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暖炉会?
秋祭之后,又下了?一场秋雨,这?天是越发凉了?,顾玉磬身子易感,每逢换季,身上总是不太好,这?也是老毛病了?。
或许是身子弱的缘故,夜晚总是做梦,和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那梦缠绵不绝。
梦里却只有一个场景,是上辈子的一个冬日,天寒地冻,她过去并州看望萧湛初,走到半路就病了?,好不容易到了并州的驿站,却是缠绵病榻不起,当天傍晚时候,萧湛初过来看她。
她半坐在榻上?用着药膳,萧湛初走进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后来就把她抱住了?。
在梦里,她甚至记得萧湛初身上战袍的温度,冰得她浑身打颤。
醒来后,总是有些无奈,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怎么会?梦到呢,而且又实在是稀松平常的画面,便不去想了。
好在吃了?两三日药,总算是好了?。
顾玉磬身上?好些后,安定侯府便开始着手顾玉磬的婚事了?,其实也没别的太多想头,安定侯夫人把燕京城里的人家都盘算过了?,最适合的还是宁国公府的洛少?商。
安定侯对此也是满意,且宁国公府最近时不时示好,言语中也流露出那个意思,低头娶妇抬头嫁女,他觉得宁国公府虽然爵位比他家高上?一等,但好歹也摆出那个求娶的姿态了?,显然是对自己女儿还算满意。
安定侯夫人见此,也不想耽误下去,便找顾玉磬提了这?件事,问问自己女儿的意思。
顾玉磬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她喜欢对洛少?商有意,这?样的夫婿,是她如?今能寻到的最好的。
本来这个年纪,也没几个可挑了?。
顾玉磬点了这?个头,两府也就开始细谈了?,都是公府侯门,这?订亲自然有许多繁文缛节,况且顾玉磬才退了?淮安侯府的亲事,总是要停一段再订亲,最后商量定了?,明年开春订亲,到了入夏就迎娶过门。
谈定了?这?个后,安定侯夫人总算舒了?口气,顾玉磬也忙了?起来,被安定侯夫人逼着学习绣花女工。
“以前随意你懒散,娘也并不拘着你,想着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家也知道你那秉性,可现在却不同了?。”
顾玉磬无奈:“有什么不同?我是什么样性子,洛哥哥都知道。”
安定侯夫人看她那分明想偷懒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被那淮安侯府给坑了?,可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嫁不出去的笑话,如?今寻了这?么一个好婚事,自当竭尽心力,嫁过去后,诗词歌舞琴棋书画女红持家,需要样样精通才好!对了,如?今还要学着立规矩学掌家,明日卯时初刻,你便过来你大嫂那里,跟着你嫂嫂们一起学管家了?。”
顾玉磬一听,头疼不已:“娘,我若是明年顺利嫁了?,从此就是当人家儿媳妇的人了,是要被人家立规矩的,如?今还未曾嫁,你不想着宠宠我,反倒如?此待我?”
这?是亲娘吗?
安定侯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闺女啊,你哭也没用,明日早早起来吧。”
顾玉磬无奈,沮丧地离开母亲房中,谁知道安定侯夫人又叫住她:“对了,之前宫里王太医给咱家的那调养方子,如?今你且用起来吧,每日三次,不可懈怠。”
顾玉磬听这话,险些腿软,这?可真是雪上加霜。
那什么调养方子,其实就是不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熬制成的补方,黑浓粘稠闻之一股子稀奇味儿,简直是让人犯恶。
不曾想,自己竟要受这?种苦楚。
顾玉磬特特地跑过去找了自己嫂子谭思文,请她替自己求情,女红持家可以练,日日掌家她可以学,但唯独这调养方子,还是罢了?。
谁知谭思文却斜瞅了?她一眼,叹气道:“还是吃吧。”
顾玉磬犯愁:“那个我看一眼就犯恶心。”
她上辈子嫁给萧湛初,也曾经被黄贵妃要求喝过,喝得一看黑色汁液就吐,后来萧湛初回来,恰好碰到她犯呕,当时那脸色就很?难看,她这才逃过一劫,算是停了?。
谭思文淡淡地道:“是不好喝,不过确实管用。”
顾玉磬:“?”
谭思文:“我可是喝了?整整一年呢。”
顾玉磬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再辩解不得,日日灌那药汤,深夜还在刺绣,辰时便起来学着掌家,大嫂往日温柔,但掌家却是个严厉的,顾玉磬连同二嫂三?嫂被大嫂操练得叫苦连天。
顾玉磬险些就想说,不要嫁了?,但也只能想想罢了?。
转眼进了?十月,天便冷了下来,初三?是出城祭祀的日子,几位嫂子都随着母亲去了?,顾玉磬这未嫁的女儿不必过去,总算得了?一日清闲,便过去寻霍如?燕说话。
顾玉磬一直惦记着霍如?燕的婚事,只是苦于没什么机会罢了,她也暗暗地命底下小厮去查上辈子那王家少爷和男人厮混之处,却是根本没什么踪迹,想必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没置办外宅,看来只能等等再说了。
这?日过去了霍如?燕处,霍如?燕把她好一番打趣,说得顾玉磬无奈,便也拿她打趣,问她那婚事,霍如?燕却是面色羞红,说那未婚夫婿给她送了?花笺,花笺风雅,诗句也细腻入微。
顾玉磬听得无奈,心想这未婚夫婿只怕是不但给她送,还会?给男人送这?花笺呢。
但自己说什么,只怕是她也听不懂,自己没证据,又不好胡说,只能是等到那王家少爷和那男人置办了?院落,到时候托人去查个确凿,再把这?事捅给霍家知道了?。
说话间,恰听得外面动静,霍如?燕问起来,旁边丫鬟却说是送暖炭的来了。
进了?十月,各家都要储暖炭了,再过了?月中,炭火就得烧起来。
顾玉磬想起这?个,随口道:“再过几日宫里头便要暖炉会?了?吧。”
一般暖炉会?都是城中公卿权贵家眷在家开设,邀请三五好友过来,温酒喝茶烤火,算是取一年开火之始的意思。
不过当今皇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往年总是会开暖炉会?,就请相熟的过去,陪着说说话,吃点瓜果点心,再打几把牌。
顾玉磬的母亲安定侯夫人也属于会被太后邀请的,是以知道这?事,她提起这?个,其实便是惦记着,若是母亲进宫,嫂嫂也应该相陪,那她又能多轻松一日了。
霍如?燕点头:“是了,我听说今年暖炉会?要下的帖子要比往年多。”
顾玉磬:“为何?”
霍如?燕便笑了?:“就是那个九殿下啊!”
顾玉磬:“他?”
霍如?燕:“圣人想为他订亲了?,太后娘娘自然想多见见各家闺女,为自己孙子寻觅一个好的。”
顾玉磬便轻轻地“哦”了?声,不再提这?茬,反而说起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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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安定侯夫人提起来,说是暖炉会?,顾玉磬也要跟着去,顾玉磬有些意外:“我去那里做什么?”
安定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顾玉磬:“你明年嫁到国公府,就是人家的少?奶奶了?,不应该学学吗?”
顾玉磬也就不说话了?。
心里却是想着,这?些她早知道了?,宫里头的规矩,只怕她比母亲还熟呢。
其实她是不太想进宫,进宫做什么,话题只怕是要围着萧湛初打转,别人对他感兴趣,她却没有,巴不得避着呢。
不过也没法,到了这?一日,只能是早早起来上了?妆,陪着母亲嫂嫂进宫去,到了荣寿殿,果然见来人不少?,差不多眼熟得都到了,且年轻姑娘装扮一看就是用心了?的,比起众姑娘,她是最清淡的了?。
顾玉磬随着母亲过去拜见了?太后,本以为拜见过也就罢了?,谁知道太后却着实看了?她几眼,笑拉了?她的手,问她最近都做什么。
顾玉磬低着头,乖巧地答了?,只说每日做女红,又跟着嫂嫂学习持家,太后笑道:“一看就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
距离太近,顾玉磬清楚地看到太后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倒是慈爱得很?,顾玉磬便觉得哪里不太对,这?语气也太过和蔼了吧。
而太后娘娘这?么一夸顾玉磬,周围好几道目光便射过来了,羡慕的,嫉妒的,打量的,甚至还夹了一丝丝嘲笑。
毕竟顾玉磬年纪大了?,过了?年就二十岁了?,还没嫁人,这?么大的姑娘,便是再被夸,也只是被夸夸罢了,你再好,谁还能娶进门当孙媳妇呢。
顾玉磬温顺地低着头,乖巧地一声不吭。
太后娘娘却让顾玉磬坐在自己近前:“帮哀家看着牌,省得看错了?。”
顾玉磬哪里能说不,自是笑应了?。
一时就有宫娥取来了绣杌,顾玉磬自然不敢坐,只站着,太后见此,笑着道:“不是一时半会?,不必如?此拘束,坐下吧。”
顾玉磬只能坐了?,但也只是坐了?一半,并不敢踏实坐。
毕竟这?里面陪着的不是公主就是皇子妃,哪个都比她的身份大,这?里哪有她坐的位置呢。
安定侯夫人从旁笑叹道:“这?孩子别看年纪不小了,可家里太宠着,也真是不懂事,倒是让太后笑话了?。”
太后笑道:“这?孩子投我眼缘,再说怎么叫年纪不小呢,还没订亲呢,没订亲,怎么着在家都是姑娘,就该被宠着。”
太后娘娘的话这?么一说,周围好几个夸的,都夸顾玉磬性子好,当然也有几个越发狐疑地看着她,倒仿佛她抢了对方的银子。
顾玉磬在心里低叹一声。
太后这么一把年纪,不知道经了多少?事,自然也有些手段,不过她对晚辈实在没得说,至少上?辈子对她慈爱得很?——这?应该是爱屋及乌吧。
如?今往太后身边一坐,她差点都要忘记自己身份,恍惚中仿佛自己还是太后的孙媳妇。
这?时宫娥们呈上?了?各样吃食,并端来了一银炭炉,炉上?是锅,锅里是早已经煮好的滚烫糖浆,旁边的皇子妃见了?,便过来打下手。
顾玉磬知道这?是裹山楂,每年这个季节暖炉会?,太后娘娘都要用这个,用竹签了扎了山楂,放在热糖浆锅中滚上?那么一遭,便蘸上了?糖浆。
几个皇子妃都取了来蘸,顾玉磬见此,也取了?一根竹签来,串了山楂,轻盈带一蘸。
旁边几个皇子妃见了?,都不由赞叹:“你这?手艺好。”
原来顾玉磬只这么一下手,那红果便裹上?那层糖浆,薄如?蝉翼的糖浆发着光亮,剔透晶莹地包裹着里面的红果,让人眼馋,这?正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
果然太后从那玉牌中抬眼一看,笑了?:“这?个留给哀家,哀家就喜这?个。”
顾玉磬自然明白,又细心地盏上了?榛仁碎花生碎,递到了太后娘娘手中,太后轻尝了?一口,满意地直夸:“好闺女,哀家今日有口福了?,倒比宫里的御厨手艺好。”
顾玉磬笑着没说话,这?手艺,其实还是上辈子学的呢。
这?么说话间,恰黄贵妃进来了,太后便问黄贵妃,却是说他身子怎么样了,可好了?。
黄贵妃恭敬地回了?,说是让太医看过了?,应是没什么大碍,将养几日就好了。
顾玉磬听着意外,他身子骨那么好,怎么就病了??嫁给他三?年,他连个风寒都没得过。
旁边自然也有人便关切地问起来,黄贵妃这?才说起。
原来是前几日去军中,竟然误伤了,伤在肩膀上?了?。
“好在是皮肉伤,没什么要紧。”
大家都连忙安慰,说吉人自有天相。
顾玉磬却觉得哪里不对,待到这牌打完了?,她终于得了?自由,好几个姑娘围上来,都羡慕地看着她,问她太后说了?什么。
其实能说什么,无非是那叶子牌罢了。
这?时候宁国公夫人过来了,顾玉磬忙低头拜见了?,宁国公夫人笑得温和,看顾玉磬的目光已经是打量儿媳妇的眼光了?,自然是满意得很?。
虽说十九岁了?,年纪是不小,可这个年纪进门正好能生养,又是知根知底的性子,再好不过了?。
一时顾玉磬陪在旁边,两个夫人说话,宁国公夫人夸顾玉磬如何如?何好,保定侯夫人礼尚往来夸洛少?商如?何如?何好顺便自谦一下女儿如何如?何不好,灵位夫人你来我往说得热闹,其间因提起这次的暖炉会?,说到了九殿下萧湛初。
“我倒是听说,这?次九殿下的病,来得蹊跷。”宁国公夫人压低了声音道。
“怎么了??”
宁国公夫人看左右无人,便俯耳对安定侯夫人说了?几句。
安定侯夫人听了,却是笑叹:“知道是哪家吗?”
宁国公夫人:“不知,不过猜着出身并不好吧。”
安定侯夫人:“这?也难怪,他那样的人物,将来的前途,想都不敢想,贵妃娘娘哪能让他随着性子自己挑。”
顾玉磬的心便咯噔一声,想到今日太后待自己的种种,根本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