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死耗子

待到考生都进场后，穿着官差服的中年男子脸色肃穆的踱步出来，手中的铜锣被他敲的震天响，“乡试开始，闲杂人等回避！”

乡试一旦进去就是三天的时间，其中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解决。

李素娘绞着手里的帕子未免有点不安，对于薛敏之的学问她是不担心的，但在于乡试里面的情况并不太舒适。

“娘子，咱们先回去吧。”阿梨道：“这乡试一开就是三日，咱们回去等着公子的消息就是了。”

“也是。”李素娘点点头，醉仙楼如今的生意离不开她的打理，哪能守在这。

雇佣来的马车车夫见她们二人折返后，吆喝声甩了鞭子驾车离开！

李素娘坐在马车上挑起帘子望向外面，贡院附近的客栈早已被住满，旁边挤着的马车几乎要把道都给占满。

阿梨见状也掀了旁侧的帘子往外看了眼，不由得道：“娘子，你说他们这住在贡院附近的客栈是图什么？价格高吃的不好睡得也不好，不过三日而已，那些书生还能受不住吗？还得爹娘和娘子在附近守着。”

闻言李素娘失笑，到底还是年纪小也没说亲事，完全不懂这档子事对于家人的重要性。

车外驾车的车夫听到她这番稚气的话也跟着笑了，“姑娘，你这是年纪还小，倘若你要是成了亲，说不准比她们还着急呢。”

“呸呸呸！”阿梨瞪了眼车帘子外晃动的车夫身影，“谁要嫁人了，没事打趣这做什么？那样贵的破地方也住，可不知是怎么想的呢。”

车夫粗着声道：“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贡院外附近的地方那都是千金难求，别说是这种小破客栈了，到了乡试这时候，你想打地铺都得求爷爷告奶奶。”

“不是吧？”阿梨咂舌。

“那可不是，但凡要是家里读书的考中了，那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真当人家傻呢。”车夫笑着，随后又接话道：“不过不是我这粗人话多，你家公子生的一看就是个会读书的，那气质说是个做官的我都信。”

这话说的漂亮，让李素娘的脸上也带了点笑。

下车后，李素娘付马车钱时，额外让阿梨多付了十文钱做打赏。

偏远小地方，但凡打赏有个三四文都够这车夫的马草钱了，更何况是十文钱，让他立马又笑着说了点恭维话。

但李素娘和阿梨才说笑着到了醉仙楼的门口，就被里面抛出来的碗碟险些砸到！

“啪——！”的声脆响，立刻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来围观，纷纷好奇的往里面张望。

李素娘隐约感到不妙，快步走进去就瞧见一楼的木桌被人掀了了个底朝天，地上碗碟碎了大片，汤汤水水的撒了满地。

找麻烦的她见过不少，但这么嚣张还明目张胆的真是头一回。

大厅中央站着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流里流气的，趾高气昂的骂道：“你们这地方就是个忽悠人的！什么醉仙楼，我看就是个黑店！做的难吃还不让说！”

旁边的小二不住的给他赔着礼数道歉，但中年男子却是坐在长椅上不依不饶，叼着筷子颠腿，眼神四下搜索着，手里头还拎着个死耗子。

“叫你们醉仙楼那个掌柜的出来跟我说话，就那个长的漂亮的。”中年男子点名，语气就是个地痞流氓，“今个这事没完，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不然咱们就官府见！”

李素娘瞬间拧起了眉头，她不知道多久没有跟这种人打过招呼了，如今居然又碰上了。

守在她旁侧的阿梨问道：“娘子，要不要我动手把他扔出去？”

“不用，人家挑着这时候过来摆明就是看醉仙楼只剩下我在，想要趁机来讹诈咱们的。”李素娘哪能不清楚这些人的心思，只是这种人一旦缠上来那就如同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关键现在醉仙楼外面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她总不能让旁人来看了这场笑话。

“你听我的，现在就去把厨房里头的人都给我叫过来。”李素娘在她耳侧小声吩咐着，目光上下打量着那吆五喝六的中年男人。

阿梨听了后点头，提着裙子就从醉仙楼外门绕到了后院的方向。

醉仙楼内摔砸的动静越来越大，伙计小二不住的赔礼道歉愣是都劝不住这中年男人想闹事的意图。

李素娘眼神微沉，对方这来历还没摸清楚不能擅自下定论，但给钱肯定是打发不走，对方想做的是毁了她的声誉。

“别跟老子在这废话！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中年男人底气十足的喝道：“否则今天这事我非告到衙门不可！我就不信你们醉仙楼有这么大本事能把衙门都给变成自家的！”

李素娘见状，出声笑道：“这位客官好大的火气，不知道醉仙楼哪里招待不周？”

对方听着声先是愣住，随后转过脸只见一面若桃花般的娇美少妇人含笑由外迈进酒楼大门，她先是抬手将那伙计招了过去耳语两句，才又转眸望向他，“这夏日发这般大的火气，也不知我这小地方怎么让客官不悦了？”

杨华中摸着下颚上的胡须，挤眉弄眼的打量着李素娘，只觉得找他来的那人说的确实没差，这醉仙楼的女掌柜长得可还真是盘靓条顺。

可关键他这趟来只为求财，纵使长得再天仙般的人物，都抵不过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不是？

“掌柜的，你也别说我这人跟你一介女流过不去，我也是慕名过来想尝尝你家的菜，可你瞧瞧。”杨华中特意把手中巴掌大的耗子亮出来，湿哒哒的皮毛还在往下滴着汤水，看着好不恶心，“这就是我从你家汤里头捞出来的东西，这么大的耗子你是想吃死人不成？！”

而后杨华中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还拎的高了点在酒楼内转悠，“大家伙都来瞧一瞧看一看了，这就是醉仙楼做的好菜！这么大只耗子在汤里呢！”

酒楼内其他食客本还在看热闹，这一瞧见耗子了连嘴里吃的都不对味了。

“妈的，还真是耗子啊！”

“我也点了老鸭汤这可咋办？”

“不行！得赔钱啊！老鸭汤我这也有，不会是拿耗子熬出来的汤吧？”

“我就说这味道不像鸭子，果然有问题！”

……

酒楼内外一时间议论纷纷，不少食客气的把筷子往桌上摔，纷纷站起身要李素娘给个交代。

他们大部分都是这里的老客户，也有慕名而来的人，可谁能想到这汤里居然有耗子！那还能得了！

杨华中趁机煽风点火，“我看他们不光是用耗子熬汤，就连这其他菜都说不准是死鱼死虾冒充的！真是无奸不商！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推出来什么免费试吃！摆明了是诓我们呢！”

“对！无奸不商！”

“我就说嘛，哪会有这种好事，原来用的都是不干净的做的！”

“恶心！我还连吃了三天！呸！”

“真是蛇蝎心肠！这种黑心钱她也敢赚！”

……

人群的议论声逐渐鼎沸了起来，不少人义愤填膺的怒视着李素娘，要不是身旁还有伙计拦着一准就要拉她去见官了！

杨华中拎着那只不知死了多久的耗子，得意洋洋的在人群里和李素娘对视，摆明是吃定了她。

眼看着这酒楼里的阵势越来越大，已经有伙计起了去找东家和掌柜的相熟的本县县令帮忙了，可这步子还没迈开就被堵的死死的。

李素娘左右扫了眼，发现堵着门的那几人凶神恶煞，看模样像是和这寻事的人是一伙，立刻就明白了。

这一唱一和的摆明了是预谋好了来的，她刚到镇上人生地不熟结怨的可能性还真不大，要说同行闹事那还差不多。

李素娘只是想了下，就立刻搜掠到了这背后的主谋。

前不久才得罪了莲香楼那位老板，现下人家来寻仇那也是正常，只是这法子有点卑劣低级，是酒楼间竞争再常见不过的小手段。

李素娘出声问道：“那这位客人的意思就是肯定这耗子是从我们的老鸭汤里捞出来的？”

“废话！难不成还能是我自个带来的不成？”杨华中料定了她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气势昂.扬的轻蔑道：“掌柜的，别说我们这帮人欺负你是个妇人，咱们到公堂上去理论，这耗子身上可还带着你们老鸭汤的汤水和气味呢，你是怎么都赖不掉的。”

“我从未想过要赖。”李素娘清了下嗓子，转过身对酒楼里头群情激奋的食客们道：“大家先静静，稍安勿躁，我李素娘既然敢开门做生意，那就肯定会给大家个满意的答复！”

杨华中冷笑，“我们凭什么信你？你说话就能算得了数？万一你要是不认账我们上哪找人去？”

“我今日就在这，哪也不去。”李素娘瞥了眼他手中拎着的那小灰耗子，分明是才被烫了个小半熟而已，又重复询问道：“我方才的话这位客官还没回答，这耗子你敢确定就是从我家这汤里捞出来的？”

她的眼神坚定而又冷酷，带着审问的意味和其对视。

“当然是。”

李素娘笑，“客官可要确认好了，若不是的话，我们醉仙楼的招牌可就因着你受了牵连，是要到官府去告你的。”

“你凭什么告我！汤里有耗子的是你家，干我什么事！”杨华中立时就怒目圆瞪了起来，“你们醉仙楼还想仗势欺人不成？就算你们背后是钱家又怎么着？就不怕吃死人摊上官司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