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行得正坐得直

毕竟，这整个家里头要说真正话语权最大的还得是钱家老太太！

而且这事儿还是事关她的宝贝孙子！那宋香雁还说，她今日什么都没吃，只独独吃了这一顿宴席。

无论如何，在没查清楚真相之前，钱锦也实在不好意思忤了自家老太太的意思，只能出声安慰。

沈子言坐在外头悠然自得的品着茶，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倒是没太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这钱家里头的纷争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尤其底下几个姨娘互相争风吃醋，斗法争宠也是常有的事情。

姑母也没少跟他提起过。

但是无论如何，沈子言还是觉得虎毒不食子，再怎么个争风吃醋，宋香雁也断断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去赌这些荒谬的东西，再说了，李素娘就是个临时来做饭的，也没碍着她什么事情。

然而，下一刻，沈子言一激动，差点连杯里的茶水都洒了个一干二净。

“娘……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是不是……”云兰苑里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悲恸声响，宋香雁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屋子里，钱老太太坐在床边，眉目紧锁，她攥着宋香雁的手，脸色也不太好看。

宋香雁的榻上，锦被上，溢出来一大滩血。

还有丫鬟小厮们轮流端着染了满满一大盆殷红鲜血的盆子走进走出。

“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安抚了宋香雁的情绪，钱老太太徐徐转过头，朝那马大夫询问道。

马大夫是这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大夫，在整个镇子上享有盛名，受众多百姓爱戴。

所以他的话很有重量。

“老太太，五姨娘这是中毒了，有人将麝香粉混入了吃食之中，五姨娘摄入的太多造成流血过多胎儿不保。若是食用的少了，还能有机会保住，但是，唉……”马大夫颔首，拱了拱手，深深叹了一口气。

流产——

听到这话，宋香雁整个人嗡的一声，如晴空霹雳一般。

她想起来早晨程荣茂来找自己，让自己伪装腹痛，程荣茂好借此将那小娘子赶走，她一开始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肚子真就开始痛了起来，一开始还能忍受下去，到后来，这种痛感越来越清晰。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灭殆尽一般。

她几欲昏死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腹下一阵坠痛，她摸了摸肚子，感觉什么东西没了，然后就听见大夫说的这话。

宋香雁挣扎着爬起身来，“大夫，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吗？”她满头是汗，眼眸如死灰，失去了颜彩。

“五姨娘节哀。”大夫低头，拱手。“我会给五姨娘开几张调养身体的方子。”

随即，在得到老太太的应答之后，大夫便快步走了出去。

宋香雁听闻，用力的摸了一把汗，眼神放空，如一滩死水般，喉间发涩，嘴唇也是干裂的紧。

她的孩子没了……是真的没了——

她前些日子就靠着怀了孩子，所以在府上的行为作风愈发嚣张跋扈起来，其他人都忌惮她怀了钱家的种，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这孩子突然没了，日后叫她怎么在这钱家立足！

不对，这孩子为什么会没有的？

大夫说是中毒了，是麝香！

给她下麝香的是谁！

程荣茂？不可能！这是她和程荣茂的孩子，她相信程荣茂不会那么狠心，狠心到亲手弄死自己的孩子！

临时来府上做饭的那个小寡/妇？她昨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通讽刺的，会不会是因此那小寡/妇记恨上她了！因为记恨她所以想弄死她的孩子？日后如果这小寡/妇有机会进了钱家，飞黄腾达了，指不定能成为个什么六姨娘七姨娘的！

凭借着这一手好厨艺，留住老爷的胃！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想着，宋香雁翻身下床，穿好自己的鞋子就要去找李素娘！

“你做什么呀，你身体还虚弱着，这又是要往哪里跑？！”老太太将她按住，身边两个眼疾手快的婆子一同上来，将人往榻里按了回去。

然而，宋香雁却像是灵魂被抽干了一般，情绪激动地不行，口中哭着喊着要找李素娘算账！

“娘！肯定是那个小寡/妇，那个小寡/妇想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然后自己进府上来当六姨娘七姨娘！”宋香雁的情绪激动，身子如抖糠的筛子一般疯狂剧烈的颤抖着。

悲鸣尖锐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阵阵哭腔，张嘴时，里头黏连着口水丝儿，哽咽的不行。

“你是说薛娘子？这怎么可能！”老太太听她这话，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

她方才可是见过那薛娘子，瞧着是个本分老实的人，断不会有什么投机取巧的狠毒心思。

再说了，这些都只是宋香雁的一面之词，她想着，这丫头许是因为太伤心过度了，所以语无伦次了。

“怎么不可能！我昨日说了些话，许是让她不痛快了，所以她记恨上我想要害死我的孩子！再说了，我今日什么都没吃，就吃了大几碗鲜笋老鸭汤！对对对，一定是那鲜笋老鸭汤，找马大夫来查一查就能知道是不是那小寡妇要害我！”似是想到了问题的源头，宋香雁是嘶吼着的，她一颤抖，身上就冒着岑岑冷汗。

未施粉黛的脸颊十分干瘦，眼眶瞳孔深深的陷下去，整个人看着有些诡异阴森。

“来人，将那鲜笋老鸭汤给老身端上来！”略微思忖了片刻，钱老太太下令。

几个婆子领了老太太的意思，往后厨快步走去。

才出了云来苑的房门，刘婆子就迎面对上了急赤忙慌的钱锦。

他在外院那等了几个时辰了，可是里面没有传来一点消息，他也是急不可耐，本想与沈子言说道说道，可是那厮却是不慌不忙的，悠哉的很。

钱锦怎么可能不急！

这不，终于等到刘婆子出来了。

“刘婆子，里面情况怎么样？四姨娘她可还好些？”钱锦试探问道。

“少爷，四姨娘流产了，大夫说是中了麝香的毒。老奴听四姨娘亲口说，她今日喝了几大碗的鲜笋老鸭汤，老奴这不，正准备去把那汤拿过来检查检查。”刘婆子也不隐瞒，直接将事情的原委与钱锦快速说了个遍。

于是同另外两个婆子火急火燎的往后厨走去。

怎么可能！

钱锦懵了！

他不敢相信！

原本他以为今日一事只不过是宋香雁使得争风吃醋的小把戏而已，没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真的活生生没了！

而且，瞧着宋香雁这意思，分明是把矛头对准了李素娘做的吃食！

如果，这事儿真的和李素娘有关的话，后果他不敢想象！

天色将晚，一层浓浓的墨色萦绕在天际挥之不去。

方才，刘婆子与钱锦说的那些话，李素娘坐在不远处都听进去了，她皱了皱眉。

“钱少爷，我李素娘行的正坐得直，从未给她下过毒。”李素娘走上前几步，虽然她知道，整个钱府都因为宋香雁没了孩子而全部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她本不该说这些的。

但是那刘婆子的后半句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几个人已经去拿那鲜笋老鸭汤剩下的材料去给大夫检查过目了。

只不过，有些事她还是得提前去与钱锦说明白，以防人误会。

“薛娘子，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当初请你来府上也是因为相信你是个本分老实的人。指不定我那四姨娘吃过其他什么东西，不记得了也说不定，你且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