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醒醒!醒醒!尼雅!!”

邈远处有呼唤声传来,沉稳中透出一丝关切。尼雅猛然睁开了双眼,安娜那张美艳绝伦的面庞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不过重影三?层,人?像扭转。她苦哼一声,又闭上了眼,缓了半晌,才小心翼翼慢慢睁眼,这次眼前?的景象正常了,还是安娜的那张脸,她看上去眼圈略有些红,本来戴在面上的防护帽、防护镜和?口罩都摘去了,染血的手套也?扔在一旁,只有皮质防护衣还穿在身上。除了发丝略有些散乱,看上去一切如常,显得十?分?镇定。

“来,我扶你起来。”芬芳的香气将她笼罩,安娜柔软的双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尼雅是躺在地上的,安娜将她慢慢扶起,尼雅后腰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不禁痛呼出声。

“小心点,你受伤了。”

尼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送报员制服外套已经被?脱去了,只着了一件衬衫,腰间缠着一圈白绷带,其上有血渗出。安娜解释道:

“你被?那魔胎贯穿了侧腰,但?我发现你的自愈能?力极强,这会儿伤口已经基本结痂了。”

尼雅一头虚汗,一时没力气回话?。她知道自己自愈能?力强,也?是因为仗着这一点,她才敢挺身保护安娜·麦克莱恩。只是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房间之中,这是个双人?房,瞧上去有点像医院病房,两张病床上都还躺着病人?,一动不动,貌似在熟睡。她有些懵,难道他们不是在圣玛丽精神病院一楼半地下?的停尸房之中吗?怎么这会儿跑到这样一个病房里来了?

她喘息了两下?,虚弱问道:

“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打开了阿米莉亚·戴维斯的腹腔,惊动了那腹内的魔胎,这魔胎本可以一瞬杀死我们,但?因为我的言灵之书的能?力抵消了它的杀戮,我们都没死。只可惜,还不足以抵消全部,它还是伤到了你。这魔胎似乎还有打乱空间分?布的能?力,我们被?一起传送到了圣玛丽精神病院里的某间病房之中。情况不妙啊,眼下?整座圣玛丽精神病院恐怕都笼罩在那魔胎的魔力控制之中了。”安娜·麦克莱恩看上去依旧思维敏捷,十?分?冷静。

“为什么……你能?确定还在圣玛丽之内?”尼雅又问。

不等安娜回答,尼雅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空灵女声,回道:“因为整个圣玛丽精神病院本身是被?一件极强力的场域符咒笼罩着的,那魔胎虽强,但?也?只能?突破查兰队长的防护罩,无法突破圣玛丽的场域符咒,所以我们现在仍然身处圣玛丽之中。”

“谁啊?谁在我脑子里说话??”尼雅惊愕问道。

一旁的安娜笑了,解释道:“这应当是贝拉·扎伊采夫的声音,就是查兰队长身侧的那位慵懒的女士。她有精神力方面的能?力,所以能?够捕捉到我们的精神波动,向我们隔空进行精神传话?。”

贝拉的声音再度于尼雅脑海中响起:“二位,我长话?短说,这精神病院内部的精神扰动太复杂了,我的能?力在这里受到了很大的限制。现在只有你们二人?是被?传送到了一起,其余人?全部都分?散在圣玛丽精神病院的不同位置,我能?查找到的就只有队长、波拉瑞斯和?你们,梅森博士和?苏利文警督我暂时没找到。队长眼下?身处正南栋第二层东头第三?间病房外的走?廊上,波拉瑞斯在她正下?方,我则在东楼第六层南端的杂物间里。你们的位置在何?处?”

安娜站起身来,从窗户向外望,整个主楼呈一个坐北向南的“凹”字形,可依据窗外的建筑的分?布状态判断了自己的位置。安娜反应很快,出声回答道:

“我们俩应当在西楼的第四层,自北向南数第五间病房内。”

“好,你们注意,队长告诉我,整个楼内的空间是错乱的,你们开门出去后,不一定就会进入走?廊,可能?会通往别的地方。我们如果要解除当前?的异常状态,必须找到魔胎所在,也?就是重回南栋地下?的停尸间,杀死魔胎。也?许精神病院内部还会发生诡异的变化,祝你们好运,我会在能?力范围内与你们保持联系。”

“好,我明白了,停尸房见。”安娜应道。

尼雅嘴角抽了抽,心道:你这句话?可真?吉利。

安娜看向尼雅,问道:“你现在能?行动吗?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尼雅尝试着站起身来,但?失败了,疼痛仍然折磨着她。虽然她也?能?感受到伤口处强烈的酥麻感,那代表着伤口正在快速愈合,但?这仍然需要时间。

“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尼雅没有逞强,她知道眼下?她们的处境极其危险,她必须要保证自己的体能?保持在巅峰状态,才有能?力应对?接下?来未知的危险。

安娜点了点头,与尼雅并排坐在了地上,二人?一下?没了话?说,顿时陷入沉默。尼雅其实?有一肚子话?想?要问安娜,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此时安娜先开了口:

“感谢你刚才救了我。”

“不客气。”尼雅有些不大好意思。

“你平时也?是这么英勇无畏、奋不顾身救人?的吗?平常人?见到方才的景象,恐怕吓得动都动不了了。”安娜含着笑意问。

“不……不是的,但?我也?不是平常人?……”尼雅更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脸上发烧。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会这么奋不顾身地救安娜。诚然她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但?也?不代表她就能?有恃无恐,更不代表她会对?救援和?保护别人?做出如此快速、近乎于本能?的反应。她没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就着“平常人?”这一点转移了话?题。

“你当然不是平常人?,你是不死人?。”安娜笑了,“你今天会到圣玛丽精神病院来,莫非就与那阿米莉亚·戴维斯有关?”

“是的,她是我的邻居,她出事时我就在现场。后来……那位查兰·唐泽队长试图消除我的记忆,但?失败了,我什么都记得,然后我就查到这里来了。”尼雅解释道。她此时有一丝莫名的愧疚,因为她并未听从安娜的劝告。

安娜道:“果然如此,查兰·唐泽是何?等的人?精,她必定一下?就看出你的不同寻常,所以才会派她手底下?那位暗影能?力者一直藏匿在你周身,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她恐怕是有意要招纳你入队的。”

“是吗?你怎么知道?”尼雅偏过视线,看着她美丽的侧脸问道。

“只要你对?神秘领域有所了解,就必定听过‘探索者团’。他们很缺人?,永远在招募新猎人?加入。你实?在是太符合他们的要求了,但?是也?必须要对?你进行一段时间的考察,确定你的身世背景是干净的才行。”

“你……不是猎人?吗?”尼雅问。

“我不是,我只是一名大学教授。”安娜又笑了,侧首看向尼雅,二人?的目光交汇,尼雅慌忙转移开了视线。

“我不信。”尼雅随即道,“你那天月曜日大晚上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郊区的墓园里?这太可疑了。”

“那是因为……我在做我的研究课题。我的专业是法医学与精神学,我研究的课题就是死亡与灵魂。所以……我经常会去墓园,解剖一些刚下?葬尚未掩埋的尸体,做一些实?验。尤其是月曜日,这个日子很特殊,在这一天死亡的人?灵魂会出现奇怪的变化,这是我近一年?来研究的课题。我那天就是去了南郊橡树村的墓园做实?验的,却没想?到遇到了你复活。”安娜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踌躇,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说出这些话?。同时她观察着尼雅面庞的神色变化,本以为尼雅会露出惊愕或嫌恶的神情,却没想?到她一脸好奇地问:

“那你知道不死人?是怎么一回事吗?为什么我会复活?”

安娜顿了顿,微微弯起唇角,眸光灿然地看着尼雅道:“不死人?是神明的眷者,因为神明的眷顾,才会复活。”

“啊?”尼雅一脸茫然,她本以为询问大学教授就能?得到科学的回答,没想?到安娜的回答如此神秘学,这与她的好友安又有何?异?

安娜解释道:“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我始终相信这一点。所以所有复活的不死人?,都不是原来出生时的那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机制复活的,我现在也?无法做出考证,因为案例太少了。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不死人?的传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实?存在的不死人?。如果你硬要我解释,我只能?说这是神明的眷顾,你是神之眷者。”

尼雅一时无语,半晌才问:“你真?的相信这世间存在神明?”

安娜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诡秘,顿了顿,她回答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好相信有神明。”

尼雅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但?她想?也?许确实?是如此。尽管她是无神论者,但?世界变了,她的思想?也?必须同时做出改变。不论如何?,实?事求是才是根本。神,也?许不是人?类信仰之中的那种全知全能?的神,只是某种……比人?类更为强大的生命存在,能?够用人?类无法想?象的方式动用某些自然力量,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这么一想?,就好接受许多。

尼雅突然灵光一闪,道:“对?了,你的言灵之书……你是用这本书把我拉进马车里去的吗?”

安娜微笑着点头,从自己防护衣的内口袋中取出了那本袖珍精装书,道:

“我可以用这本书做到一定程度的空间位移,对?象可以是我自己,也?可以是他人?,但?范围是有限的,因为我的灵力有限,语言也?是有限的。目前?,我只能?将我自己或他人?转移到我曾见到过的、范围在以我为圆心半径一百米之内的、可以用语言描述出来的地方。如果其中有任何?一步达不到,位移就是很危险的事,失败大概率会造成身躯分?离,乃至于堕入空间夹缝之中。”

所以……墓园复苏那晚,她突然从墓园大门口消失了,就是用言灵之书位移了吧。尼雅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能?做到不打开书,就能?运用言灵的能?力?”尼雅又问,因为她想?起来在自己被?安娜用裙子藏起来后,那警卫本要查车厢,却被?安娜一句话?给打发了,好像受到了某种精神干扰一般。

安娜有些惊讶,笑道:“对?,没想?到你能?看出来。我确实?可以做到一些瞬发的,不打开书就可以说出来的言灵,但?前?提是我必须接触到这本书。这类语言的力量是比较微弱的,只能?干扰一些普通人?,混淆他们的视听。所以当时……我还是得把你藏在裙下?,否则若是让警卫直接看到你,我的瞬发言灵也?不会起作用。”

原来如此,尼雅的困惑解开了。随即她问道:“那么,你能?用这本书把我们俩送到停尸房去吗?”

“遗憾的是不能?,言灵之书与我的血肉和?灵魂绑定,认我为主,只有我才能?使用。我方才使用灵力已经透支,眼下?已经无法再使用言灵之书了。”安娜耸肩道。

尼雅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安娜没有灵力了,言灵之书也?起不了作用,她们还如何?自保?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猜我们俩为啥会在一起?我们俩当时被?言灵之书用言灵拴在了一起,所以魔胎打乱空间时,我俩就被?一起传送了,这说明这魔胎还不算可怕,无法影响到言灵之书。现在只需要时间,等我恢复一点灵力,就有办法脱险。其实?……解剖时若不是借用了你的灵力,我的透支可能?会更严重。”安娜的笑容有些狡黠,“你不愧是神眷者,拥有磅礴的灵力。”

怪不得要我捧着书站在你身后……教授你这么狡猾你的学生知道吗?尼雅暗暗吐槽。

“我有灵力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也?不会用。”尼雅好奇问。

“那是自然,灵力其实?连普通人?都有,只不过很微量。而要学习运用的法门,你就要选择几大职业法门,拜师入门。有的入门门槛低,有的则很高,但?殊途同归,最终导向的高阶职业彼此之间差距不大。这说起来就复杂了,我能?给你专门开一学期的课。”安娜道。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上你的课。但?现在……咱们得先挺过眼前?的这一关。”尼雅缓缓站起了身,并跨前?一步,将安娜挡在了身后。因为此刻她敏锐的感官已经察觉这房间之内两张病床上的病人?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果不其然,她刚站起来,那床榻上的两个男性病患身躯就发生了激烈的抽搐,周身毛发滋长,四肢扭曲,双腿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并长出偶蹄动物一般的硬蹄,肩臂胸背隆起可怕的肌肉,双手变作尖锐的利爪,面庞狰狞发青,眼球被?黑色彻底吞没。龇出獠牙,额上生出弯角。

这是恶魔?尼雅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顾不得身上的伤,她猛然抽出了绑在腰间的棍带中的甩棍,取棍的同时“唰”地甩出折叠的棍身,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开V第一章!

本章对之前的一些细节做了解释,比如裙子藏人的事。此前有读者专门就这事儿来杠我,说我是刻意这么写,一点也不合理。希望现在你能觉得合理。读书要耐心点,我该做的解释都会做,没做解释的,说不定就是伏笔。什么都要求个你所认为的合理,那只能说是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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