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晋江独家

冯沃霖摘掉医用?手套和口罩,开了?门从房里出来。盯着走廊外的沈岑看了?一眼,伸手挡住他的去路:“小棠在里面照顾,你就别进?去了?。”

沈岑破天荒没跟他对着干,止步于门外。隔着敞开的门缝往屋里看,问:“她怎么样?”

“你还关?心她的死活吗?”冯沃霖被气到了?,一把扭扯住了?他的领口。

照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一拳,语气挺冲地质问他:“我以为你已经够疯了?,没想?到你真能疯成这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岑没躲,由着他打。像是察觉不出痛一般,眉头都没皱一下。外力冲击下往后?踉跄退行了?几步,后?背磕到了?墙上。

视线仍停留在那扇半开的门内,抬手蹭了?一下破皮的嘴角,重复着又问了?一遍:“她怎么样?”

吴小棠听到外头的动静,放轻脚步走到门边,压着声斥道:“你俩要打要吵的都给我滚远点?,别吵着瑶瑶。”

视线在沈岑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忍了?忍,欲指责的话?还是生吞了?回去。

抓住门把轻轻把门合上。站在门后?慎重思?考片刻,咔哒一声落了?锁。轻手轻脚地折了?回去,替仍在昏迷状态的窦瑶掖好被角,在床边坐下。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门关?上,看不见?了?。沈岑盯着那扇闭合的门怔了?好一会儿?,怏怏低下头去。

绷紧的肩膀塌下,颓然靠在了?墙边。

冯沃霖本打算继续揍他好让他清醒清醒,见?他这副像是丢了?魂的模样,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过。

挥起的拳最终还是没忍心落下。余怒未消,推了?他一把,这才松开了?他的衣领:“她差点?真让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冯沃霖极无奈地叹了?口气。跨行一步并肩站到了?他身边,倚墙看着近身处那扇闭合的房门:“又是我在给你收拾残局。岑哥,你到底要这么任意妄为到什?么时候?”

“我没想?害死她。”沈岑半晌出声,似在回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你没想?害死她你把她关?起来?”冯沃霖勉强平复的脾气又上了?头,怒道:“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以她的性格,她要是不愿意,一定会鱼死网破!”

“我只是想?留住她。我没有别的办法。”沈岑说出这话?的时候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连站着都觉得费劲。

顺着墙体往下滑,曲伸着腿坐到地上,胡乱揪扯了?一把头发,闷声道:“老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就是因为清楚他这是实话?,所以这话?冯沃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接。

总不能说你的出发点?我懂,但方式错了?吧?这就真跟训儿?子?没差了?。

心累。摘下眼镜,揉了?揉蹦着疼的太?阳穴。

“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走?”沈岑问。

冯沃霖戴好眼镜,尽量平稳话?音,道:“因为她不是你养的猫,她是个人?。你这么做,只是在把她越推越远。”

“我该怎么做?”沈岑抬起头,看着他:“老冯,你教我。我现在还能再做点?什?么?”

这家伙总这样,总在犯了?事之后?才记起他。

三不五时地在替他收拾烂摊子?的冯沃霖不免埋怨道:“这个问题你要是早一点?记起要问我,至于闯这么大?的祸吗?”

沈岑看着他,又叫了?他一声:“老冯。”

“……”冯沃霖低头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又想?叹气了?。最受不了?他这种茫然无措的眼神,看着真是既可怜又可恨。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可能上辈子?欠了?他的,根本就拒绝不了?他。

“行吧,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冯沃霖选择投降。不怎么放心地追加警告道:“你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可真就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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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在动,吴小棠立马转过头去。屏息凝神,看向静躺在床上的窦瑶。

她的一张小脸没什?么血色,发着烧又经了?这么场险些丧命的波折,病气重。绵长的眼睫颤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许是头顶的光恍眼,她很快又闭上了?眼睛,皱了?眉。

吴小棠很快察觉出了?她的不适,急忙起身把床头灯调暗了?些。凑过去,在她耳边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瑶瑶?”

窦瑶听到了?声,挺费劲的再次睁开了?眼睛。待看清了?身边人?的模样,勉强勾起嘴角,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

见?她对自己笑,吴小棠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紧握住她的手,哭哭啼啼的与她温声说话?:“瑶瑶,你吓死我了?。流了?那么多血,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挺不过去了?。”

“我没事。”窦瑶虚弱回应。她没什?么力气,只剩了?气音在出声。

“都怪我!我真是太?蠢了?,竟然会轻信了?沈岑那个坏蛋说的话?!”吴小棠哭的更?厉害了?,自责道:“他说你已经回去了?,我就真以为你已经回了?窦家。这新?天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你回窦家这样大?的动静都不见?媒体有报道?你看我都有猜疑了?,也不知道往深处再想?一想?!都怪我,我真是笨死算了?!”

窦瑶安静看着她,渐渐听明白了?。吴小棠是个不太?擅长撒谎的人?,可以肯定,她这不是在演戏。

沈岑是瞒着他们困住了?她。这一点?窦瑶在吴小棠身上得到了?证实。

她不由松了?口气,反扣住吴小棠的手,安慰道:“别这样。小棠,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瑶瑶,你放心,我和冯医生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安全完整地送回去的。沈岑那个坏蛋说的话?我再也不会信了?。”吴小棠说。

“冯医生也在?”窦瑶问。

“嗯!”吴小棠抹了?把眼泪,用?力点?了?点?头:“他刚在外头把沈岑给揍了?,可解气了?!”

冯沃霖能把沈岑给揍了??怎么听都像是假话?。

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编瞎话?骗她。那就只剩了?一种可能,是沈岑自愿挨的揍。

窦瑶一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觉得头疼,闭眼缓了?会儿?神,说:“小棠,你替我把冯医生叫进?来,我有事想?请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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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冯沃霖叫了?进?去,吴小棠守在了?门外。回手把门关?好,往门上一靠,跟坐在地上的沈岑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会儿?。

“她醒了??”沈岑问。

吴小棠挺不爽地扭过脸,从鼻腔里哼出个:“嗯。”

“醒了?。”沈岑舒了?口气。

敛睫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出了?会儿?神。

须臾,单手撑地,借力从地上站起。

吴小棠瞥见?他起身,一脸警惕地往把手处悄声挪了?一步。

沈岑像是没注意到她在防着自己。发麻的四肢活动开了?,转身径直离开。

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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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光线很暗。

冯沃霖在床尾止步,挺纠结地望着床的另一头。

虽明知是沈岑做错了?事,但出于私心,他仍存着偏帮的小心思?。一边觉得不该这样,一边又忍不住担心。若是他真不干涉,沈岑极有可能会被追责。

他清楚自己心里有多矛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原地踌躇片刻,听到支撑着起身的窦瑶叫了?声:“冯医生?”

冯沃霖快行了?几步,走去床头。弯腰把她身后?的枕头垫高,让她可以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坐好。

见?他满腹心事的样子?,窦瑶主动开口,道:“冯医生,沈岑做的事,我知道跟你和小棠无关?。”

“岑哥他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能说跟我完全没关?系。没能劝好他,是我的疏漏。这事是我的错。”冯沃霖尽量把这样的错处往自己身上揽,内疚道:“窦小姐,让你无端遭了?这样的祸事,真的很对不起。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能弥补的,您尽管开口,我一定照办。”

他是在担心沈岑。担心她之后?脱困会对沈岑出手。

窦瑶听懂了?他的话?外音,默了?片刻,承诺道:“他毕竟救过我的命,这次的事……就当扯平了?。冯医生,你放心。以后?我和沈岑,会是永远的平行线,再没有交集的可能。”

是事后?不会追究的意思?。

冯沃霖心底一直压着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但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他想?预见?的。掩唇轻咳了?声,斟酌道:“窦小姐,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有点?不合适。岑哥他其实……”

“既然知道经由旁人?说的话?会不合适,那就不用?提了?。”窦瑶打断了?他的话?。

“……”态度很坚决,这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了?。

冯沃霖忍不住发愁,担心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知道她的态度后?能不能承受得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很合理,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又陷进?了?左摇右摆的思?维怪圈。

“劳烦冯医生把我送回窦家。”窦瑶没再绕弯,她一刻都等不了?了?。为宽他的心,着重说明道:“只要我能安全回去,我在此处叨扰的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就算翻篇。”

冯沃霖明白多说无用?,没再多言。点?头“嗯”了?一声:“窦小姐稍等,我这就去取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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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沃霖的车开走了?。

沈岑没出去,站在熄灯的门后?,看着墙上落下的光斑渐渐消散。

车灯投下的光影消失了?,他眼中的光色跟着慢慢黯了?下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太?安静了?。

他低头捏了?捏眉心,丢开了?手里的空酒瓶。瓶身在地上咕噜噜滚着圈,磕到了?踢脚线,又咕噜噜往回滚了?几圈,不动了?。

这么一点?动静,让他心里莫名舒服了?一点?。

缓步行至墙边,按开了?屋里的灯。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目,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眼睛再睁开,他怔住了?。

这房子?,原本就是这么空的吗?他不太?记得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眼前的画面陌生的让他发慌。

明明就是从前的陈设,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屋里到底缺了?什?么?

他很想?弄清楚,转头往四面仔细巡睃了?一圈。地毯、装饰柜、地灯、窗帘、油画、沙发、靠枕……

是什?么呢?

他慢慢踱着步,行至榻榻米旁,顺势坐了?下来。

视线一掠而过,定格在了?矮桌上放置的空瓶处。

那个空瓶,原本该是插着花的。

是这个位子?。

从前她总爱坐在这里,摆弄她那些看着根本就没什?么用?的花枝。精心修剪好,细细插入瓶中。

这个屋子?,在她彻底消失前,总是充盈着花的香味。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

是缺了?味道。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地毯上、沙发里,任何一个犄角旮旯的角落,过去常会被他嫌弃的长发再也找不到了?。

餐厅那里,守在桌边等着他归家的那道影子?,没了?。

拐杖声、逗猫声。还有,睡前的歌声,好像也消失很久了?……

没记错的话?,她从前有跟他提过“习惯”这个词。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会悄无声息地嵌进?骨里。当他开始意识到彻底失去造起这些习惯的某个人?时,可能也只是一个细节提醒。

从在意到崩溃,仅在一个瞬间。

她擅攻心。

她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