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这高位油箱、这三角坐垫、这小可爱仪表盘、这咆哮的小低音,这古典越野的气质,”张睿坐在HondaCM300上,屁股就黏住了,抱住油箱亲了一口,“配我。”

张驰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心说你这小傻缺能不能做个人。

张睿从裤袋里掏出两张门票,一拍胸口说:“这事包在我身上,妥妥的。”

张驰接过票:“滚吧。”

“好嘞~”

张睿凭借两张演唱会门票,讹走一辆摩托车,春风得意地骑着车走了,低低嗡鸣的引擎声伴着销魂的歌声:“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到哪里都不会堵车~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我马上就到家了~来吧来吧一起上路,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魔音缭绕,张驰顿时失去看表演的欲望。

傍晚,张驰站在景宁门前,举起手、放下、举起、放下,往回走了几步,又大阔步走过去,再次举起,准备敲门,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景宁见到张驰,惊讶得丢了声音,两秒后才问:“有事吗?”

张驰虚拢着手抵在鼻尖,干咳一声:“明晚有空吗?”

景宁迟疑道:“有空,怎么了?”

张驰摸出演唱会门票,“堂弟给了我两张门票,”他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样子,“不去浪费。”

所以,你是邀请我一起去?

景宁心口冒出一丝甜,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她会欣喜若狂,现在她还陷在早上的挫败里,提不起劲。

“车队人多,还是你们自己去吧,我没心情,去了白白浪费一张票,谢谢了。”景宁婉拒,虽然遗憾,但这种时候还去看演唱会,她的心没那么大。

张驰心口压着块秤砣似的,有点闷,他之前没请过谁看演出,赛车比赛手里有票,都是别人抢着要,从没想过还有被拒绝的情况,一时间都哑了。

景宁见他脸色沉了沉,有些发怵,担心自己不近人情,就听张驰说:“没事。”

各自回屋,景宁往床上一瘫,整个人更空了,她想做什么?以后怎么办?脑子里淤塞着浓稠的浆糊,水泄不通地堵着她。

窗外日光渐暗,夜渐深,景宁没开灯,屋里慢慢被黑暗填满,远处传来缥缈的车声,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感觉到阳光刺目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睁开眼,人未动,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姿态,继续瘫着,思绪乱飞。

某一刻,她眼里聚起光,人立马坐起来,低血糖带来一阵眩晕,她缓了缓就起床了。

这一天一夜,景宁想明白一个道理,《胡桃夹子》里小女孩甜美的白日梦不会有两次,她不能再逃避了。

从小到大学舞蹈,她是被母亲逼着走,《天鹅湖》首演失败后,她一直在逃避,虽然决定重回舞台后,每天辛苦练舞,可她自己知道,心还在逃避。

为什么考核要选《胡桃夹子》,因为她害怕不确定性,一再躲在舒适区,从未主动挑战过自己。

想明白了,景宁也精神了,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拿起手机,找到张驰的对话框,果断敲下几个字:演唱会的门票还在吗?

点击发送。

将手机放在一边,打开电脑搜索她熟悉且权威的芭蕾舞比赛,核对时间,很快有了决定。

拨通母亲的电话,景宁说:“妈,我要参加国际芭蕾舞大赛。”

静默许久,传来母亲的声音:“好,我支持你。”

景宁望了望窗外的暖阳,眼眶热热的。

再看手机,没有未读信息,有点后悔昨天没答应张驰,一晚上过去,票恐怕已经给其他人了吧。

motoFC车队,大家午觉起床,一个个耷拉着眼皮,没醒透,嚷着要张驰请喝饮料。

许熙阳负责买,饮料送到后,拎着杯乌龙柠檬走进张驰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的门票,眼睛瞬间一亮。

“哇,发条乐队的演唱会!”许熙阳搓搓手,“哥,这里两张票,你要去看吗?”

言下之意是,要是不去的话给我吧,许熙阳自认为张驰没有听摇滚的爱好。

张驰瞥了眼演唱会门票,看见就烦,白被讹了一辆摩托车。

他本想说要就拿去,话已经爬到喉咙了,点开微信准备给许熙阳发红包的时候,看到景宁的头像上有个小红点,点开信息一看,话立马吞回去。

张驰低头回复信息:还在。

嘴上说:“要。”

许熙阳探头望了一眼,我靠,景宁!他立马乖乖闭上嘴不添乱了。

晚上七点,电梯外,张驰上下扫了景宁一眼,简单的T恤牛仔裤,问:“你就穿这样?”

景宁一脑门问号:“不可以吗?”

“那天晚上,就是天台烧烤那天,”张驰快被自己尴尬死了,面上还维持着冷静,“那条裙子不错。”

他记得她穿着那条裙子跳过舞,总不能穿着牛仔裤上台跳舞。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景宁愣是没接住,静了静,小声说:“你喜欢那条裙子的话,不然,我去换上?”

张驰:“......”

景宁眼眸明净,印着点细碎的灯光,微微仰头看着他。

张驰烦躁,拧起眉心,语气不耐烦了:“去吧。”

景宁一头雾水地往回走,才走开两步,又听见他的声音:“舞鞋也带上。”

谁去听演唱会带舞鞋的,景宁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张驰,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张驰轻咳一声:“我堂弟乐队有个舞蹈演员腿伤了,一会儿要是不能上台,你能不能帮忙顶替一下。”

他堂弟怎么知道她会跳舞,景宁更疑惑了,问:“摇滚乐,跳芭蕾?”

“有几首抒情歌,”张驰好似无所谓的语气,“先带上再说,快来不及了。”

“哦...”

景宁明白过来他说穿连衣裙是因为这事,可她穿过的裙子这么多,他怎么唯独记住这件?

既然是为了跳舞,景宁没再换衣服,带上昨天跳《胡挑夹子》的tutu裙和舞鞋出门。

位置在VIPA区前排,灯光绚丽,声波轰炸,张睿乐队几人在台上还是靠谱的,现场把控力好,将情绪一波一波推向高潮,台下的观众情绪激昂,全站起来蹦迪。

景宁的耳朵快聋了,但不得不说嘶吼发泄确实很舒缓情绪。

中场高潮后会有几首抒情的慢节奏歌曲,张驰凑到景宁耳边问:“怎么样?”

音乐敲击耳膜,景宁没听见:“什么?”

张驰窒了口气,在狂风暴雨一般砸下来的音乐里,拉起景宁的手腕就走。

张睿给了工作证,也交待过工作人员,张驰畅通无阻地到了后台。

一地交错的电线,旁边的衣架上挂满衣服,张驰松开景宁的手回头,问:“能上台吗?”

景宁轻轻握紧手:“我怕跳不好。”

“有什么好怕的,像天台烧烤那晚,随便跳就行。”张驰被轰炸了一晚上,有点躁,景宁还犹犹豫豫,一口快就说出那件事了。

景宁:???!!!!...............................那晚大家离开后她在天台跳舞,然后非常凄凉地闷头哭,他看见了?还敢更尴尬一点吗?难怪刚才让她穿那条裙子,原来是这样。

难堪被戳破,说不上谁更尴尬,总之都很尴尬,他们默契地决口不提这茬。

张睿安排对接的工作人员来问:“怎么样了?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景宁心跳快要蹦出来。

张驰说:“这里没人认识你,怕什么?”

“可我还是紧张......”

歌剧厅一般容纳两千多人,所有人安安静静看表演,演唱会,万人的大舞台,大家跟唱、欢呼、尖叫,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景宁隐隐感觉这是打破自己舞台恐惧的好机会。

演唱会的节奏是安排好的,争分夺秒,张驰烦躁地一侧头,看见化妆镜上挂着根白色丝带,有办法了。

“闭上眼。”

景宁看看他,莫名其妙闭上眼睛,很快,感觉眼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缚住。

丝带是半透明的,能感受到光,看见一点模糊的人影,景宁瞬间明白张驰的用意。

张驰问:“现在可以吗?”

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景宁定下心,说:“可以。”

踏上升降台,缓缓上升至舞台,景宁眼前一片白雾,低低的惊呼声好似从远方传来,风吹来的触感清晰,仿佛置身辽阔无边的雪地里。

这首歌是迷幻摇滚,前奏缓缓拖出,慢慢将你拽入梦境,醉酒一般如梦似幻,迷失在音乐奇异的美感里。

景宁随着音乐节奏即兴舞蹈,步调轻灵柔美,一转身一滑步,宛如踩在水面上。

旋律不断重复,一阵紧似一阵,懒洋洋的,又仿佛憋着股劲儿使劲往外冲,情绪不断高涨。

景宁也由古典芭蕾往现代芭蕾变化舞步,动作逐渐大胆,浪漫又奔放。

到了高潮,音乐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砸来,景宁踮起脚尖一圈接一圈连转,她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圈,只听到台下欢呼阵阵,尖叫呐喊不断,她的脑子里烟火绽放,光彩炫目。

激烈的音乐戛然而止,景宁停住旋转,白色丝带从眉眼滑下鼻尖,由唇边坠落,台下呼声大震,音乐退潮般一波一波缓缓弱去。

一曲结束,景宁看清台下密密挨挨的观众,并不感到惧怕,她眼眶湿热,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