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夕阳缓缓下落,天空中泛起一道亮眼的光晕,像是沾染上了醉人心扉的日落色鸡尾酒,迷人又危险。
告别Klein,盛柠牵着温时屹往家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跟温时屹一起出门时,特别喜欢牵着他走。
会让她格外有安全感。
“你刚才跟Klein聊什么了呀?”
一路无话,盛柠晃了晃他的手,问道。
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与温时屹的这种相处模式,两个人默默待在一起,一起做自己的事。
大多时候是她在背台词或是玩手机,温时屹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出门时也一样,就是将正在做的事情换成了散步罢了。
“没聊什么。”
温时屹嗓音很淡,听起来像是没染上什么情绪。
朝夕相处的半个月,再加上曾经夜半时分相处的一年,盛柠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
“你不喜欢他?”盛柠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怪不得盛柠,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外人流露出反面情绪。
谁知这个问题居然成功让温时屹停下了脚步,就着盛柠的话反问她。
“你喜欢他?”
“我?喜欢Klein?”
盛柠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脚步,被拽着往回踉跄了一下。
这都不及温时屹的话给她带来的震撼大。
并且对于她来说,这个问题的离谱程度,完全不亚于失忆前的温时屹突然有一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告白。
这什么意思?
他居然问她喜不喜欢Klein?
根据定律,当一个男人无端问女朋友是不是喜欢另一个男人,这充分说明了——
盛柠有点儿难以置信地望了他一眼:“你在吃醋吗?”
温时屹。
居然。
吃醋了???
这个认知就像是温时屹不仅跟她告白,还给她在市民乐园里高调摆了圈爱心蜡烛——
意思是发生的概率绝对等于零。
只可惜盛柠遗憾的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没有色彩。
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漠然,却又不得不学习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应有的本能。
“没有。”
果然,他皱起眉,直截了当地否认了。
温时屹向来不屑于说这种谎言。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盛柠不满地小声咕哝,“反应还那么大。”
跟自尊心被伤到了似的,直接挣脱开他的手,独自往前走。
结果走没两步又停下来,没好气地对他说。
“我男朋友是你又不是他,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带了点负气,带了点气急败坏,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小姑娘跟破罐子破摔了一般,眼神无语又无奈。
她眼睛本来就大,此刻如同会说话似的,只需要站在原地瞪着他,就能让他感受到心中所想。
温时屹被她吼的眉眼一跳,无声地往前几步,走到她身边。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脾气。
沉默几秒,温时屹压着嗓音说。
“他没说什么,我也没有不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盛柠直接给他气笑了。
既然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无端端问她这种,对于情侣来说非常敏感的事。
温时屹默了默,刚要回她什么,脑子里却再次回响起Klein对他说的话。
——“既然你这么不堪,拥有一份连盛小姐在他人面前都不好意思明说的职业,你能帮到她什么呢?”
——“盛小姐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遭受打压,原本应得的资源全都被截胡给了对家,就连去年年底本来应该颁发给她的奖项,也落到了别人头上。不知道以温先生现在的经济实力,能为盛小姐提供什么?”
从Klein离开、到盛柠牵着他的手穿过回家的街道和巷子,他的脑子里就不停地在循环,Klein在饭桌上跟他说的话。
不得不承认,虽说当时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这番话确实足够力度,能够令他将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记住。
温时屹将这番话所产生的作用来源归于尊严和愧疚感——
对盛柠的愧疚感。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开口,带了几分迷茫和不解。
“他有钱,有工作,不需要依靠你,而且……”
看起来比我要更懂风情和体贴。
奈何后面那句话他还没说出来,盛柠倏地就冷了脸,调头就走。
那一刻,有什么锐利的东西,蓦地在他心尖用力撞了一下。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捕捉不到。
他定在原地,凝着她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直至身影快要消失在转角了,才抬脚跟了上去。
-
自真正开始与温时屹打交道开始,盛柠从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
比他们还是协议关系时,温时屹做出一些过于无情却又合乎常理的举动时,她也只是觉得有些心冷,但不会有半分怒气往上涌。
然而今天他这句话,就像是他刻意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刺穿她为他建立好的,天花板很高的忍耐度。
既然都能说出这种话,那干脆永远都别回来找她算了。
就算饿死在外面,或者是被温恺安的人找到,她通通都不管了。
盛柠如是想着。
一路上,她脚步飞快,几乎是维持着仅有的理智不当街跑起来。
直到经过一家蛋糕店时,盛柠的步伐才不由自主地放慢、放慢、再放慢。
她步调缓慢地往后退,大致几步的距离后,盛柠稳稳当当地站在了这家蛋糕店的展示柜前。
那里展示着形态各异、口味不一的蛋糕。
其中,右上角那块,展示着一个圆形千层,淡粉栗色的,每一块切件的正中央都有一朵玫色樱,是樱花烤栗子千层蛋糕。
盛柠搬到现在的住所之时,正好半个月后跟温时屹签订了协议。
在她第一次“白嫖”温时屹后,她走在路上,眼睛蓦地就酸涩地要命,一个没忍住直接当街掉下泪来。
就在那个时候,她撞见了这家蛋糕店。
右上角的橱柜里,粉嫩的樱花朝她露出娇俏的笑意。
当时的她几乎是毫不犹豫,连自己嗓音里还带着哭腔都不顾,指着那朵恣意的樱花说。
“我要这个。”
从那时开始,每回盛柠在温时屹那里受了委屈,都会来这里买一份这个口味的蛋糕。
“麻烦你帮我打包一块这个。”盛柠指了指玫粉色的千层切件,手指一拐,指着下方的抹茶绿切件道,“还有一块这个。”
结果这话刚说完,盛柠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这段时间什么东西都买双份,当真是习惯成自然了。
都被那狗东西气成什么样了,还给他买蛋糕。
“不好意思,这块不用了。”见店员准备去打包抹茶千层,盛柠急忙阻止了她,“就樱花味的就行。”
神经病。
吃屁去吧你。
一块蛋糕是值不了多少钱。
但是臭男人就是不值得她花钱!
想到这里,盛柠的怒气值“唰”地一下又往上飙了几个度。
接过店员递来的蛋糕盒,她脚步一刻不停地往家里走。
温时屹跟在身后,将她买蛋糕的动作都收在了眼里。
他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的速度,没有快过半分,也没有慢过一刻。
只不过,在经过蛋糕店时,一路上几次三番的犹豫后,他终是停在了店门口。
若是前几天,他大概就直接迈过去了,决计是不会停在这里的。
但今天Klein的话让他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别的想法。
Klein说的没错,现在的他,就是相当于死皮赖脸在本来就困难的盛柠家中蹭吃蹭喝。
而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居然靠女人养着。
更离谱的是,就算是作为她的“男朋友”,他从来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情。
温时屹的唇线逐渐抿成平直。
“先生,您要买蛋糕吗?”
即便戴上了口罩,温时屹的侧脸线条仍是过于优越。
以至于店员一注意到他的驻足,就热情地上来招呼。
“她买的是哪一个蛋糕?”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展示柜里的切件,似是在猜测,到底哪一款才是盛柠选择的。
店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
“您说刚才的那位顾客吗?”店员指了指右上角的蛋糕,“那位小姐是我们家的常客,每次来都买这个口味的。”
顺着她的东走,温时屹看向了那款玫粉色的切件千层。
樱花烤栗子千层蛋糕。
单价27.9。
他问:“一整个的要多少钱?”
“六寸的168元,八寸的268元,您看看您是要哪个尺寸?”
温时屹没说话。
他再看了一眼摆在右上角,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孩子喜欢的、粉嫩可爱的樱花蛋糕,然后离开了蛋糕店。
-
温时屹到家时,盛柠已经将切件吃完了。
她将桌上的残骸收拾干净,听见温时屹进门的响声,头也没抬,将垃圾倒进厨房之后就回了房间。
恰好这时候,刚从家宴里脱身的季佳好给她回了个视频电话。
盛柠将门一锁,倒在床上就开始跟闺蜜倒苦水。
哪知道听完了整件事情后的季佳好居然乐得不可开交。
“你笑什么?”盛柠的声音闷得不行,“我都快被他气昏过去了。”
“我是没有想到,你家温十一不吃醋则已,吃起醋来全国的醋坛子都被他掀了。”
季佳好扬着调子,完全没被姐妹的郁闷影响到。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他车祸后完全就是脱离世俗的那种状态对吧?”
“嗯。”
“那温时屹现在嘴里能蹦出这么酸不拉几的话来,你还不满意?”季佳好揶揄道,“看来不久我就能喝上你跟温总的喜酒了?”
“别说了,我待会就出去甩了他。”盛柠抱着电话,恶狠狠地说,“赶他出去睡大街,爱找谁做女朋友就找谁去,反正我不要了……”
盛柠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始终不疾不徐的节奏,跟他这个人一样。
家里只有她跟温时屹,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是谁。
盛柠赖着没动,继续反驳季佳好的话。
“舍得,有什么舍不得的?男人算什么,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做海王!”
凭什么他温时屹就可以找情人?
她也可以!!!
“不就是个男人吗?三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又不是只有他有张脸!”
在盛柠与季佳好聊天的期间,敲门声依旧坚持不懈地响着。
声音不大,但足够惹人心烦。
盛柠顿时更火大了。
他这会儿凑上来做什么?
还敲门?他当自己是汤姆布利柏吗?
她越听越心烦,干脆撑起身子,打算开门直接把人给轰出去。
她床离门近,不需要下床,只需要伸手够一下门把就行。
因此盛柠伸出手,碰到冰凉的金属圆把后往右边一扭。
与此同时,有线耳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压在手肘下,顺着她开门的劲儿一拽。
门开的同时,季佳好嚣张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遍了这间房的每一个角落——
“盛柠你争点气行不行!趁着他失忆多睡他几次,睡到就是赚到,给爸爸冲!”
盛柠:“……”
温时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