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主宅内的仆人们在一等男仆亚当的带领下?急匆匆赶来,而去寻找木棍、床单制作担架的那两位低等男仆也赶回来了。他们用简易的担架将重伤的艾米尔送去医务室,而刚刚赶来的仆人,听从安娜的命令,纷纷戴上手套,用布条将卡尔的嘴巴勒住,将他五花大绑,送去了禁闭室。

禁闭室位于仆人宿舍的东北角,是一间小仓库改建而成的,犯了错的仆人,都会暂时囚禁在这里。不过这间禁闭室已经闲置了起码50年以上了,在50年前的《劳工法》出现之前,仆人对主人那几乎都是绝对的人身依附关系,在人格和法律上都是不平等的。自《劳工法》诞生后,这些贵族仆人从法律上基本和主人是平等的关系,也就只是雇主和雇佣的关系。雇主再也不能像对待私有财产奴隶那样对家中仆从随意打骂了,私自禁闭更是犯法而不允许的。

但实?际上,主仆地位仍然是不平等的。深宅大院之内,只要没有人去外面告发?,那就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而主与仆之间的各种不平等现象更是比比皆是,《劳工法》内有意无意留出的漏洞,使得主人们仍然有手段控制仆人。

安娜和尼雅先是找到了卡尔拿来伤人的刀,这把刀是他在花房里用来砍多余枝叶的柴刀,平时就收在宿舍床底的工具箱里。如今成了伤人的凶器,安娜要留证,于是仆人将其装进了布袋子里,带去了总管室。

尼雅和安娜则随后去了医务室。安娜没穿鞋,尼雅本想背她的,但见她浑不在意地赤着脚走,她也不好开口了。

二人清洗了满是血污的手,身上的衣服也不可避免地染了血,显得有些狼狈。女仆们及时送来了更换的衣物,安娜换上了一身女士马球服,尼雅的猎装上染了血,好在她于伸缩腰包中备了一件猎人风衣,这会儿正好换上。

二人梳理好凌乱的发?,简单洗漱了一番。安娜吩咐仆人们看顾好艾米尔,在她们回来之前不要靠近收藏品仓库,二人便即刻出发前往仓库一探究竟。

收藏品仓库的大门是紧锁着的,并无打开的迹象。安娜用钥匙开了门,二人缓步进入仓库之内。安娜手中的提灯和尼雅的洞察束灯照亮了眼前的景象。四周摆放着蒙着白布的画作、各类雕塑艺术品,都在黑暗蒙尘的环境中静静置放着。灰尘萦绕在鼻端,有些呛鼻,她们不约而同都用面巾蒙住了口鼻。

不知何时,尼雅耳畔那八音盒的旋律已经停止,她猜测可能是自己与卡尔对战接触的那个时候,音乐就消失了。如今仔细回想,这八音盒这样作响,岂不是相当于某种预警?它若当真?要搞事?情,又何必要来这一出,吸引尼雅去阻止?

虽然神秘物品的行为难以用常理度之,但尼雅还是习惯性地要用逻辑来推理一番。

尼雅悄声将自己遭遇了一个羊角辫小女孩的事?告诉了安娜,安娜若有所思?地道:

“会不会就是那个名叫希斯克的小女孩的灵?她为何要引导你去阻止卡尔?”

二人仔细查看了一番仓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便终于来到了最内侧的保险柜旁。保险柜也是紧闭着的,安娜用言灵解开双层屏障,插入钥匙后,一点一点将机械密码锁拨开,随即二人合力,将沉重的柜门缓慢拉开。

门打开一道巴掌宽的缝隙后,柜内忽而刮出一阵怪风,卷着地面上的尘土,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尼雅当即将安娜护在身后,连番退后了三步,并举起了手中的杖鞭。

“啪啦”一声,那八音盒不知为何自己从那保险柜内的架子上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盒盖砸开,内里的舞蹈女孩被砸得弹了出来,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八音盒的旋把转动起来,开始上发?条。那舞蹈女孩也随着旋把的转动,逆向旋转,一卡一顿,极度诡异。

尼雅和安娜浑身的汗毛倒竖。

“安娜……你试试看用言灵之书,能不能让我们看到当下?看不到的东西。”尼雅轻声道。

“好。”安娜当即翻开言灵之书,强打精神,发?出言灵:

“请赐予我与尼雅·李得见操纵八音盒之物的视觉。”

此言一出,尼雅顿感灵觉拔高?,变得更为敏感,而她眼前的景象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就好像被调低了色彩饱和度,上了一层清冷的滤镜,四周的环境温度都好像下降了。她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透明影子,正蹲在八音盒的后方,拨动着八音盒的旋把。但由于那是个透明的影子,她仅仅只是能将它与环境分离出来,看到一些模糊的边界,想要分辨到底是什么外形的东西比较困难。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尼雅感?到惊诧,自己如此强的精神力,如此高的灵视力,再加上言灵之书的加持,竟然也无法辨认清楚?

而此时,身后的安娜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哼,她不得不解除了加强灵视的言灵。今天自午后开始,她一直在消耗精神力,方才强行提升灵视更是给她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使得她的精神之海出现了枯竭的预兆,刺痛侵袭大脑,她支撑不住了。

尼雅道:“教授,你离远点,我上去试探一下?。”

“唉!你小心!”安娜连忙抓住她的肩膀道。

尼雅点头,她垫着步子,一点一点谨慎地靠近那个八音盒,尽管被拔高?的灵视又回归了原来的状态,但她仍然能通过附近空气和灰尘的隐约变化,观察到那个透明影子的所在。

就在她探出杖鞭,打算试探着攻击一下?那个透明影子时,忽而八音盒“咔”的一声,原来是旋把已经转到了底部。紧接着旋把一松,音乐旋律再度播放出来:

“|6~563~|—|6~563~|—”

尼雅探出的杖鞭立时顿住,这一回的音乐非同以往,像是魔音穿耳一般直接扎进了她的脑海深处。尼雅的灵魂深处像是出现了一个下水孔,整个自我意识都如水一般打着旋被卷入了下?水孔中。

“希斯克……”

“希斯克…利……”

“希斯克利夫……”

来自幽冥般的呼唤不断地在脑海中盘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尼雅忘却了自身的存在,此时整个脑海都被这个名字占据。紧接着一大片令人窒息的高?耸冰山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地耸立在她眼前。仰头远眺,山顶之上的天空是暗青色的,流光溢彩,仿佛出现了极光。

那极光犹如幻梦,侵蚀着她的精神世界,让她内心深处浮起长眠的欲念。厌倦啊,她好像厌倦了一切,若能冰冻结块,做一颗飘荡于渺茫宇宙的碎粒,那该有多么令人神往啊。

她将消弭于志高?伟大的怀抱之中……

“希斯克利夫……”

“希斯克利夫!”

“尼雅!”

希斯克利夫的呼唤转变成了一声疾呼,尼雅忽而想起了自己是谁,自主意识顿时从遥远的宇宙被硬生生拉扯了回来,出窍的灵魂又重新被塞回躯壳之内。她倒吸一口凉气,眼前景象在旋转,安娜的面庞距离她极近,神色十分焦急。

“你怎么了?感?觉整个人灵魂都要飞出去了。”安娜见她回神,顿时大松一口气。

“希斯克利夫……”尼雅呢喃道。

“什?么?”安娜一头问号。

“不是希斯克,是希斯克利夫……”尼雅抹去了额角渗出的汗水说道。

随即她眸光再度望向那八音盒,此时八音盒已经彻底停止了转动,躺在地上寂静无声,好似从未有方才异常的表现。

“这八音盒……是突然就停了吗?”她问。

“对,你整个人突然僵住了,然后这八音盒好像就不响了。尼雅,你刚才那样子好吓人,没事吧?需不需要我给你做个检查?”安娜有些不安地问道。

尼雅没有回答安娜,而是死死盯着那个八音盒,调动所有的感?官去感受那个透明的影子,片刻之后,尼雅松了口气,道:

“那上面的缚灵……刚才对我造成了影响,但现在好像是消失了。这八音盒太邪乎了,我们还是将它锁起来,等明天,尽快将它处理掉。”

她们用巾帕垫着手,抓着八音盒又丢回了保险柜,重新锁上。安娜试着用言灵之书给保险柜上防护屏障,但由于精神力和灵力透支,她只完成了一道屏障,脑海里已然刺痛难忍。尼雅让她不要勉强。

离开收藏品仓库后,二人本还要去禁闭室看看发?狂的卡尔。但尼雅见安娜精神萎靡,劝她先去休息,自己单独去见卡尔。安娜不肯,坚持一定要与尼雅一起行动。无奈之下?,尼雅只能妥协。

不过令她们感到意外的是,禁闭室内的卡尔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周身那些奇怪的变化都消失了,已经倒在禁闭室内的床榻上,晕了过去。据看着他的一名男仆道,他刚进禁闭室那会儿还在大喊大叫,一脸凶相,大约五分钟前突然间就不闹了,晕了过去。

“五分钟前?那会儿咱们俩在仓库里,正是那八音盒最异常的时候。”安娜道,随即她眸光投向尼雅,道,“尼雅,我有些担心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八音盒这么做似乎是有预谋的,它的目的不是卡尔,会不会就是你?”

“怎么会是我?如果它要对我下?手,那我此前一直带着它在身边,它有无数次机会下?手。”尼雅道。

“不……之前八音盒被你收藏在猎人团总部之内,它无法作妖。而你今天把它带出来了……”

“可……再之前呢?”尼雅算了算时间,她从教会学校的院子里挖出八音盒是11月21日的晚间,进入猎人团是11月30日,此间这八音盒在她身边待了9天时间。

“再之前,也许它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且我们今日可是当着八音盒的面商量要把它处理掉的事?情,它会动手,也许是感受到了威胁。”安娜猜测道。

安娜的描述让尼雅有些胆寒,感?觉这八音盒就像是有着自主意识的生命一般。如果真?如安娜所说,那她是不是刚才已经中招了?

“尼雅……我还是希望你能让我查一查,防患于未然。”安娜劝说道。

尼雅道:“好,但今天太晚了,咱们先把今晚熬过去,明天一早就出发,先解决八音盒的问题。我在想,让主楼和别栋的两拨人分别集中在一起守夜,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安娜认同尼雅的想法,于是给手底下?的仆人们下?了命令:主楼的人集中在西翼的花厅过夜,而别栋的人守在医务室中过夜。没想到安娜下?午和尼雅开的那一句玩笑,竟然一语成谶。她们整个后半夜,还真?就睡在了花厅之中。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花厅里有两张贵妃榻,往日里安娜若是在家,闲来无事?特别爱靠在榻上看书,或者午睡。其余仆人们则抱着被褥在花厅内打地铺。

后半夜,安娜因精神透支陷入了深度睡眠修复之中,躺在她身侧的尼雅一夜未曾合眼,闭上眼就会出现那苍茫宇宙的图景,好似有着某种奇特的吸引力,拉扯着她的灵魂。对于尼雅来说,这种压迫感非比寻常,直接触及到了她的精神深处,不是那些个蹦出来吓人一跳的妖魔鬼怪所能比拟的。

她阖不上眼,只能不断琢磨这八音盒的事?。虽然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但她隐隐觉得,这八音盒身上可能套着不止一个秘密。

她推测:小海伦所谓的“希斯克”也许是误解,她可能是听到了“希斯克”这样的呢喃之声,但没有听到完整的名字。且她见到了那个羊角辫小女孩的灵,于是就误解那羊角辫小女孩名叫“希斯克”。

如此一来,这个八音盒至少套上了五层秘密:其一、羊角辫小女孩是谁?其二、希斯克利夫又到底是谁?明显,希斯克利夫是个男人的名字。其三、呼唤希斯克利夫的声音到底是谁的声音?那声音无法判断性别、年龄,是个十分混沌中性的声音。其四,这个八音盒为什么会诱导男性异变,产生极强的繁衍欲望,并对身边的女性施加暴力?其五,她看到的冰山、极光和苍凉宇宙的图景,所产生的那种丢失自我、化为尘埃的念头,又是因为什么?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尼雅起身,披上了猎人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章被锁,改的我要吐了,忍不住吐槽晋江的专婶,简直脑回路清奇,完全不知道联系一下上下文,就单盯着一段进行龌龊脑补,你要是不申诉骂他们两句好像就悟不过来一样,脑子有坑。

明天应当会有加更,到时候大家傍晚时分来看吧,不论有没有我都会在wb发布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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