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最耀眼的光

萧玦委屈巴巴地望着贺兰廷，然而十五岁的少年板起脸来脸色沉峻，瞧着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贺兰廷沉声道：“不必唤我。规矩如此，你若做得到，我便还做你的伴读。你若办不到，便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于贺兰廷而言，他的时间很短，当做应当要做的事情，却不是用来随意玩耍、浪费的。

家国天下，他自有一腔抱负。答应做萧玦的伴读，不过也是凭着年少时的一点情分。

可是，规矩便是规矩，不可不立。

萧玦见贺兰廷如此认真，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自会办到的。”

贺兰廷凝视了萧玦一眼，见少年眼神坚决，这才道：“如此最好。”

“兰廷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萧玦拍拍胸膛，正色道。

贺兰廷睨他一眼，嘴角微不可闻地泄出丝丝笑意。

恰时，初九从外头进门来，“公子，该用晚膳了，是在屋子里用，还是一起去大堂。”

“去大堂吧。”萧玦抢先一步道，“兰廷，我们去大堂一起用吧。前几日我来府里，都没见过你父亲。如今你做了我的伴读，我正好见见国公爷和老夫人。”

萧玦说得高兴，没有发现贺兰廷竟忽然冷下了脸，他继续又道：“我记得你娘亲从前就曾说过要让你与我一起读书，眼下……”

“三殿下自己去吧，我累了，想歇息了。”贺兰廷冷冷地出声，他撇开头，在萧玦看不见的时候，眼底浮起悲痛。

“兰廷……”萧玦怔了怔，不明白贺兰廷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贺兰廷攥一攥拳头，径自转身进了屏风后。

萧玦觉得莫名其妙的，抬脚想要跟上去问问情况，却被一旁初九拦住了。

“殿下。”初九大着胆子拦住萧玦，“三殿下还是先回府吧。”

萧玦忧心道：“兰廷怎么了？”

初九将萧玦引到外头，待走远了，他才恭谨向萧玦行了一个大礼，道：“奴才冒犯了，还望三殿下恕罪。”

萧玦满心狐疑，拽着初九问道：“兰廷怎么了？”

初九轻轻摇摇头，道：“三殿下，奴才不敢多言。明日公子便好了。”

说罢，初九便退回了兰苑，而且还将兰苑大门关上了。

萧玦站在兰苑外，一脸懵圈。

兰廷的脾气怎么这么古怪，以前那个软萌可爱的小家伙去哪了？

屋内。

贺兰廷攥紧了拳头，忽而狠狠地砸向桌面，“嘭”一声巨响，似乎要把桌面砸出个洞似的。

初九急忙忙冲进屋，阻拦道：“公子，别这样。”

贺兰廷双目通红，眼底似有晶莹闪烁，半晌后，他闭了闭眸，想要平复心头的一腔怒火与悲痛。

初九握住贺兰廷的手，宽抚道：“公子，不要这样。若是夫人知道了，会心疼的。”

贺兰廷抿一抿唇，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初九道：“夫人说过希望您能开开心心地活着。您答应过她的。”

过了好一会儿，贺兰廷终于松了松拳头，开口道：“他走了吗？”

初九道：“应当已经走了。”

贺兰廷轻轻“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方才莫名对他发火，他应该生气了吧。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

“兰廷，兰廷，兰廷……”

贺兰廷眸中浮起一丝讶异，他……还没走？

初九望一眼贺兰廷，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转头去开门。

“三殿下……”

萧玦越过初九进了门，手里竟还拎着一个食盒。

贺兰廷反手擦了擦脸，从屏风后走出，“你还未回府？”

萧玦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边布菜边道：“我陪你吃了饭再走。燕王府只我一人，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嘿嘿，这些都是我方才从你们厨房里拿的。”

“不过你们国公府里的饭菜也太素了，明儿我从太白居给你订一桌好的。兰廷，我跟你说，男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得高长得壮。你啊，太瘦了，没力气的。”

萧玦絮絮叨叨，啰里啰嗦，和厨房大娘有得一拼。

贺兰廷怔怔地望着萧玦，他以为萧玦会生气，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可萧玦他……

“坐啊，傻站着做什么？”萧玦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贺兰廷。

像冬日暖阳一般的少年，像炽热烈火一样的萧玦，贺兰廷忽然有一丝想要靠近的冲动。

这样的他，会是自己生命里最耀眼的光吧。

萧玦拽着贺兰廷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一碗鸡汤，“多喝点汤，滋补的。”

贺兰廷眸光微微闪烁，半晌道：“谢谢。”

萧玦笑了笑，道：“兰廷，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两个字的。”

贺兰廷心头浮起丝丝温暖，他听见自己清晰利落地说了一句：“好。”

萧玦眉眼一弯，弯成一道明月，照亮贺兰廷孤寂生命的明月。

……

在贺兰廷的督促下，萧玦成了崇文馆里最勤劳的学生，他日日最早到，上课又最认真，被齐仁夸赞了好几次。

崇文馆内，每月都有一次考核，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八样中任意挑出两样。

“这一次考核的内容是，诗和画，限时两个时辰。”崇文馆大学士齐仁道。

萧玦微微思索了片刻，便很快地落笔。

齐仁望了他一眼，行事急躁，太不沉稳。

贺兰廷见萧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眉间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萧玦落笔最早，答卷也最早交。

齐仁道：“三殿下不再检查检查？”

萧玦大手一挥，格外自信道：“都做好了，不必检查。”

齐仁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赞同，然而在低头看到萧玦卷子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箫玹望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萧玦，眼底浮起一丝嘲讽，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然而出乎箫玹意料的是，这一次的考核，萧玦竟然得了第一。

这不可能！

萧玦笑意盎然地从齐仁手里接回卷子，献宝似地递给贺兰廷，“兰廷，你看。”

贺兰廷瞧着萧玦画上的人儿，嘴角溢出浅浅笑容。

齐仁赞叹道：“三殿下这一次诗做得极好，画画得更好。你们，都要同他多多学习。”

箫玹听着，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箫玹侧眸同身边的伴读道：“下学后，让他们在门口等我。”

“是。”

……

“兰廷，此番我拿了第一，明日休息，咱们去戏班子听说书去吧。”下学后，萧玦边与贺兰廷说话，边走出崇文馆。

方到门前，他们便被箫玹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三哥，我有点事情想与你谈谈。”箫玹一脸挑衅地望着萧玦。

萧玦兀自将贺兰廷护到了身后，旋即冷声对箫玹道：“我同你，没什么好谈的。”

箫玹嗤笑道：“三哥是不是怂了？”

萧玦冷笑道：“萧玹，你我都是皇子，你觉得你身后那些人敢同我动手吗？”

箫玹微怔了怔，嘴硬道：“三哥，你说什么动手不动手的，我哪里有那个意思？”

萧玦轻哼一声，望着箫玹的双眸似笑非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箫玹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勾着嘴角笑道：“我只是想同三哥玩个游戏，不知道三哥敢不敢？”

萧玦白了箫玹一眼，拉着贺兰廷的手就要走，“无聊。”

“三哥，你不是这么怂的吧？”箫玹讥讽道。

萧玦觉得自己的这个四弟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他头也不回地拉着贺兰廷走。

然而，箫玹却快步跟上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哥，别急着走。先听我说完这个游戏，再走不迟啊！”

萧玦眸中微微闪过些许恼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箫玹笑道：“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对于这次考核成绩不服气，想跟三哥再赌一回，好让三哥能真真正正地说服我。”

萧玦微微一挑眉，看着箫玹的眼神就像看白痴似的，“你无聊不无聊？对考核成绩不服气，你自管去跟先生说去。同我在这浪费时间做什么？闪开！”

说着，萧玦一把推开箫玹。

箫玹始料未及，被推倒在地。

“萧玦！”箫玹本来就对萧玦感到不爽，被这一推怒气更盛，他蹭地站起来，握拳就要冲萧玦砸过去。

萧玦未曾发现，在他身后的贺兰廷却觉察到了。

贺兰廷一把推开萧玦，箫玹的拳头便就砸到了贺兰廷的背上。

“兰廷。”

贺兰廷闷哼一声，冲着满脸关切的萧玦摇摇头，“我没事。”

萧玦眸中怒火渐盛，抬脚狠狠向箫玹踹去，“滚！”

箫玹被踢中腹部，“嘣”一声倒在了地上。

跟着他一块的众世家子弟去搀扶他，“四殿下，您没事儿吧？”

箫玹抚着剧痛的腹部，恨恨地瞪着萧玦，“萧玦，你敢打我！”

萧玦扶着贺兰廷，如墨瞳仁里尽是寒意。

贺兰廷扯一扯萧玦的衣袖，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起冲突。

萧玦低眸望了望贺兰廷，见他神色有些苍白，忙问道：“兰廷，是不是很疼？”

贺兰廷凝一凝眉心，道：“我们回去吧。”

“好。”

萧玦扶着贺兰廷上了马车，渐渐走远，而方才还在盛怒之中的箫玹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时微微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