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破立（二）

大概,是因为后者吧。

阿玦的本事与心意，他都是清楚的。可是对于他自己的能力,贺兰廷没有那么坚定。

“在东营寨，你拿下了莫老二,将他绑在了柴房。而后又拖延了莫老大，虽说你自己受了重伤这一点让我很不喜，可是其他的,你都做得很好。兰廷,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成为我的累赘。相反，你是我前进的动力。”

“夺取兵权，来西北参军,都是你让帮我一起做的决定。若不是你,我大概不会想到这些。所以，兰廷,我不管旁人怎么说,可我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假意地疏远你。我做不到！”

萧玦的话就像一计重拳打在贺兰廷心上，打得他发蒙,也将他打得清醒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时常在想,习武自保已是不可能，唯有离得阿玦远些，方可保两人周全。

得失利弊,阿玦一定想得到的。

但他从未想过，阿玦是不是愿意。

贺兰廷咬了咬下唇，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萧玦叹着气，将贺兰廷搂进怀来，“往后，不要再同说我这些话，否则我定会生气，将你吊起来狠狠打一顿。”

贺二公子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少年，他乖巧地点点头，道：“我不会了。”

然而好巧不巧，柴昊收拾好了东西，寻了过来，“三殿下，你给我放开我们少主！”

一声暴怒，柴昊一跃而起，冲着萧玦就是一脚。

萧玦连忙躲避，将贺兰廷护至身后，“好小子，身手不错。”

贺兰廷在后面急得直叫，“住手，别打了。”

萧玦将贺兰廷带到一旁，安抚道：“莫急，让我试试他的身手。”

柴昊见萧玦还没把爪子从少主拿走，气得火冒三丈，他右脚重重地往地上一跺，周身之气顿显霸道，“我！说！让！你！放！开！少！主！”

此言一出，随之而来的便是柴昊极为蛮横的内力泄出。

萧玦眼睛一亮，“竟是个如此厉害的高手！”

贺兰廷急得不得了，忙大声叫道：“柴大哥，住手！”

柴昊此刻正是盛怒之中，丝毫听不见贺兰廷的言语，他双手起势握拳，直朝着萧玦重重地打过去。

萧玦抬手击掌，硬生生接过了这招，然而掌心被震得发麻。

萧玦甩甩手，道：“比试而已，用不用这么狠啊！”

话音刚落，柴昊的第二招攻势便已到了眼前，幸好萧玦身手快，往旁侧一闪，躲过了攻击。

贺兰廷眼见两人越打越厉害，莹白的脸气得涨红。

他用尽全力，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交战的二人俱是一愣，转头望向贺兰廷。

贺兰廷道：“柴大哥，给阿玦道歉。”

柴昊一愣，“少主，他……”

“道歉。”贺兰廷冷着脸道。

柴昊见贺兰廷神色不善，便知少主是真的生气，他忙道：“对不起，少主，属下冒犯了。”

贺兰廷冷声道：“柴昊，你需要道歉的人，是三殿下。”

柴昊垂一垂眸，朝萧玦拱手行礼请罪：“三殿下，小人冒犯了！”言语间却还有些不甘愿。

贺兰廷面色难看，萧玦忙道：“无妨无妨。兰廷，别生气，这位柴兄弟不知你我二人关系紧密，他不过是为了维护你罢了。我没有生他的气，你也不要怪罪他了。”

柴昊抬眸扫了萧玦一眼，眸间似有惊诧。

贺兰廷冷声道：“行事如此鲁莽，自去领五个板子。”

柴昊应道：“是。”

“兰廷，不必了吧，我们只是过了两招，彼此都没有什么损伤，不必打板子了。”萧玦劝阻道。

柴昊冲二人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贺兰廷神色微怒，道：“当罚则罚，若是他日换做旁人，非要闯下大祸不可！”

“没那么严重。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一点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你不是想见莫老大么，我带你去。”说着，萧玦牵起贺兰廷的手走了出去。

柴昊望着两人出门，眉心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初九拿着棍子，一脸戏谑，道：“我都同你说过了，不要去惹三殿下。这下好了，让公子罚了吧！”

柴昊沉着脸，默然无话。

初九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这一切都是公子自愿的。柴昊，公子喜欢，就可以了。”

柴昊转眸，望了初九一眼，他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无话。

莫老大被关在军营有大半个月了，军中那些个折磨人的手段也用了不少。此时此刻，他便如同一个丧家之犬，满是血污，极为狼狈。

一见到有人入内，便发出嘶吼声。

萧玦将贺兰廷护在身后，道：“莫老大已然疯了，离他远一些。”

贺兰廷站在萧玦身后，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后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道：“取两颗药，给他服下。”

萧玦微微一怔，“怎么？”

贺兰廷道：“此前，我心中曾有助东营寨抓我的凶手人选，现在虽然还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但是我想八九不离十了。先将药给莫老大喂下，稍后我们一问便知。”

闻言，萧玦吩咐左右将药给莫老大喂下。

莫老大双手双脚被铁链链住，本已是没有反抗之力，然而他却力大无穷，犹如盛怒之中的野兽一般，不停地发出嘶吼声，让人无法靠近。

萧玦眯一眯眸，自腰间摸出三枚银针，抬手朝莫老大身上穴道射去，莫老大有片刻的停顿。

“趁现在！”

左右便趁机靠近莫老大，将手中药丸喂了下去。

萧玦道：“兰廷，现在怎么办？”

“等！”贺兰廷道。

药效起得不快不慢，等了约莫两刻钟功夫，莫老大忽然哼哼了一声，随后他抬起头来，眼中的凶狠散去，只剩迷茫。

“我这是，在哪儿？”

萧玦愣了愣，怎么个意思，吃了两颗药，失忆了还？

萧玦望向贺兰廷，面露狐疑之色。

贺兰廷道：“稍安勿躁，一会儿便好。”

莫老大皱一皱眉，忽然脑海里闪过许多的念头，他似乎有些痛苦，但很快便恢复平静。他垂着眸，眼底浮起灰败之色，半晌他终于开口：“我东营寨，还有多少人活着？”

萧玦与贺兰廷对视一眼，随后道：“除了莫老二，都活着。”

莫老大惊诧地望向萧玦，道：“你竟没有杀他们？”

萧玦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莫老大，你当我是杀人狂魔，随手就要斩杀人吗？你们东营寨虽是马匪，也做过不少坏事，但……要定罪，也需得仔细查过，按罪处罚，哪有随手都杀了的道理？我虽为皇子，却也没有这样的权利！”

“按罪处罚？”莫老大低声嘟喃着这四个字，片刻后，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按罪处罚，哈哈哈……若是能早些碰上你，我或许会有另外的人生。只可惜啊……”

莫老大顿了顿，随后将目光落在贺兰廷身上，他似笑非笑，道：“你竟然没死。”

闻言，萧玦眯了眯眸，面带不悦。

贺兰廷道：“莫老大那一刀，虽然力气极大，可是动作却比往常慢了，没有砍中要害。”

莫老大冷哼一声，“若非我先前曾受过伤，又怎会……”

他似乎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人，竟敢骗我！”

贺兰廷道：“看来莫老大已经明白过来了。那么现在，莫老大可以告诉我，那人是谁了么？”

莫老大冷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贺兰廷道：“供出幕后主使，保你东营寨上下平安。”

“恐怕你没有这个权利！”

萧玦上前一步，道：“他自然有。”

莫老大望了贺兰廷一眼，又望了贺兰廷一眼，片刻他嗤笑道：“燕王爷，少年英雄，没想到竟会看重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燕王爷，这可不太妙！”

萧玦冷笑一声，道：“莫老大也不看重东营寨那些兄弟么？彼此彼此了。”

莫老大眯一眯眸，“你们，真能保我东营寨上下平安？”

贺兰廷道：“那就要看莫老大说出来的名字，值不值得了。”

“你方才明明说，可以保我东营寨……”

“但是你不信，不是吗？”贺兰廷淡淡道。

莫老大语塞，“我……”

贺兰廷道：“既然莫老大不信，那我便不给这个承诺。反正，我想知道的答案，已经心中有数。莫老大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更何况，莫老大当日砍了我一刀，我无处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怨恨。正好拿你的东营寨，泄泄愤。”

“你敢！”

“有何不敢？阿玦他是讲究论罪处罚，可我不是。我行事全凭喜好，不想杀就留着，想杀便就都杀了。阿玦宠我，不会拦着我的。莫老大，你如今是阶下囚。你们东营寨上下几百口性命，皆就在我的一念之间而已。”

贺兰廷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神色淡淡，似乎那些人命在他眼中真就无所谓一般。

一念之间，全寨可杀。

“你，你就是个恶魔！”莫老大嘶吼道。

贺兰廷勾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