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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室在一楼。
教学楼中围种了几棵小叶榕,枝具下垂气生根,像个垂暮的老爷爷。但那树叶重重叠叠,熹微的阳光一点两点漏过错落的树叶,落在校道旁的石凳上撒下一地斑驳。
临近中午下课,窗外的蝉虫叫得正正欢。
校医正在和老师说男生的情况,“男同学早上吃的少啊,低血糖了,小姑娘一拍就倒了。喝点葡萄糖就好了,等会儿午饭多吃点哦,注意身体。”
陈颂宜本来紧张兮兮的表情终于松了松,校医一边说,她一边点头。
对的对的,多吃点就不会低血糖晕倒了,晕倒多吓人啊。
我差点会成为第一个用排球杀人的凶手了!
想着,她突然望着眼前这个月朗风清般的脸出了神。
差点,还好差一点。
差点就砸到脸了。
下课铃响了,两个老师才想起其他同学还在体育馆,赶紧回去。临走前,九班的老师跟陈颂宜说先跟那个男同学讨个歉,然后让他休息一下再通知家长。
她站在校医休息室门口,那个男同学侧躺在床上,正好背对着门口,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纸杯,应该是没喝完的葡萄糖。
她悄悄敲了敲门。
男生依然没动,只是扬声到了一句:“进。”
虽然她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但以前干坏事都是跟席襄垣那帮人一起的,要道歉挨骂也是席襄垣打头阵。这一个人道歉,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陈颂宜莫名有些紧张,指甲刮了刮鼻子,尽量放轻脚步地慢慢挪进来。
室外放学的学生急着冲饭堂,此时的教学楼渐渐恢复安静。
她也饿了,想赶紧道完歉去吃东西,不然席襄垣那帮人是不会给自己留口粮的。
她环视四周,一眼就放在了那杯葡萄糖水上。
端着茶道歉,应该会显得比较有诚意,他肯定比较快原谅我。
然后陈颂宜刚想伸手端那个纸杯,等她端起差不多离开桌面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手肘一抽一抽的痛,又酸又麻的。
手一抖,那个纸杯就不受控制的......掉在了地上。
纸杯掉在地上的声音,成功把那个男同学吸引住了。
他转身,抬眸看见她,眼睛微不可闻地眯了眯,好像在说:你在干嘛。
陈颂宜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五官精致又端正,鼻梁高挺,眉眼明亮,皮肤冷白,像云雾溶溶而眉眼霁明的少年。但就是嘴唇有点白,更像电视剧里那种会被狐狸精勾引的文弱书生。
完了。
文弱书生最是固执,听不懂人话的。
我还打翻了他的葡萄糖,我不是故意的啊。
陈颂宜一着急,就容易憋红脸,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床上的宋退思冷眸,见她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也不知道她说的是把排球扔到自己头上,还是把自己的葡萄糖倒了这件事。
陈颂宜看他冷脸,呼吸稍稍一停,感觉两只手肘更疼了,密密麻麻地像针扎。
陈颂宜是家里最小的,陈颂祺和陈颂时都比她大好几岁,家里有什么事情都会让着她。她出去外面,跟席襄垣和江庭月他们一起玩,他们对她也是很宽容的。
所以她长这么大,从来不干有苦肚里咽的事情。
但面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他没有理由哄着自己。
她抿唇,向他解释。
“我手疼。”所以才会摔了你的杯子。
女生的脸很小巧,但看起来肉肉的,像个色泽稍稍转红的桃子。黑色长发高高梳起,有几缕长的贴着细长的脖颈,垂落在胸前刚刚好挡住校服上的校徽。
宋退思坐起,靠在枕头上。
光线足,宋退思隐隐约约看得见她的浅色瞳孔。
看她羽睫一颤一闪的,鼻头和眼皮都有点红,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而不是那种娇柔做作的可怜,是非常顺其自然的,一看就被爱惯了感觉。
半响,他挑着眼梢,问:“哪疼?”
陈颂宜:“???”
宋退思跟校医老师给了瓶红花油,于是房内就出现了受害者给加害者擦药的场景,形势诡异。
那排球一接就直接淤青了一大块,小姑娘这皮肤够嫩的,乍一看还挺触目惊心的。
他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帮她把淤青揉散,一使劲,她就躲,躲又躲不远,因为手被他抓着。
宋退思:“别动。”
陈颂宜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唔......嗯嗯。”
手抽不出来躲,陈颂宜就跟火燎腚似的,扭来扭去。
宋退思的体育课比九班的早上完,已经开始学颠球了,所以陈颂宜的发球和接球已经是他上节课的内容。也就是说,她下节课也要颠球,不知道她会不会怀疑人生。
毕竟,这手接一次球就青了。
娇气。
宋退思看她眼皮越来越红,想着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我是因为你那个球,查出了什么绝症吗?”
陈颂宜正蹙眉,用表情告诉他自己很痛,乍一听他的话,不是很想理他。
她怕自己发出杀猪声。
宋退思抬眸看了她一眼。
陈颂宜只能摇头回答。
宋退思:“那你哭什么?”
男生用劲大,本来只有一点点触目惊心的淤青,揉开了,红了一大片,看起来比没擦药之前更吓人。
更触目惊心了。
陈颂宜鼻子一酸,出口却反驳:“我没有。”
他放开她,收拾好药,陈颂宜感觉两只手都在抖:“我的手还能打排球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
宋退思把红花油收好,放回原位,回头就看她一个人坐在那的自闭样。
但陈颂宜低头看手,是感觉好神奇。
虽然刚刚揉起来很痛,但现在好像又不痛了。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手,宋退思站着只看见了她皮筋上有个小珍珠。
还挺乖的。
鬼使神差地,宋退思安慰道:“好了之后就能。”
她听到他的安慰还挺稀奇的。
毕竟自己把他拍进了医务室,而且他看上去不太像会安慰人的样子。
陈颂宜抬头,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好厉害哦,我根本就不会打排球。”
宋退思:“......”
教学楼基本的人基本走空了,宋退思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径直走出来校医室。
陈颂宜跟在他后面,倒是没忘了自己留下来的原因。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把你拍晕的。快午休了,你还没吃饭吧,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我可以去给你买饭带过来。”
“不用。”
陈颂宜被拒绝了,停在原地。
这个同学好惜字如金啊。
旋即,她又跟上去。
“我请你吃,毕竟是我把你拍晕的,你就当我向你道歉可以不?不过,你接受了我的道歉,回到家就不能跟你家里人说请家长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家里没有人,到时候我哥过来,我会被打死的。”
宋退思骤然停下。
陈颂宜也跟着停下。
暗叹,幸好没走在他后面,这追尾撞上去,可能又得去一趟校医室。
宋退思看向她,眉心微皱,浓密的睫毛挡住阳光,眼里一片阴影。
想起她刚刚说的话,特地纠正她,把她的责任摘出来:“是球。”
“......”这小男生,还挺好面儿的。
陈颂宜呆呆地望着他,那双眼睛。
好像碎落在海上的漂浮的浮光掠影。
继而,她点头,“好的,是球。”
培中一半走读生,一半住宿生。中午放学时,学校大门都是开着的,外宿生可以回家,内宿生不爱吃饭堂的也可以出去吃。
今天陈家没有大人在家,阿姨请假了,本来她约好席襄垣在学校吃外卖的,但这个时间了他估计不会等她了,她只能自己解决。
饭堂人多,陈颂宜直接pass掉,宋退思以为她会去校外的商业街,但陈颂宜左拐右拐把他带到了轮滑场。
正午时分,阳光高照,蝉鸣喧闹。
轮滑场跟商业街,就隔着学校的一堵墙。
商业街有各种小吃摊,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校道边,站立着一排挺直的树,绿荫蔽日,坐在树下的石椅上,狂躁地夏风都变得温驯。
陈颂宜来的路上点了外面,问他想吃什么,宋退思说随便,她就随便点了点。
此时,两人坐在石椅上等外卖。
陈颂宜坐在他对面,时不时就瞥他一眼,然后又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俩人坐了会儿,虽然没聊天,但适应力极强的陈颂宜已经习惯他这个陌生人了,开始大言不惭起来。
“我请你吃饭,但是你能喂我吗?”
“???”你听听,这像话吗?
陈颂宜连忙举起手,示意自己手疼。
宋退思沉默片刻,“这不还在吗?又没断。”
陈颂宜:“......”
培中的围墙是那种园林风的,每扇墙都有一个扇形的空档,陈颂宜的外卖就是从缝里拿到的。
石桌上,她把外卖拿出来。
十翅一桶。
一杯大杯可乐。
一瓶纯牛奶。
她把十翅一桶放在两人中间,可乐给自己,纯牛奶给他。
宋退思看着纯牛奶,轻啧了一下。
她把吸管插进去,“校医老师说了,你就是没吃早餐才低血糖的,你喝奶才有营养。”
宋退思:“汉堡王为什么有蒙牛可以点?”
陈颂宜摇头,“我拜托外卖小哥去便利店买的。”
宋退思莫名觉得好笑,“你真的是粗中有细。”
陈颂宜拿着个炸鸡腿,眼睛圆圆的,写满了不解:“???”
他指着炸鸡:“粗”,有指了指牛奶:“细”。
陈颂宜不同意。
炸鸡哪里不好了。
“我们小区有个86岁的国医,他说最喜欢吃香辣鸡翅,那别人就劝他,年纪大了,别吃这些油腻的,他说好吃就行,不管什么。”
陈颂宜感觉他不相信,一脸真诚的跟他论证。
“真的。人能活到86岁呢,早上我上学还看见他晨跑,比我迟到跑得都快。说明,这香辣鸡翅是可以吃的,听他的没错。”
宋退思:“人家说香辣鸡翅可以吃,你听了,人家说多出去运动运动,你是充耳不闻。”
陈颂宜:“......”同学,你知道你很不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