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破立（三）

莫老大一下子慌了,他虽然出身草莽，干的也是烧杀掳掠的坏事,可是对东营寨的兄弟却是尽心尽力对待的。

他攥一攥拳，旋即又松开,“我说，但是你们必须答应，要保我兄弟们的安全。贺公子若是心有怨愤,都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那些兄弟。”

贺兰廷微不可闻地扬了一下眉,“那便看莫老大说出来的名字，是不是有那么大价值了？”

“景王府幕僚，白昀！”莫老大道，“白昀,正是此人将贺公子的消息告诉我们的。”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人,但听到时，却依然有诧异。

他竟然到了景王门下。

贺兰廷垂一垂眸,道：“据我所知,此人行事十分谨慎，不可能轻易露出马脚。”

莫老大着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见我第一面便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他答应我，救出我三弟,会让军营和官府日后再也不找我东营寨的麻烦。我这才与他一同合谋，抓了贺二公子。”

贺兰廷稍凝一凝眉，似乎略有不解。照理来说,按他过往行事的手法，要瞒住自己的真实身份轻而易举，可他却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看来，赤风城中，当是要见上一面了。

“这样说来，莫老二鞭子上的毒，也是他所赠？”贺兰廷问道。

莫老大急忙点头，“正是。老二本就善于用毒，那日得了那人所赠毒药之后，大喜过望，定要试试。但那人说了，此药只可用贺公子身上。他说，务必要你尝一尝蚀骨的惨痛滋味。”

闻言，萧玦脸色陡然一寒，“老二！”

贺兰廷却是轻轻一笑，道：“莫老大，安心在这待着。你东营寨的人，会没事的。”

莫老大面色一喜，“你答应保他们？”

贺兰廷道：“是。不过你么，恐怕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呆上数年。”

莫老大神情一僵，尚来不及说话，贺兰廷却已转身离去。

萧玦也随之跟着走了。

走出军营大牢，贺兰廷停住脚步，转头朝萧玦道：“此事到此为止吧，不必再查了。”

“什么？”萧玦大吃一惊。

贺兰廷道：“说来此事属于私仇，是那个人对我的报复。我曾经答应过他，会饶过他一次。这件事，暂且按下。”

萧玦微凝一凝眉，道：“为何？”

贺兰廷道：“往后你便会知道。阿玦，寻一个地方，让东营寨的无辜人住进去。这些人，以后会是让莫老大乖乖听话的筹码。”

萧玦怔了怔，面前的少年忽而勾唇浅笑，只听得他道：“我是答应放过他一回，可是没答应放过其他人。虽然这一回不能抓他，可不代表以后不能抓。他……还是同以前一样，自视过高！”

“兰廷，你说的这人是谁，就是老二的那幕僚，白昀？此人，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贺兰廷道：“这便是问题所在，景王回京数月，我们何曾见过白昀？他说他是景王幕僚，但京中的人又有哪一个人见过他？那么到时候，如何能以此事将景王定罪？他有恃无恐。即便是将来告到陛下面前，他也可以说是我们构陷，是我们以权压人，逼着他诬陷景王。”

“那你为何还要留着莫老大？”

贺兰廷轻笑一声，道：“既然旁人不知他是老二幕僚，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就成了。”

萧玦眼睛一亮，笑道：“你有法子？”

“等我见过他，自有法子。”

“你要见他？”

贺兰廷略略颔首，道：“是。多年未见，也是时候该见一见。”

萧玦想到白昀心肠歹毒，便有些担忧，“此人手段凶残，我怕伤着你。”

贺兰廷笑道：“无碍，我多带些人便是。”

萧玦还想拦着，可见贺兰廷态度坚决，便也只能道：“一切小心。”

贺兰廷抿唇微笑，冲萧玦摆摆手，“好了，我回去了。”

萧玦赶忙跟上，“兰廷，我送你。”

“不必了，桓将军等你很久了。”

萧玦愣了楞，转头就瞧见桓古板着一张脸，只听他沉声唤道：“三殿下！”

萧玦顿时脸色一变，“呵呵……呵呵，桓将军怎么来了？”

“殿下，到时辰该去训练了。”

贺兰廷捂嘴偷偷地笑，冲萧玦挥挥手，道：“好好训练，晚上见。”

萧玦鼓起双颊，委委屈屈，“兰廷，你见死不救！”

贺兰廷才不管他，冲桓古行了半礼，便离开了军营。

而萧玦则苦哈哈地被桓古拽去训练。

回府之后，贺兰廷着初九和柴昊去放出风声。

柴昊沉着脸道：“少主，果真是他？”

贺兰廷慢条斯理地倒了一盏茶，“近些年，从不风阙出走只他一个，不是他还能有谁？”

柴昊攥紧拳头，显然是在压制自己的怒意，“他怎么敢？”

贺兰廷抿了一口清茶，随后道：“去放消息吧，等我见过之后再说。”

“是！”

风声放出之后，未到晚时便就有回应。

“少主，他约您在不白居见面。”

彼时，贺兰廷正在看书，他翻了一页，随后道：“不见。”

柴昊微微一愣，“您不想见他？”

贺兰廷道：“见与不见，什么时候见，由我决定，由不得他。”

“是。”

贺兰廷继续看书，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得了消息的白昀恨不得砸掉自己手里的茶盏，可他终究无可奈何。

晚间，萧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府，一进屋便就觉得屋里少了什么，他眨巴眨巴眼睛，“兰廷，兰廷……”

屋子里并无回应，萧玦心下陡然一慌，“兰廷，兰廷……”

陆久安自外头走进来，回道：“殿下，二公子在隔壁。”

萧玦这才松了口气，可随后他又瞪大了眼睛，道：“兰廷真搬回去了？”

陆久安点点头。

萧玦抬脚便冲隔壁院子跑去，还未曾进门，他便大声地叫了起来：“兰廷，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怎么又搬走了？”

贺兰廷此时正在用饭，他慢慢放下手中碗筷，抬眸瞧了一眼身旁正伺候着他的柴昊，又瞧一眼面露不悦的萧玦，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玦扑腾在他身边坐下，扯住他的衣袖，道：“我白日与你说的话全都白说了？”

见状，柴昊瞪萧玦一眼，沉声道：“三殿下，请自重。”

贺兰廷轻咳了一声，道：“柴昊，你去给殿下拿副碗筷来。”

柴昊略有迟疑，但还是应下，“是。”

带柴昊走出去后，少年的脑袋凑到萧玦耳畔，小声道：“柴大哥非要我搬回自己的屋子，都念叨一天了。我实在嫌烦，这才搬回这里的。”

萧玦见少年提起柴昊时竟有一种被碎碎念支配的恐惧感，不由得被逗乐了，“你不是他的少主么，怎能如此听他的话？”

贺兰廷整张脸皱在一起，似乎真是有天大的烦恼，“你是不知道，柴昊一直在你耳边嘀咕嘀咕有多烦！”

也是难得兰廷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萧玦一下子心就软了，他拍了拍贺兰廷的脑袋，笑道：“我明白了。没事，既然你搬回来，那我也住过来就是了。”

贺兰廷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你住到我这里，怕是柴昊又……”

“我偷偷来。”萧玦凑到贺兰廷耳畔，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边，惹得他指尖微微一颤。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是少年从不曾有过的体验。

只是贺兰廷尚还来不及回味，一个厉声响起：“三殿下，您在做什么？”

两人迅速弹开，萧玦讪讪一笑，道：“呵呵……没、没什么，就是跟兰廷说会儿话。”

柴昊将手中碗筷重重放下，还给了一个“往这边坐”的手势。

萧玦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贺兰廷对面去了，他努努嘴，冲贺兰廷使了个眼色。

贺兰廷眨眨眼睛，随后抬起头道：“那个……柴大哥，你去厨房把那盅药膳端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柴昊心里的气又上来。

他们家少主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可是为了这位三殿下，少主的身子都没有好利索，竟然就去给他炖药膳去了。

柴昊端来药膳，将其重重放在萧玦面前，又冲萧玦重重地哼了一声。

萧玦被吓了一跳，偷偷地问贺兰廷，“我这是又得罪他了？”

贺兰廷挠了挠额头，指了指萧玦面前的药膳。

萧玦登时就明白过来，乐了。

他抬头扫了柴昊一眼，而后故意高声道：“哎呀，兰廷，这药膳闻着可真香。嗯……真好吃。”

只见柴昊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萧玦喜滋滋地逗着柴昊，可柴昊怕贺兰廷生气，又不敢在贺兰廷面前轻易表露，忍得极为辛苦。

最后，还是贺兰廷听不下去，“行了，好好吃你的，那么多话！”

萧玦呼啦呼啦喝完药膳，随后仰起脸喜滋滋道：“谢谢兰廷。”

贺兰廷瞥了他一眼，见碗底已空，眉心见不由溢出淡淡笑意，“吃饭吧。”

柴昊恰好就见到了贺兰廷难得的喜色，他眸中也微微露出些许笑意。但转念一想，柴昊又微微沉了沉眸。

可就算是少主真的喜欢燕王，他也定要拦着些三殿下这个痞子，不能让他欺负少主。毕竟，少主年岁还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