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束迟迟攻略不下,让谢桉看尽了笑话。
在谢桉对他一番经典例行的冷嘲热讽后,谢束总算是明白了,翘着二郎腿愤怒道:“从一开始你特么就是故意的是吧!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吗,她把我训得跟孙子一样!”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谢桉轻描淡写翻着书页,阳光落在空旷的简洁房间内,这个家从刚出生父母去世起便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后来谢束去了国外读书,便只有他一个。
谢束不死心计划就这么失败了,试图从宏观角度全盘分析,咂摸道:“她在谢宅住了这么久,你说叔叔有没有可能,对她——”
“绝不可能。”谢桉一瞬间果断道。
谢束没想到他回答这么快,他用手支着下巴,想了想这两天观察来的那些表象,叔叔一天跟卉满说不了几句话,而卉满对叔叔总是一副欠奉模样,两人相处模式几乎是全景相骂。
她跟叔叔并没有发生超出一夜情的关系,两人仅有的维系是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而且她一点都不怕叔叔,这点尤其让他过于惊愕。
他脑海里各种浮想联翩,谢桉的嘲弄声却把他横加打断了。
“所以,你这几天一直让她带你打游戏?你没有手么?自己残废打不了?”
谢束微微一笑,回击道:“所以,你之前是她的手下败将?来集团后也总被压一头,啧啧,你不是一直拿第一的么?”
你被她吊打啊。”
谢桉冷着脸盯着谢束,视线阴寒。
谢束当然不介意起内讧,能刺激到谢桉让他能笑一整天,但显然谢桉不想看到他肆无忌惮的笑脸。
“提醒你这个蠢货一下,你跟她有些交往过密了。”
谢桉没想到谢束竟然跟卉满没两天就混熟了,他将这归纳于他的没皮没脸,而非他的个人魅力,尽管他确实很招女人喜欢,但那可是卉满,卉满毕竟是……不太正常的。
谢束却嗤了声:“我跟她交往过密不好么?你有意见?”
谢桉不说话,似乎再围绕讨论下去的这个话题,让他觉得既没有营养也让他厌烦。
谢束却又说:“喂,你不觉得么?”
“觉得什么?”
“她一直都这样奇怪么?”
谢桉眼神像刀片那样锋利,扫过他:“从比赛遇见她时,她就那样子。”
她就是那种离经叛道的怪胎,完全不按照教导的方式来,填补了谢桉对这类人的认知空白,认识她之前,认识她之后,他都没有再遇到那种物种。
谢束勾着嘴角笑了笑:“有点脾气。我倒是觉得她挺特别的。”
当他这样觉得时,已然在她身上投射了情绪和快感,觉得她刺的很,但又很想摸,很想被扎。
她对他大呼小叫,把他训得跟跟孙子一样,真爽。
谢桉警告他:“别玩了,你该收起你胡闹的那一套了。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那个私生子身上。”
胎儿已经六个月大了,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呱呱坠地,太爷爷和谢家宗族的意思是必须处理掉,可叔叔仍然迟迟不动手。
他跟谢束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敢贸然行动,也捉摸不透叔叔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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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观坐在二楼图书室,没有关门,几天以来,楼下的噪音不时传来,他淡定从容地听着两个年轻人争执,爆发冲突,又再度欢笑。
他坐在那里,身体有点凉,没有一丝人气。
今天谢束没有来,卉满终于有空做点自己的事情,她倚在沙发上,靠着抱枕,拿出本子划线复盘股市周期——牛市不曾来临,牛市不曾铭记。
“跟谢束玩的开心么?”
谢观不知何时来到客厅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什么?”她疑惑地歪头看他。
“他这几天,带你做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变调。
“在这座大笼子里能做什么?”
她直视他,在家中,她看到他的所有时刻,他一直穿西装,白衬衫搭配领带,身形颀长,坐下时肢体柔韧,气势逼人。
他抬眉,用眼神将她丈量,描摹。
卉满感觉到了一种不适和紧张,她讨厌被他这样看着,像是被当成了物品,而非有生命的东西。
即便是嘴欠又犯贱的谢束,也不会用这种高度凝练令人窒息的眼神看她,前后大相径庭,她甚至能对比出他俩的不同。
跟自己同龄的谢束浑身充斥着猛烈生涩的少年气息,谢观则是一个体面沉静的成熟男人,拥有不声不显的雄性吸引力,在他身上拥有一种隐晦含蓄的上位者力量,是那些年轻男孩所不具备的。
但她又愣了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做对比。
她感觉自己自从搬来谢宅后,世界就变窄了好多,仿佛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了,顿时呼吸也不自在起来,因此跟谢观说话她不怎么高兴,这种不满此刻溢于言表,她跟这个危险古板的老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细微表情被谢观从头阅览到尾,面对他时,她总是这样烦躁,可他内心并不比她安宁多少。
这几天他冷清旁观着,作为同龄人,卉满明显跟谢束很能玩的来,会笑会骂,肉眼可见比前些天开心很多,她好多天都没那样笑过了。
她的状态也变得松松垮垮,显然被谢束那股吊儿郎当劲感染了。
她或许需要同龄人陪伴。
意识到这点后,他的内心有隐隐不快,但出于对自己的约束,又不会放任这种不快肆意蔓延。
他不干涉谢束来陪卉满玩,尽管知道这个坏小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但只要他明面上不敢造次就可以。
“哦,你跟谢束不是好朋友么?”他提出疑问,是故意这样讽刺的。
“谁跟他是好朋友?他吵死了。”卉满气不打一出来,数落谢束的不是,说他讨厌,但明显是小学生互怼的那种讨厌。
这让他有点坐不住了。
卉满的肚子忽然动了动,在感官上是震动,仿佛身体在地震,这让她又开始心烦意乱。
这几天就连安胎的中药汤膳她也不愿意喝,喝了就各种吐,谢观却生硬地逼她都喝光,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气的把本子一摔,见到他就反胃,不愿再写笔记了。
谢观将她的动作语言尽收眼底,沉默了下,忽然对她说:“你有什么心愿吗?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卉满歪头说:“我想出去玩。”
“不行,外面都是病菌。”
她不说话了。
沉默的间隔像并排关上的抽屉,紧封,严密。
“你想去哪玩?”
卉满眸光动了动,没想到他会让步,歪头想了会,笃定道:“动物园,我要去那一家动物园。”
“哪家?”他准备好拨电话,完全可以开个干净整洁的VIP通道。
“你不知道的那家。”
卉满故意不提前跟他说,害怕他撤回,已经料想到那对他是何等折磨了。
第二天,三点休盘后,谢观戴着手套,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出了门,已经进入六月份了,天气炎热,但他不肯把半点肌肤裸露出来。
尽管遮住了那张美貌惊人的脸,但他身姿挺拔修长,加上这身打扮,很快在动物园引起了小型轰动,围观群众纷纷猜测这是哪个明星,他们不知道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一条如何刻薄歹毒的蛇。
人满为患,视线围聚过来,打量指点,让他皱眉,觉得肮脏不堪。
这是个很破的动物园,地处偏僻,今天又是工作日,所以来的基本都是退休的老人和学龄前儿童,看到各种动物后,不讲道理的孩子在这里往往变得出奇好哄。
小孩坐在摇摇车里,被奶奶推着路过时指着谢观,大声喊:“怪叔叔!”
“哇!真的!快看!”
童音传递下去,此起彼伏,卉满看的捂嘴直乐。
“你被当猴看。”她嘲笑他。
“闭嘴!”谢观试图免疫她。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猴山,人很多,在挤,他帮她挡下,肩膀与手臂构筑的空间罩住她的身体。
猴山上,热闹非凡。
“你看猴子在看我们欸。”卉满对猴子招手,“哈喽!哈喽!”
她又在犯蠢了,简直没眼看。
谢观阴着脸。
“不过我们是买了票进来的啊,到底是人看猴呢,还是猴看人呢?猴子看我们又不用花钱。它们根本不懂钱的概念。”
“……”
她特别兴奋地看着各种动物,穿着绿裙子像棵青菜一样蹦来蹦去,不时跟它们互动,过了会,察觉到她嗓子有点哑了,谢观把包里的水杯拧开,递给她:“喝水。”
卉满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嘴巴鼓起,像圆滚滚的金鱼眼睛。
喝饱后,她伸出舌头把嘴角的水珠飞快舔走,谢观别过头,收起水杯,呼吸隐约重了几分。
这么一个老破小动物园不到一小时就逛完了,可卉满觉得意犹未尽,她记得小时候福利院组织活动,有一个特别温柔的志愿者阿姨就经常带孩子们来这里玩。
那时候猴山上有巨多的猴子,她在笼子前,把午餐里省出来的西红柿和香蕉全都喂给了小猴子,阿姨见他们表现乖,会给每个小朋友买一根烤肠。
卉满对这个阿姨印象很深,她很爱笑,笑容深深烙印在她的回忆里,后来上了初中,搬离了这座福利院,离这里很远,再后来,她高中时回来探望,得知那个阿姨得了病,已经去世了。
她从小语文不好,词汇贫瘠,对死亡感触没有那么深,阿姨的离开就好像一个朋友去了远方,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难以形容,只会心头直白蹦出一句好难过。
十几年过去了,动物园越来越破,人也越来越少,她沉浸在那些路边小摊膨胀出的爆米花味的回忆里,磨蹭着不肯走,竟然拖到了黄昏时分。
落日下的动物在零星细微的杂音中安眠呼吸,它们都在被遗忘。
卉满又跑去看老虎,金斑老虎像是被装在巨大的玻璃器皿里,她跟一群背着花仙子翅膀还有拿着金箍棒的小孩一起,隔着厚玻璃看老虎睡觉,又溜达去隔壁看狗熊睡觉。
看完后,她坐在石凳上思索,身形在金色余晖下显得极为瘦弱,肚子上只有浅浅的凸起,她是那种不显怀的人。
“到时间了,该回去了。”谢观站在她身侧,早已不耐烦。
卉满抬眉看着他,他又开始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