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乡试

那天,柳莫生是被柳千寻提溜着耳朵拽回柳家去的,场面有些狼狈。

不过,若不是柳千寻亲自盖章,只怕常平镇都没多少人知道柳莫生居然是他唯一的儿子。

只因为柳莫生这厮平日里的作风潇潇君子,风流不羁,当然也没什么太多的架子派头,只让人觉得这是位好相处的主儿。

他与柳千寻的性子那可谓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像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儿一般。

然而经过了在醉仙楼闹的那日,柳千寻也照常去书院上课,只是多了柳家的人接送他而已。

比起平常的自由出入,柳莫生的派头是一等一的足。

可柳莫生也明白,这是他爹在派人监视他。

柳莫生也知道柳千寻在坊间里的传言并不好听,尤其是自从和李素娘起了争执之后,传闻有愈来愈发酵的趋势。

这些天,他想尝试着去和钱锦和薛敏之打交道,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柳千寻让他这次乡试务必得考中解元,当日他不着痕迹,从里到外的讽刺了他一通。

后来,柳千寻问他:“听说李素娘的那个小叔子,薛敏之……甚得你们书院的夫子喜爱,而且功课也是一等一的好,所以你觉得,解元会落在他的头上?”

柳莫生没想到,他这个爹居然把醉仙楼的一切从里到外都完完全全调查的一清二楚。

包括钱锦,沈子言,薛敏之和李素娘的这些信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瞬间,柳莫生还觉得有些恍惚。

虽然他自打和钱锦薛敏之熟稔之后也常去醉仙楼蹭吃蹭喝,可他知道的东西都不一定有他爹打听的清楚。

“不管解元落在谁的头上都绝对不会是我,你死了这条心吧,想让我和我娘一样,被你踩着往上爬?做梦吧。”柳莫生当即就讽刺回去,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柳千寻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对他娘做出那样的事情——

在柳千寻这个人的眼里,没有任何的亲情可言,身边的所有人,只要是有利用价值的,都有会被他惦记上的可能。

“好,那老子还就非要你考上解元不可了!”柳千寻当时并没有被他这番讽刺所气的恼羞成怒,反倒是习以为常的,应了下来。

自那日起,他和平时一样,每天都得去书院,与众学子一同学习。

只不过与先前不一样的是,柳家每天都派了小厮接送他上下学。

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这是十足的派头,是家底厚实的证明,可是柳莫生却再知道不过,他这和坐牢没有什么区别。

转眼,八月初三,乡试的日子到了。

今儿,醉仙楼没有开张,但李素娘却起了个大早。

只因为乡试要在贡院里待上至少三天,考的科目有《四书》、《五经》、策问、八股文等。当然,为了避免考生夹带以及出现舞弊等行为,乡试也是十分严格的,在入考场之前就得进行一番搜身。

李素娘替薛敏之收拾起行李来,同时准备了一些能填饱肚子的零嘴果干儿,以防他读书写字的时候会饿着,而且,贡院里的吃食大多都是能将就就将就。

薛敏之吃习惯了她做的饭菜,定然吃不惯那些个清汤寡水的东西,所以,她做了些容易保存的小菜。

眼下,天气渐渐转凉,她做的分量不算多,但维持个一两日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日委屈一天,就能再吃到她做的东西了。

李素娘都想好了,等他乡试结束之后要做些什么东西给他吃。

但是想归想,这会儿,她收拾好了包袱递到他的手上,嘱咐了两句:“三郎好好考,嫂嫂相信你。”

李素娘这话说的轻松,她看向他的时候,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似岁月静好,透着几分温润。

虽然薛敏之在书院的功课确实是做的极好的,而且这些方方面面也有得到书院夫子的认同,但是李素娘还是不愿意给他太大的压力,只要竭尽所能就足够了。

“嗯。”一个浅浅的单音节,薛敏之并未多言,可心里却泛起了万丈涟漪。

他一定会好好考,哪怕,是为了嫂嫂答应他的那个要求——

薛敏之想着,到时候再和她提娶她为妻一事,兴许会来的更加水到渠成。

李素娘提早就雇了一辆马车,车夫驾着马,早早的就在薛家门口等着。

与他们叔嫂二人同行的还有阿梨。

原本薛敏之并不想带上阿梨的,他和嫂嫂难得有这样闲暇的独处时光,可是后来又想着,若是他去了贡院,回来路上,嫂嫂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遇上危险那就糟了。

而阿梨这丫头会些拳脚功夫,带在身边怎么着也都安全些。

以往他们都是坐惯了牛车,牛车甚是颠簸,而且牛车因为便宜,只要几文钱,所以基本是坐满了人才会拉回家,若是出行还好,可若是回村里。

牛车上面的味道五花八门,有鸡屎味,汗臭味,还有一些其他古怪的味道。

经常让人是昏昏作呕。

可是马车不一样,有帘子挡着,风吹雨淋的,都落不着他们的身上。

而且内里还极为舒适,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

李素娘想着,等日后她再积攒个几个月的银钱,她也得去买个马车来。

很快,就到了贡院门口。

李素娘和车夫结了银子之后就领着薛敏之和阿梨一同前往贡院去。

此时,贡院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原本薛敏之还觉得他们来早了,想拉着李素娘再在府里多待些时候,可远远有比他来的更早的人,而且还不少。

钱锦是坐着钱家的马车来的,他身后跟着个比他个头矮不少的小书童。

钱锦见着薛敏之立刻上前去给他打了招呼。

再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之后,直盯着他身后那包袱,他眨了眨眼,不可思议,才最终确定自己并未看错。

那个包袱比寻常人家的包袱大了一倍还不止,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塞了很多东西。

等再瞧见李素娘的时候,钱锦就立刻反应过来,想来,应当是李素娘给他准备的些吃食了。

“薛娘子真是偏心,哎好歹咱们也有生意在啊,竟然只为薛兄准备了。”钱锦装作委屈的摇了摇头,没去看李素娘。他手里拿了把折扇,轻轻一甩,将他半边脸挡住,语气有几分傲娇。

“若是咱们能分到两隔壁的房间,兴许我还能分你一口。”薛敏之睨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

钱锦再次将他那包袱打量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是噎了回去,心里却暗骂薛敏之这厮小气的很!

李素娘为他准备了整整一大包袱,他却说分自己一口,一口。

一番打闹过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的被官差拦开一条口子出来,一辆轿撵缓缓停在贡院的门口。

而轿撵周围的人群皆是退开了一大步。

只见,轿帘被缓缓掀开,里头一名身穿绛红色官服的男人走了出来,眉目鹰隼,犀利如鹰。一副端庄稳重,刚正不阿的样子,让人心生敬佩。

“这是咱们的监考大人!”

“居然是柳大人,我的天!”

“……”

人声鼎沸,纷杂嘈乱。

柳清冽从轿撵里出来,迅速的朝人群之中扫了一眼,便在众官差的维护之下负手而立,疾步匆匆的进了贡院里头,没与人有半分交流。

说来也是常态,主考官为了避嫌,以防不必要的麻烦,都会与寻常人保持距离。

更甚,在大庭广众下说话都是很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