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的暑假正式开始了。
高一学期的成绩在假期的第三天公布,名次比前两次的月考低几名,她心里没底气,又是在外公眼皮子底下,不敢大张旗鼓地玩。
安安静静的在家里休息几天,早起练琴,午睡,下午做功课。
风头避过去,看出外公没有要计较的打算,又欢欢喜喜应下朋友的邀约。
西城连着几天发布高温预警,可能是天气原因,陈嘉卓这些天也没有出门。
和宋蓓蓓有约的那天,姜好起得早,然而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其他人。
她吃完早饭,上楼换衣服。
陈嘉卓晨跑回来恰好看见她从楼上下来。
应该是要出门,她特意打扮过,乌发散在背后,穿了条黛紫色长裙,小飞袖,下楼时带褶的裙摆打着旋,步步生花。
抬眼看见他,眼眸一亮,然后小跑着到他这边,像只被截停的小蝴蝶。
跑完步,陈嘉卓身上有汗,下意识后退一些。
给自己倒一杯水,他问:“怎么了?”
“外公外婆出门了吗?”
“对,我起床的时候就出去了,湘姨这两天回老家。”
姜好点头,没有多问,外公外婆虽然都已经退休,但也不完全闲在家里,偶尔会有需要处理的工作。
至于湘姨回家,她昨晚就知道了,湘姨住在他们这儿,家在邻市乡下,每个月会回去两三天。
“那待会儿外婆他们回来,你帮我说一声,中午我就不回来吃了。”
“好。”
说完话,姜好本来准备收拾东西出门,转身看见后院埋头喝水的卡卡,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忘记说。
没放假的这些天里,陈嘉卓基本接手了遛狗的活,甚至还把给草坪浇水的活也揽了,帮了她很大的忙,她前几天就打算好好和他道谢。
送礼物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姜好觉得请他吃顿饭最妥帖。
陈嘉卓已经放下水杯要去楼上,被她叫住。
他偏了偏头,等她说话。
“你最近都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陈嘉卓明显有些惊讶,可能没想到自己会忽然提到这个,姜好说:“你来这边,是客人嘛,还帮我遛了好多天卡卡,辛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他这样回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婉拒。
“用的,要不然就今晚?正好今天湘姨不在家,晚饭应该也没什么菜。”担心他会拒绝,姜好又偷偷道:“外公做菜很难吃的。”
果然,这话说完,就见陈嘉卓笑了下,他松口,“那就今晚吧。”
他看出来了,她确实也不是与他客气,是真的想请客。
姜好忙不迭说好,“我下午就回来了,大概五点多。”
姜好很守时,下午拎着一堆东西回来时,陈嘉卓在客厅,抬眼看了下挂钟,五点一刻。
她背着双肩带小包,可能因为热,出门前散落的长发松松的扎起来,把右手上勾着的纸袋随手放在地板上,另一只手上的盒子却小心地摆在茶几上。
姜好小心翼翼拆开盒子,在看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时松了一口气,在小区门口下车时盒子掉到地上了,她还以为会坏。
陈嘉卓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在盒子里的陶瓷上。
那是个——烟灰缸?
未等他问,姜好便主动拿起陶瓷和他展示,“这是我自己做的彩陶,是不是很可爱?”
平底圆口的小碗,主体是极淡的黄色,用水蓝色勾边,碗底摆着一只立体兔子,兔子脚边写着“No Smoking”。
每个细节都能看出做它的人一定很用心。
“很可爱,是烟灰缸吗?”
“对,我等了好多天才拿到。”
她垂颈细细打量,刚从外面回来,发丝上有汗,脸颊泛些微的粉。
被认真对待的,何止是一个小小的陶瓷。
家里没人抽烟,这样的花色,总不能是送给其他长辈,谁会收到这个礼物,已经不言而喻了。
姜好把它小心地收回盒子里,后知后觉发现家里还是只有陈嘉卓一个人。
她仰头问他外公外婆中午没有回来吗。
“没有,外公没和你说吗?”
陈嘉卓中午时收到消息,外公说家里有个亲戚出事,应该是比较棘手,他们得很晚才回来。
他把自己知道的都向姜好转告了。
“原来不是工作。”姜好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没有通知她,说明不是问题应该不大。
“你饿了吗,我上楼放一下东西,然后我们就出去吃饭。”
姜好心情很不错,飞快拎着大包小包跑上楼。
一小时后,出租车停在某条夜市街的路口。
再往里就进不去了,长街窄巷太多,不好调头,姜好和陈嘉卓就在这下车。
姜好还穿白天那条裙子,她带路,给陈嘉卓做介绍。
“这边好多店都开了十几年了,稍微难吃点的都留不下来,竞争特别大,你下次如果还来西城,就来这边吃饭,随便挑一家味道都不会差。”
说话时,她习惯看他,没有注意到迎面跑来的小孩,陈嘉卓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姜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和自己一样的洗衣液味。
他很高,离得越近越能明显感受到,她穿平底帆布鞋,发顶还不及他下巴。
往里走,人流变多,叫卖声,路人的交谈嬉笑,高低腔调,糅进黄昏里,烟火气很浓。
姜好带着他一路走到最里面的一家特色菜餐馆。
店内装修独特,暗红木桌,沙发椅,餐座之间用复古的棕色玻璃珠帘做隔断。
店里生意火爆,服务员确定人数后安排好餐位便离开。
两人面对面坐着,姜好递一份菜单给他,自己也摊开一份。
灯光柔和,她低头研究菜品,抬眼问他口味,“你可以吃辣吗?”
“一点。”
“我也是,只能吃一点。”她笑,“看来我们俩能吃到一起。”
服务员送来一份大麦茶,放到桌子中央,热气上升,白茫茫挡住视线,她看不清陈嘉卓的脸,也没看见他眼中浮出的笑。
她很有亲和力,如果她愿意,一定能轻易拉拢人心。
陈嘉卓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两人有各自的事业,对家族生意没兴趣,对养孩子也不上心,他很小的时候就出国,在国外长大、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吃饭。
偶尔回港城,倒是能遇上人多的家族聚餐,只是人心不齐,没有人是真正把心思放在吃饭上的。
点完餐,耐心等待。
姜好没有看手机,问起陈嘉卓后面的计划。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美国呢?”
问完才想起这话会不会没有礼貌,像是在赶客一样。
姜好补救一句:“我是想着,看看怎么安排比较好。”
“八月初左右。”陈嘉卓说。
他不是直接回美国,在这之前要先去一趟港城,他祖父身边的秘书已经转告过不止一次,要他早些回去。
“这么早吗?”姜好皱皱眉,她觉得陈嘉卓才来没多久。
陈嘉卓说:“以后还有机会。”
姜好不甚了了地点头。
她没有太相信,以后这个词太缥缈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浅的,可能转个身挥别,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后来饭菜送上桌,吃到最后时,姜好给自己和陈嘉卓各自倒了杯大麦茶。
以茶代酒,她朝他举杯,声音清脆,“那就祝你有一个难忘的假期。”
陈嘉卓勾勾唇角,和她碰杯。
这些画面都是隐藏于记忆长河里的草蛇灰线,一切有迹可循,他也有预感隐现。
她会一语成谶,而他真的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斥巨资换了个封面,请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