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陈颂宜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一直到那个学期的期中考之后,发生了一场变故。

她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三。

而她的“男朋友”,从宋退思变成了翟舒捷。

那天放学。

陈颂宜正收拾东西,旁边的江庭月突然拍了拍她,示意她看窗外。

九班的教室外,一个站姿挺拔的男生站在那。

陈颂宜觉得那一刻太阳直,呆板,又单调,可那束光穿梭在树枝之间,在他的发梢编织成一个金色的丝绸。

他站在阳光里,冲她招手。

......

宋退思那天的开场白是:“你还是很给我面子的,陈颂宜同学。”

宋退思是被数学老师委托过来的。

委托理由是给陈颂宜讲讲题。

之所以是宋退思来,理由是陈颂宜整张试卷,只做对了那天宋退思给她讲得同类型题。

教室的风扇吱吱的响着。

陈颂宜挠挠眉心,有点尴尬,“抱歉,我运气不太好。要不然肯定不会倒数第三。”

运气不好,所以选择题撞不对。

宋退思抬眸看了看她,翻开她的数学书,点点头说:“嗯,倒数第四。”

陈颂宜:“......”

俩人的教学过程很安静,宋退思讲题,陈颂宜听懂了就嗯一声,没听懂就不吭声。

宋退思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怪异算不上,只是感觉她好像有点不一样。

和第一次得寸进尺的骄纵不一样,变得很拘谨,沉默,矜持,很不可爱。

一直到讲题结束,课室除了风扇的响声,还有陈颂宜背着他,窸窸窣窣收拾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宋退思忽地喊她:“陈颂宜。”

没等她再应话,宋退思忽地往后一靠,整个个伸展开。做这动作的同时,深蓝色裤子裹挟的长腿顺带就挡在了她面前。

陈颂宜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他的腿。

她站着,低头看他,莫名紧张地捏了捏衣角。

宋退思:“你觉得我很讨厌?”

她怔住,摇头,“当然不是。”

那双眼眸漆黑含水,眼里都是认真,宋退思把自动笔按上来,又摁下去。

语气很平,却似有若无地带着点不痛快,“那你对“前任”都这么冷漠的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他知道啊。

宋退思好整以暇的看她的反应,觉得像逗猫一样。

“我说过我有很多男朋友的,”陈颂宜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你别跟我走那么近,不然我们就“旧情复燃”了。”

宋退思细品着旧情复燃这四个字,笑了笑,“我不走近一点,我女朋友都被翟舒捷抢走了。”

她讷讷的看向他,震惊于他的胡言乱语。

这人第一次见不还挺高冷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厚脸皮。

“你是不是不想被人传很多男朋友?”

“嗯。”

“那你只跟一个人传绯闻不就行了。”

“......”陈颂宜翻了个白眼。

什么馊主意。

再说,谁愿意。

冷不丁的,他说:“我当你的男朋友。”

“!!!”

闻言,陈颂宜惊怔了半响,眼睛睁得圆圆的。

什么厚脸皮!

大言不惭!!!

宋退思:“作为交换,你教我学轮滑吧,她们都说你轮滑很厉害。”

“你......还问别人,关于我的事情?”

下一秒,宋退思手一撑,桌子往前移动,仗着腿长翘起凳子。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夏制校服的领扣不知何时被解开,敞着让那锁骨若隐若现。

宋退思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谁让你不听话,我叫你来找我,不来。”

陈颂宜:“......”

沉默了几秒,陈颂宜皱眉,“正常一点,你的油溅到我了。”

宋退思被嫌弃了,眼皮都不动一下,但好歹把腿收回来了。

慢悠悠的搭话:“校霸型,不喜欢?看来你不喜欢翟舒捷。”

翟你奶奶个熊。

她就是在操场上,帮那个翟什么的捡了个球!

累了。

放弃交流。

俩人收拾东西,走出校门时,迟暮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

陈颂宜脑门一热,问:“你喜欢我?”

宋退思目光定了定,笑了笑,“教我学轮滑吗?”

回忆戛然而止。

眼前白雪皑皑,压弯了树枝。

“Faith,再往后一点,头仰起来!对,把颈部露出来。”咔咔几声摄影机的声响,“OK!化妆师给头发补点雪花,弄几缕到锁骨处。”

一个小时后。

陈颂宜又裹上了暖和的外套,随行的小助理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椅子给她,她就坐着补妆发。

一阵雪沫声袭来,不远处一个黑影正往她们的方向划来。

陈颂宜定睛一看,是一个人正背着手,极速往山下滑来。

这片不是滑雪的雪道,不管这个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滑错道,这样下来肯定是很危险的。

不过那人显然还是有点滑雪技巧的,到稍微平坦点的雪地就开始放慢速度。

陈颂宜心里刚夸这个人,结果下一秒,那人就侧滑得歪掉,侧摔了下来,速度很快的滑向自己这个方向。

事发突然,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一部分在搬离设备防止被他撞倒,一部分则跟着陈颂宜跑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那个人惯性太大,陈颂宜拽他的时候被撞了一下,两个膝盖一疼。

陈颂宜忍不住“嘶”了一声。

下一秒,陈颂宜被撞进了雪堆里。

她脑海变成了一个发廊外那种滚动的灯,一遍是我真是好人,一遍是我真是倒霉。

除此之外,竟闪过一个离谱的想法:如果宋退思学滑雪,肯定也学得很快,就像他学轮滑一样。

心理学中,有个叫做损失厌恶心理。

就好比一个人失恋后,都会又一段怀念前任的阶段,在这个阶段里,我们会忘记对方的不好,总是想起对方的好。

陈颂宜躺在雪地里,鼻尖睫毛都沾着雪,呼了一阵冷气。

她这个心理,是不是来得有点迟了......

飞机场里的KFC。

陈颂宜坐在靠窗的位置,隔壁桌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孩正在玩餐厅送的新玩具。

飞机早到了,接陈颂宜的人却没到。

陈颂宜无聊,朋友圈找了一圈,发现就席襄垣最闲,掏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席襄垣,干嘛呢?”

那边窸窸窣窣地一阵响,然后就听见他嘶哑着嗓子说:“怎么了?”

听着动静像是刚醒,陈颂宜说:“没事的话,来接一下我呗。”

席襄垣:“你去哪了?你车呢?”

“我现在,”她低头看了看飞机场提供的轮椅车,说:“开不了车。”

席襄垣答应了,挂了电话,陈颂宜又接了家里装修工人的电话,聊了几分钟装修的事又挂掉。这时,隔壁桌的一个男人噌地站起来,神色坚定地走向她。

两人聊了两句。

男人是那两个小孩的父亲,他想离开一会儿,让陈颂宜帮忙照看一下,说他很快就回来。

陈颂宜估计席襄垣过来也没那么快,就答应了。

男孩的父亲走之后,俩男孩倒是没有异常。

只是俩人玩着玩着,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冲突,两兄弟吵起了架。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金发碧眼的男孩,用粤语对骂,说的还贼溜。

看得陈颂宜目瞪口呆,都忘了劝架这事儿了。

陈颂宜迟疑着。

那俩兄弟已经干仗了。

弟弟把玩具一甩,猛地把哥哥一推,那哥哥猝不及防就往后倒。

餐厅本来就不大,座位隔得近,哥哥退了几步就碰到了椅子上,声音挺大,估计撞疼了也生气了,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就要挥拳。

陈颂宜急忙抬手拦住他,但哥哥似乎以为拦住他的是他的父亲,反而把拳头落在了陈颂宜的身上。

“系拒先拱我介,米佐住我,我今日教佢做人。”是他向推我的,没拦着我,我今天教他做人。

陈颂宜好久没说过粤语了,突然有点露怯,就用英语说了句:“Keep calm,this is a pubiic piace.”

他跟牛一样被她拉回来,屈膝不小心一屁股坐在陈颂宜脚面上,手肘往后撑在轮椅上。

哥哥乍一听声音不对,飞速回头,生气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哥哥挠了挠脸颊,眨着蓝眼睛说:“你讲中文。”

陈颂宜:“......”

但这一打岔,两兄弟倒是不打架了。

陈颂宜脚崴了,被那半大的孩子坐了一屁股,还有点疼。

她使劲把哥哥拉起来,结果太使劲了,轮椅往后滑了一下,哥哥手掌不小心就碰到了她长裙下面的骑士靴。

哥哥忽然神色一变,突然一副忏悔的表情。

他惊慌失措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腿断了,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只是太生气了,没看清楚人。”

陈颂宜:“......”

最后,幸好男孩的父亲很快回来了,席襄垣也刚到,她才得以脱身。等席襄垣推着陈颂宜走出餐厅时,那哥哥还摁着弟弟的脑袋疯狂道歉。

席襄垣推她出来,大概走出KFC十米远,问起刚刚的事情。

席襄垣:“你又干嘛了?那小孩怎么一副想跪在耶稣面前忏悔的表情?”

陈颂宜轻啧一声,“什么叫又?那是他俩打架,他摔我身上了,手碰到了我的鞋。”

席襄垣:“那也不至于这样啊?”

陈颂宜说着掀起裙摆,露出漆黑的骑士靴,“他估计以为这是我装的假肢,一直在道歉。然后我一直解释,我说姐姐不疼,姐姐这是骑士靴,他非不信!宁愿信我腿断了!”

席襄垣捂着肚子笑。

“早知道就不理他,指着自己耳朵说我聋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让他半夜醒来都在忏悔:这辈子在七八岁的时候在机场打架。”

席襄垣:“让他半夜醒来都抽自己:我真该死。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笑,能不能离我耳朵远一点!吵死了!”

席襄垣笑得走不动道。

陈颂宜咬牙切齿,自己咕噜轮滑椅往前走,“这辈子雪上加霜有你一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