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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VIP单间。
门外轮班守着三五个人。
窦瑶听到了点声,从昏睡状态下醒来。烧是退了,不?过头还是有点疼。
想起梦境里的那张脸,她不由叹了口气。寻思着出了院得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她可能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外头像是起了争执,很吵。
胡思乱想间她扶额往人声嘈杂的门口瞧,看不?清外头站着的那位是谁,只看到了玻璃上左遮右挡晃动的几道影子。
除了家中必须见的几个长辈,她有特意交代过,不?许放闲杂人等进门。
谭玉茗来了好多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挡在了门外。好在谭玉茗还?算识相,估计是摸不透她在想什么,轻易不?敢硬闯。
外头那位或许是跟她有些交情,不?然也不?会这么执拗的不?愿意离开。
简短思考后窦瑶按下了床头的提示铃,遣了人进来,询问得知等在外头的那位是卫诚洲。
她正琢磨那天没能如约出现的卫诚洲到底是经了什么变故,正巧人就来了。
点了头允他入内。
卫诚洲进了门,反手把病房门关好,这才往里走。瞥见床上撑坐起的窦瑶,快行了几步走到她身边,挺不放心地上下打量她:“瑶瑶,你怎么样?沈岑他没对你……”
“嘘——”窦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断了他的话音。偏过头往门的方向谨慎看了一眼,压着声提醒他:“别在这提不?相干的人。”
是防着外头有眼线的意思。
卫诚洲会意,跟着往门口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额角包着纱布。
看衣服上印着的院名,跟她住的竟还?是同一家医院。
窦瑶的视线在他的病号服上短暂停留了两秒,问:“你怎么了?也住院了?”
“你的眼睛……”卫诚洲慢半拍意识到了点什么,伸手在她眼前来回晃了两下,惊喜道:“眼睛好了?”
“不?然我怎么敢轻易回狼窝?”窦瑶说了句玩笑话。转瞬想起之前身处的那个“狼窝”,有片刻的失神。
卫诚洲瞧着她的神色不太对劲,问:“瑶瑶,你怎么这副表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的表情?”窦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吗?”
“看着……”卫诚洲看着她,如实道:“好像有点难过。”
难过?怎么可能?
窦瑶撇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变化,矢口否认:“是你看错了。”
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卫诚洲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嗯”了一声,顺话道:“应该是我看错了。”
窦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很快调整好情?绪,转头对他露出个笑。往床边的沙发椅处抬了抬手,礼貌示意:“诚洲哥,你坐。坐下说话。”
“好。”卫诚洲往后退行了几步,坐到了沙发椅上。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出了什么事吗?”窦瑶看着他额角的纱布,问:“怎么也住院了?”
见她看着自己的伤口,卫诚洲抬手捂了一下额角:“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天……”
他话音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窦瑶的脸色,说:“就是场小车祸。也怨我自己太心急,两头耽误事。”
车祸?
窦瑶记起事发那天,沈岑极肯定地说出那句令她觉得毛骨悚然的话。
——“卫诚洲是不会出现的。”
“是……我联系你的那天,发生的车祸?”窦瑶确认着问。
卫诚洲稍有顾虑的又看了她一眼,迟疑着“嗯”了一声:“抱歉,我没能如约赶过去。”
果?然。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场车祸,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是卫诚洲把不?准她的心思,有些话不?便当着她的面说太透。
“伤的严重吗?”窦瑶关心道。
“不?严重,轻微脑震荡。就是有点头晕,现在都已经好了。”卫诚洲指了指额角的纱布,宽慰道:“也就这东西看着有点吓人而已。”
窦瑶的视线在他额角的纱布处停留了数秒,内疚道:“诚洲哥,这事是我连累了你。之后……我会对你作出补偿的。”
“说这话就见外了。说句僭越的话,我是把瑶瑶你当?成亲妹妹的,为自己的妹妹做些什么,那都是本分。再说我也没怎么样,你这样我反而?有心理压力。”卫诚洲说。
“话不?能这么说,我确实挺感激诚洲哥你。特别是在我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在窦家,也就诚洲哥你没有放弃我。”窦瑶说。
“你这话就错了。在窦家,不?是只有我没放弃你。还?有夫人,夫人比我更着急。”卫诚洲说,“瑶瑶,夫人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你。或许你也知道,她只是习惯了处事冷漠,不?擅长表达。”
夫人?她的妈妈。
真?是就只是看着冷漠,不?擅长表达吗?
这个问题,窦瑶其实一直都没能想明白。
她被送回了窦家。
第一时间出来迎她的,不?是她的妈妈,是管家。
待她第二?天醒来,她的妈妈范怡萍才姗姗赶来。
衣着光鲜,妆发一丝不?乱。
在她的病床边站着,像是巡着工作表完成任务一般,简短跟她说了两句话。得了助理的提醒,去赶下一个行程,转瞬又匆匆离开了。
全程不?超过两分钟,甚至连坐都不愿在她身边坐一下。
临她离开前,窦瑶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想问问她,在她消失的这些日子,她的妈妈有没有真?的费心去找过她?
这个从来都是面子比天大的女人,究竟会怎么回答她?
不?能矫情、不?可任性。要知道人心险恶,要有独当一面放手一争的勇气和?手段。不?要对他人抱有任何期待,包括她的生身母亲。
她的母亲是这么教她的。
她隐约记起,她的妈妈曾与她说过,范家的女儿也都是这么长大的。窦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话说了半截,她还是没能有勇气问出口。担心听来的是她分不?清真?假的谎言,她已经不想去猜测揣摩了。
“诚洲哥,你不?用说好话哄我。”窦瑶的视线低了下去。默了半晌,释然一笑:“我已经不?是个瞎子了。很多事,我自己能看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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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这天下了雨,湿冷。
窦瑶执伞从医院的侧门出来,还?是遇上了蹲守在侧的记者。
护送她出门的保镖及时阻拦,没让那群记者近身。
近身处的人群哄闹,她只往那侧淡看了一眼。扶了一下面上戴着的墨镜,低下头去,专注看脚下的台阶。
不?慌不?忙地从身边保镖辟开的路中间慢慢走了过去,行至车边。
卫诚洲尾随其后,侧身越过她,替她开了后座车门,伸手护在车门上方。
窦瑶略颔首致谢,坐进车里。收拢手中的伞,递交给候在车边的保镖。
车门关上,她摘下遮面的墨镜,漫不经心地往车外看了看。视线掠过后视镜,无意间瞥见车后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一身黑色装束,戴着鸭舌帽。看那高挑的身形,应该是个男人。那男人像是在等什么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形似雕塑,雨水湿了肩也毫不理会。
隔着雨幕,看不?太清那人的相貌。
不?过那人手上没有专业跟拍设备,可以确定不?是记者。
不?明来意,窦瑶的注意力不?自觉被那人引了过去。透过后视镜,望着那道人影看了会儿。
那人似有所觉,忽然间有了动静。揣兜的手抬起,挑了一下帽檐。
一根黑色皮筋,箍在了他冷白的手腕上。窦瑶看清了。记起些事,一下醒神。匆忙收回视线,催促司机:“开车。”
卫诚洲注意到了她异常的反应,顺着她再次抬起的视线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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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不疾不徐地往前开,窦瑶没再往后看。理了理思绪,问:“谭玉茗那边,有人盯着吗?”
“嗯。”卫诚洲收回视线,略沉吟,回头看她。不?解道:“瑶瑶,其实我不?太明白。她做的那些事,我们都有证据。为什么不?拿着这些证据直接起诉她?”
直接起诉?
她不是没想过拿着确凿有力的证据把谭玉茗直接告上法庭,但这招定是行不?通。
她敢笃定,就算窦忠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出于对外头那个女人亏欠的情?分,也一定会力保谭玉茗。
窦瑶掰折把玩着手中的墨镜默了半晌,抬眼看向前座的卫诚洲。勾起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知道古代的死刑,我最欣赏哪一种吗?”
像是个不?相干的问题。卫诚洲摇了摇头,问:“哪种?”
“凌迟。”窦瑶说。
“一刀子杀死,未免太痛快了。”她折起镜架,扬起手中的墨镜比划了一下:“慢慢、慢慢的,一刀子、一刀子剜下去,直到皮开肉绽,心脏爆破。每一刀都像是不致命,但,其实刀刀都致命。”
“那些心脏不好的,比起被刀子杀死,会不?会是先吓死的?”她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轻呲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收回手,指尖搭着镜框轻敲了敲:“诚洲哥,你说,我的存在,像不像那把能凌迟她的刀子?”
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卫诚洲在她身上隐约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沈岑?怎么会……
窦瑶抬起眼,撞上他似在惊讶的视线,问:“诚洲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还?是,被我吓到了?”
“没有,就是……”卫诚洲犹豫了一下,如实道:“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不?太一样?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这一点,还?是那位告诉她的。
窦瑶挑眉低笑了声:“是吗?”
她的样子很陌生,让人莫名心底发寒。
卫诚洲掩饰着咳了一声,回归之前的话题:“那之后,谭玉茗那里,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地方吗?”
“之后?削权。谭玉茗手中窦家的占股,我全要。”窦瑶丢开了手里的墨镜,往后靠了靠。瞥了眼开车的司机,说:“具体的安排,我会私下再交代给你。”
“这恐怕有难度。谭玉茗很擅长笼络人心,在集团虽然时日不长,但已经算是站稳脚跟了。我之前不?是没调查过她,但她做事很严谨,在工作上轻易让人抓不?出错处。”卫诚洲坦诚道,“这样的议案不?说股东那边会不?会通过,单看一直对她持看好态度的董事长,就不会应允这样的局面出现。”
“你是不是忘了?集团的决策权可不单在窦董事长那儿。”窦瑶话音顿了一下,话外有话道:“再者,人不可能不犯错。既然我都回来了,谭玉茗她,就一定会犯错。”
即使不?犯错,她也能有办法给她造出纰漏来。
“你是想说服夫人?”卫诚洲听懂了她的意思,不?太有把握,道:“可夫人做事一向守原则。就连谭玉茗进窦家这么些年,夫人也是为大局着想事事退让,从来没跟董事长撕破过脸。这么大的事,夫人恐怕未必会站你这头。”
“谁说不是呢?”窦瑶自嘲般笑了一下,“那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静了片刻,她的视线转向了专注开车的司机,说:“对了,老周的儿子已经初三了吧?这转眼就要升学考试了,诚洲哥你得帮着打点一下。进一个好的学校,对孩子的未来很重要。打点的费用问题不?要有顾虑,我会看着办的。”
卫诚洲会意,应了声:“好。”
开车的司机听到了这番话,忙回头致谢:“谢谢窦小姐,窦小姐费心了。”
“应该的。”窦瑶嘴角翘了翘,“今天听到的话……”
她欲言又止,细察司机的反应。
司机在窦家工作了有数十年了,大小事都会过他的耳。就是因为嘴巴紧才干的久,很有眼力地接上了话:“我耳朵不太好,有时候听不太清声。好些年的老毛病了。刚刚赶巧又犯了病,这周围的声啊,一点都没能听到。”
“很好,回头我会再给老周你拨笔营养费。”窦瑶满意道。闷声稍作思考,另起了个话头:“我听管家说谭小姐近来常抱怨身边缺人照顾。这样吧,过些日子我找个机会把老周你给谭小姐调过去,你去替她开一段时间的车。没意见吧?”
“怎么敢有意见?能为窦小姐办事,是我老周的荣幸。”司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允诺道:“放心吧窦小姐,我一定替您办好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