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征程(三)

贺兰廷换了件素白长裳,绑好腰带,坠着萧玦赠他的如意玉佩,衣袂轻扬,着实一个世家公子样,在赤风城这样都是武将的地方显得格外独特。

萧玦带着他一起去程府,踏进门的那一刻,两个人便收到不少人的注目。

萧玦偷偷凑到贺兰廷耳边,轻声道:“害怕吗?”

贺兰廷虽是文弱书生样子,但他贺家历代武将,他自己又常在江湖走动,骨子里坚韧无比,这样的场面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他轻摇一摇手中的玉扇,浅笑道:“你小瞧我了,管好你自己吧。程将军可不是赵壑之流,没那么好对付的。”

正说话间,里边便传来程擎苍的笑声,声如洪钟,透着强劲霸道的内力。

萧玦和贺兰廷对视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程擎苍见到二人身影,立即站了起来,给萧玦行了一礼,“老臣参见三殿下。”

萧玦忙上前将程擎苍扶起,“将军不必多礼。”

“晚辈拜见程将军。”贺兰廷也恭谨行过大礼。

程擎苍一双厉目,上下扫视了一眼贺兰廷,多年沙场生涯令他全身都泛着肃杀之气,比起萧琅的有些邪气,他的气势更为强势,令人不容忽视。

“贺兄的幼子……可惜了,没有乃父当年风范。”程擎苍冷笑一声,道。

萧玦眯了眯眸,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然而他并未发作,只稍稍攥了攥拳。

贺兰廷并不在意,自顾地站了起来,他本就与母亲更像些,只在眉眼间与镇国公有几分相像。不能练武之后,他潜心读书,便愈加文雅起来,与镇国公一身武人风范,就更加不像了。

见贺兰廷神情从容淡定,程擎苍微不可闻地扬了一下眉,眼底似乎有一丝赞赏闪过。

“三殿下请上座。”程擎苍道。

萧玦拱一拱手,推辞道:“程将军,萧玦既是来参军,便是您手下的兵,如何能上座?还是将军上座。萧玦年幼无知,往后还请将军多多教导。”

程擎苍盯住萧玦的眼睛片刻,见这位三殿下目光灼灼,全然没有一丝犹疑,便不由露出一丝浅淡到几乎不可闻的笑意。

他是武人,不会忸怩,直接就回到了上座。

“既然三殿下有如此觉悟,那可别怪老臣日后严厉。”

萧玦笑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我既然决定到此地参军历练,自然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程擎苍道:“如此甚好。三殿下请入座吧。”稍顿了顿,他举起酒杯敬萧玦,“今日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这一杯,老臣敬您。”

萧玦拉着贺兰廷坐好,亦端起酒杯,道:“萧玦是晚辈,理应我敬将军。赤风城中,我不是皇子,只是您手下的兵而已。程将军,您只需记住这一点便好。”说罢,他举杯一饮而尽。

程擎苍目光微露一丝赞赏,但很快又掩了下去,话说得好听,可不知道是否也会做得如此好。

程擎苍同样一饮而尽,“三殿下爽快,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要说萧玦这张嘴也着实能讲,几杯下肚,竟和程擎苍开始侃大山起来。贺兰廷坐在他身边,忐忑不安,生怕程擎苍会觉得萧玦冒犯。

然而程擎苍,这位传说中威严无比、杀伐果断的老将军,与传闻中也……也略有不同。

程擎苍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随后坐到萧玦身边,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痛得萧玦直接变了脸色。

“小老弟我告诉你,这赤风城,好玩的东西多了,改明儿,我亲自带你去。”

贺兰廷:“……”

说好的冷酷无情,说好的霸道强悍呢?

萧玦毫不见外,一口应下:“好勒,那就有劳将军,带我到处浪了。”

程擎苍啪啪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

这接风宴吃得甚为愉快,除了萧玦喝得有点醉,回去的时候发疯一样,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还不让人扶。

贺兰廷和陆久安好不容易拉住他,将他送回房间,按到床上。

“二公子,三殿下他……”

贺兰廷道:“你去打盆热水来,就回去歇着吧。”

陆久安这一路跟过来,自然知道贺兰廷与萧玦的关系匪浅,他连忙去打了盆热水,放好之后走出了屋子,顺手关上了房门。

萧玦躺在床上都不安稳,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贺兰廷去拧了一把热帕子,随后坐到床边,替萧玦擦脸。他动作轻柔,缓缓抚过萧玦的脸。

忽而,床上的人一把握住了贺兰廷的手腕。

贺兰廷微微一震,往回抽了抽手,道:“阿玦,你……你松手,我去拧帕子。”

萧玦不知嘀咕了声什么,他转个了身,将贺兰廷的手护在了胸前心口处,以致于贺兰廷整个人被他拉上了床。

贺兰廷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半跪在床上,他用力地抽了抽,可没想到萧玦却攥得死紧。

贺兰廷费力尝试了两回,都没办法把手抽回来,他气呼呼地想把萧玦打醒,可见人睡得香甜,终究有些不忍。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左手去拿右手手心的帕子,这样一来,他整个人便都趴在了萧玦身上。

好巧不巧,萧玦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贺兰廷猛地一惊,帕子“啪”地掉在了萧玦的脸上。

萧玦弯起嘴角,将帕子从脸上拿下来,随后转了个身子仰躺在床上,他目光炙热地望着贺兰廷,“兰廷……”

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惹得贺兰廷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他猛地红了红脸,被萧玦紧攥着的右手往回抽了抽,却不想萧玦竟加大力道将他往下一拉。

贺兰廷真真正正趴在了萧玦的身上。

“你……你松开我。”贺兰廷扬起左手便想冲萧玦打去,可左手却又被萧玦抓住了。

贺兰廷极为不舒服地趴在萧玦的胸前,莹白的脸涨红,“阿玦,你放开我。”

萧玦翘起两边嘴角,笑道:“兰廷,你害羞什么,咱们这一路上不都是同榻而眠的么?”

闻言,贺兰廷的脸像是火烧起来一般,他撇开目光,道:“你松开我,我真的生气了。”

萧玦却胆大包天,一个翻身将贺兰廷压在了身上,他邪邪一笑,脑袋缓缓往下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贺兰廷紧张万分,被压住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萧玦眼神极尽温柔,见小人儿紧张得浑身微颤,双眸紧闭,他坏笑了一下,而后才在贺兰廷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的双唇微凉,却让贺兰廷感觉到炙热。

贺兰廷心尖颤了颤,因为这一个极致温柔的吻,他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听到萧玦说:“你还小,我不会冒犯的。”

话音刚落,萧玦便从翻了个身,躺在了他的身侧,可抓住他的手却不曾分开,“很晚了,睡觉。”

贺兰廷眨一眨眼睛,不曾说什么,闭上了双眸。

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晨起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贺兰廷推开房门,等在院子里的陆久安便急忙迎上来,道:“二公子,三殿下清早便去军营参加训练了。”

贺兰廷稍稍一愣,“这么快?”

陆久安道:“是程将军一早派人来请三殿下过去的。”

闻言,贺兰廷低了低眸,这个老奸巨猾的程将军,昨晚把人灌醉,想必是为了今日突击训练吧。

幸好阿玦往日酒量不错,否则今早必定起都起不来。

只是,老将军治军素来严苛,今日怕是要百般折腾阿玦。

这般想着,贺兰廷便抬脚去了他自己的院子。

先前与初九会合的时候,他拿了些药材来,今日阿玦指不定会累成什么样子,还是给他做些药膳补补身子。

顾不得自己用早饭,贺兰廷先吩咐陆久安去外边买鸡肉,而自己去厨房开始煎药。

如此忙活了一早上,中午的时候,他随便对付了两口,便又开始真正炖药膳。

这有事忙活,时辰过得倒是也快。

晚时,萧玦终于回来了,比起前一日的意气风发,今日他显得疲惫许多。

双腿发颤,两只胳膊抬都抬不起,一副被虐惨了的模样。

贺兰廷连忙上前扶住他,道:“怎么这么累?”

萧玦有气无力地答道:“别提了。”

若不是现在没力气,萧玦真想指着程擎苍的鼻子骂。

老狐狸!

贺兰廷扶着萧玦进屋,喂他喝炖了一下午的药膳。

萧玦只用嘴巴一张一合,喝完了一整碗药膳,这才有力气说话:“那个老狐狸,昨晚灌了我那么多酒,今日竟然叫我跑十里路。十里路不算什么,可随后还有什么骑射,练拳,这一整天下来,是一刻都没让我歇着。方才回来,他还说他今天念在我是第一天参加训练,所以格外开恩让我回府歇着。我……”

萧玦咬牙切齿,幸好他没真的把昨晚程擎苍的那些鬼话放在心上,否则今日真的要心生怨怼不可。

贺兰廷放下碗,又开始喂萧玦吃晚饭。

“老将军治军这般严苛,你身子可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