今日姑娘哭了这一场,我反倒放了心,我家姑娘不比别人,老爷和太太走得早,家里除了侯爷,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姑娘想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幸好有姑姑开解她。”

崔世君听着珍珠的?话,便问:“你?这话倒是,你?们姑娘一向要强,心事并不肯轻易对旁人说起,若是外人也罢了,侯爷是她亲弟弟,要是有难处,很该告诉侯爷才是。”

珍珠叹了一口气,她没瞒崔世君,说道:“姑姑有所不知,我们姑娘正在和侯爷置气?,现今她连侯爷的面也不见。”

崔世君一惊,她道:“这是何故?”

珍珠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好,姑娘和侯爷姐弟二人感情深厚,年初为了侯爷考学的事情,姑娘就动了好大的?一场怒气?,侯爷顶撞了姑娘几句,离开府里好几日,直到姑娘病了,他才急忙赶回来。”

崔世君低头思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只是一时却又说不上缘由,她问道:“莫姑娘这病,是你们侯爷请来的山东名医治好的?”

珍珠笑了,她道:“哪儿呀,山东名医还在上京的路上呢,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太子妃先?前也病了一场,听说跟我们姑娘的?症状一样,太子妃得知姑娘身子不好,派人送来几丸药,姑娘连着服了三日,一日好过一日,前几日,太子妃还打发配药的太医来给姑娘请脉,说是姑娘身子已经无碍,只要好好调养就可痊愈。”

崔世君笑着说道:“你?们姑娘好了,你?们侯爷一定很欢喜吧。”

“侯爷自是欢喜,我们院子的?丫头婆子,每人多赏了一个月的?月钱,侯爷还给?太子妃送了谢礼。”珍珠说道。

崔世君和珍珠说了半晌话,眼见时辰不早,她该出府了,走前,她进屋去看莫婉,莫婉还在沉睡,崔世君便叫珍珠转告莫婉,等她得闲儿了再来看莫婉,珍珠点头记下来,又一直将她送到门外,这才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