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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见贺兰廷如此,得意地笑了笑,全无收敛地凑近他,从他腰间拽下挂着的白玉佩,“这方白玉佩我很喜欢。”
又从拽下了自己腰间名贵的如意玉佩,塞进贺兰廷的手里,“我拿我的与你交换。”
贺兰廷面色浮起一丝怒意,想要去抢回被萧玦拿走的白玉佩,“还请三殿下把玉佩还给我。”
他不喜欢拿旁人的东西,更不喜欢旁人拿他的东西。
萧玦身手矫健,脚步一滑,躲过了贺兰廷,他笑嘻嘻道:“兰廷,交换了信物,我们就约定好了。明日,我请奏父皇,让你入宫伴读。”
“你!”贺兰廷又气又恼,莹白的双颊泛起绯红,拽着如意玉佩的手指微微发颤,指尖发白。
“就这么说定了!”萧玦轻笑着离开,他从小习武,武艺超群,脚步飞快。
贺兰廷咬着牙追上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手里的如意玉佩如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甚少与旁人生气的贺兰廷,在这一日气得直大喘气。
无赖!
这一日,是镇国公府老夫人沈氏的六十大寿,来道贺的人不知繁几,府里热闹得令贺兰廷有些头疼。
他素来喜静,又因为先前被萧玦抢走了白玉佩,他便愈发觉得难受。
于是,他干脆躲进书房,避开外头那些吵杂。
“叩叩叩”,忽然,敲门声响起,外头传来兄长贺兰琤的声音,“兰廷,宴席快开始了,父亲让我来叫你。”
贺兰廷捏着书的手稍稍一紧,“兄长,我不想去。”
贺兰琤道:“可是身体不适?”
“太吵。”
贺兰琤顿了顿,道:“那你先歇着,我去禀告父亲。”
“多谢兄长。”
贺兰廷看着性情温和,可骨子里一贯是冷漠疏离的。他厌烦杂事琐事,不喜欢给别人麻烦,也不喜欢旁人去叨扰他。
贺兰琤从不勉强弟弟,从贺兰廷的院子退了出去。
席上,小辈们为贺老夫人祝寿,祝寿词一个比一个说得真切,礼物一个比一个送得阔绰,唯有萧玦只送了一副普普通通的万寿无疆图,口中也只说了一句:“祝老夫人万寿无疆。”
众人都有些哑然,虽然嘴上不曾说什么,可心里大多都觉得萧玦太过小气。
镇国公府老夫人,乃是懿德皇后的表姑母。懿德皇后从小是贺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两人亲如母女,感情十分深厚。虽说三殿下甚少在镇国公府走动,可看在懿德皇后的面上,也不该送这么轻的贺礼。
然而贺老夫人却十分高兴地收下了,她笑着拍一拍萧玦的手,道:“好孩子,有心了。”
萧玦道:“老夫人,我想去找兰廷玩儿。”
贺老夫人笑道:“去吧。”
宴席开始时,萧玦便就不曾见到贺兰廷,眼下好不容易挨到送完贺礼,自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找贺兰廷。
虽然他极少来镇国公府,可是很奇特的,他竟顺利地找到了贺兰廷的院子——兰苑。
兰苑幽静,院子里只种了两株梅树。因已经到了春日,梅花都落了,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萧玦抬脚迈了进去,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里屋的烛光映着人影,他端正地坐着,手里拿一本书,一动不动。
萧玦盯着那人影看,大概是因为知道那人是贺兰廷,所以觉得格外有趣。
真奇怪,他就是觉得贺兰廷所有的一切都很有趣。
没有缘由。
萧玦走近人影,抬手拍了拍窗。
屋里的人终于有了声响,“谁?”
声音并不是白日听见得那般和煦,反而显得有些清冷。
萧玦勾一勾嘴角,笑意渐深,贺兰廷,可真有意思,表面与内里竟全然不同呢。
萧玦叩叩窗几,“我。”
听见白日里那惹人厌烦的声音,贺兰廷心头突突跳了两下,捏着书的指尖猛然一收,无赖!
“不知三殿下有什么事?”贺兰廷按住心头的怒意,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道。
然而萧玦却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耐烦,笑嘻嘻道:“我来给你道歉呀。”
贺兰廷道:“不必。”拒绝得干净利落。
萧玦似乎对贺兰廷从不会生气,也不管贺兰廷是否乐意,他依旧笑意盎然,道:“兰廷,我请你做伴读,可不是想把你拘在宫里。我常日也喜欢在外头瞎逛,你做我的伴读,咱俩可以一天到晚在外头玩儿啊。”
“听说城郊的桃花快开了,你想去看看吗?”
“还有,城东有一间新开的茶坊,据说很有意思,你想去看看吗?”
“前两日,我听人说,城南来了戏子班,唱得可不是那些个咿咿呀呀,而是江湖故事,十分有趣,你想去看看吗?”
贺兰廷听着听着,眼底渐渐浮起一丝向往。他自小随师父生活,自在惬意,随心所欲,而今回府,这里的规矩,这里的名头,所有的一切都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他厌烦愤怒,却还是无可奈何地去应对外面的人和事。
很少有人说,兰廷,你想去看看吗,去见见那些无拘无束的潇洒。
贺兰廷捏着书的手指松了松,他终于起身去推开窗几,含笑精致的脸映入眼帘。
“兰廷。”
这一声,莫名地让贺兰廷心尖颤了颤,在很多年里,这个笑,这一声呼唤让贺兰廷熬过一次又一次。
贺兰廷道:“三殿下。”
萧玦笑意到达眼底,在贺兰廷面前,少年似乎从来无烦恼,永远笑意盎然。
“兰廷,你终于肯见我了。”
贺兰廷眸光微闪,唇畔抿了抿,而后道:“三殿下,非要让我做伴读不可?”
萧玦反问道:“兰廷可是改主意了?”
贺兰廷微不可闻地撇开了目光,萧玦的眼神太热烈,热烈得令他有些不自在。
“如果……如果真如三殿下所言,不拘着我,那我……”
“那兰廷是答应了?”萧玦欣喜若狂地攥住贺兰廷的手腕,因狂喜充满胸膛而格外激动,手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贺兰廷被攥得有些疼,下意识就想往回抽手,可一见萧玦的笑眼他便停住了。
这样的笑脸,他终究有些不忍心拒绝。
贺兰廷微微点了一下头,“不过,殿下可否把我的白玉佩还给我?”
萧玦嘿嘿笑道:“玉佩已经挂在我的腰间上便是我的了。”
贺兰廷低头一瞧,果真见到那枚寻常普通的白玉佩挂在萧玦的腰间,与萧玦的锦袍十分不配。可是萧玦却显得十分高兴,他道:“兰廷,你看,多好看。”
贺兰廷被他的笑意感染,眉间亦漾开丝丝笑意。
萧玦道:“兰廷,你笑起来真好看。”
贺兰廷脸颊一红,忙抽回自己的手,转头坐回了案桌前。
萧玦趴在窗几上,脑袋钻进去,冲贺兰廷道:“兰廷,去吃宴席啊,今日可有很多好吃的。”
贺兰廷道:“不去。”
他最讨厌人多的地方。
萧玦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不吃。”
萧玦只当没听见,转头去拿吃食,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他从窗几跳了进去,惊得贺兰廷手都抖了抖。
萧玦笑眯眯地将吃食摆出,口中道:“也不知你爱吃些什么,我便随便拿了些什么。若是你不喜欢,我再去拿。”
贺兰廷怔怔地望着萧玦,眼底浮起些许疑惑,他并不明白,萧玦为何会对初见的他这般上心?
而更奇怪的是,自己对萧玦的这份热烈似乎并不十分抗拒。
要知道,他素来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
正思忖间,萧玦把筷子塞进了贺兰廷的手里,“发什么愣,吃饭。”
贺兰廷接过筷子,压下心中不解,开始用饭。
他并不挑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也没什么特别不爱吃的。
萧玦话比较多,用饭时也说个不停,可贺兰廷却莫名觉得心里安宁。
在这巨大的牢笼里,难得的安宁。
……
城郊。
一个黑色人影手执长剑,剑光微闪,映出地上的一滩血红,顺着那血红望去,是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
他俨然已经断了气。
黑衣人嘴角微勾,眼底泛着寒意,似笑非笑。
身后,一群侍卫包围住他,“你……你到底是谁?”声音竟隐隐发颤。
黑衣人浑身泛着杀意,月光映衬下,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他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一个转身,长剑极快地滑过侍卫的咽喉。
眨眼之间,又倒下两个。
黑衣人冷笑道:“不想死,就滚!”
活下来的两个侍卫虽然心生惧意,可他们也知,主子已死,他们回去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索性拼了。
两人对视一眼,抬脚就要冲过去。
然而黑衣人比他们快一步,冰冷的剑隔断咽喉,在他们还未曾抬步之前。
黑衣人眼底泄出嘲讽之色,不自量力!
四周,归于平静,只有浓烈的血腥味。
黑衣人稍稍动一动脑袋,往东面的暗处望去,“主子,人都已经死了。”
“很好。”
随着话音落下,暗处抛出来一枚如意玉佩,恰好落进了那瘫血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