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番外:年少(1)

操场角落。

窦瑶站在阴凉处认真听完对方要说的话,抿唇默了片刻。

有些为难地推走对方递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个盒子,露出个礼貌的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恋爱的打算。抱歉了。”

对面站着的男生模样挺周正,但窦瑶对他印象不深。要不是他贸然跑到她面前告白,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能搞清楚。

男生听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没勉强她。红着耳根把手中的盒子又往她跟前递了递,说:“没关系,就当新认识个朋友。东西你就收了吧,选了很久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这?恐怕不合适……”窦瑶正打算委婉拒绝,身后伸来一只手,拿走了她面前的盒子。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亲昵挽住她胳膊的谭玉茗。

谭玉茗抛了抛手里的盒子,大大方方冲她对面站着的男生露出个笑:“礼物我替瑶瑶收了,谢了。”

男生有些腼腆地点头“嗯”了一声,没顾上看一旁窦瑶的反应,听到篮球架下有人喊他,逃似的转身就跑。

窦瑶急忙伸手,“诶”了一声。指尖刮擦过他的校服,没能拉住那个瞬间窜开的男生。

她不由有些恼,低头看了眼谭玉茗手里握着的那个盒子,皱眉道:“有些东西不好乱收的。下次别这样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都不害臊,你臊什么??”谭玉茗满不在乎道。利落拆开了那盒子的外包装,开盖“啧”了一声:“泰迪熊?摆着占地,丢了浪费的东西。送个礼也?不知道好好花个心思,那家伙我?怎么看都没戏。”

窦瑶没接话,脚下踩着的树影在慢慢后移,她小幅度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斜过来的日头。

抬头之际看到侧前方的墙头上好似有个人影。

她的视线转了过去,眯眼细瞧。高?墙上确实坐着个黑衣少年。

那少年懒洋洋靠在了近身处的树干上,手肘搭着曲起的长腿,另一条腿松垮垮垂下了墙。

墙头上的少年好像注意到了她看过来的视线,在她望过来一瞬抬起手,将连帽衫上的帽子扣上。

春日盛。逆着光,不怎么能看清那少年的相貌,只能依稀辨出个周身镀了层光的剪影。

校墙那么高?,也?不知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那少年没穿校服,应该不是同校的学生。外校的?

不过他上墙做什么??这?操场上有什么?值得爬墙看的东西吗?

窦瑶正盯着那处暗自琢磨,被身侧的谭玉茗轻推了一把,回了神。

“瑶瑶,你这?人气可真不是一般的旺啊。算着,这?应该是这学期壮烈牺牲的第……”谭玉茗不怎么确定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第七位勇士?”

她没纠结这?是第几位的问题,转瞬晃了晃手中盖回盖的盒子,勾住窦瑶的肩,笑问:“被表白了这?么?多次,真就没一次对上眼的?”

窦瑶的思绪还飘在高墙上。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简短应了声:“没。”

“是没对上眼,还是真对谈恋爱没兴趣?”谭玉茗又问。

这?个问题,窦瑶还真没细想过。噤了声。

“犹豫了?那就是没有能对上眼的。”谭玉茗看出她在迟疑,道:“我?还真是有点好奇,瑶瑶你会看上什么?样的男生?要不你给我?兜个底,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也?行啊。”

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怎的,她被问及这个问题时又不自觉想起了深巷里打群架的那个少年。

最近怎么总想起他?

是因为第一次见那样血腥混乱的场面,所以才会印象比较深刻吗?

这?个问题,窦瑶自己也?想不太明白。

“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谭玉茗问。

“没,没想什么?。”为免她瞧出端倪,窦瑶接下了之前的话,说:“也?没什么?特别的,起码……得家世相当。不然家里也?不会同意。”

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个答案,谭玉茗不怎么满意道:“俗了。”

窦瑶自出生起就是这么?循规蹈矩,精致奢靡的壳子是活给外人看的表象。事事被安排,也?时常觉得憋屈。但从前没想过改变,之后应该也是如此。坦言:“本来我也?就是个俗人。”

“你要是这么?个标准的话,刚刚那位就合适。”谭玉茗指了指穿梭在人群间正运球的那位,道:“郑家的大公子,就是开矿起家的那个郑家。跟咱们窦家也?算是旗鼓相当。”

咱们窦家?这?话她说得极其顺口。

谭玉茗虽是顶着母姓,但在她面前从不避讳自己就是窦家的人。被谨小慎微的谭雅琴私下提点了很多次,但她非说是无心之失,认了错,还会再犯。

在窦家长辈面前却从不见?谭玉茗有这?般“失言”的时候,倒更像是在故意恶心她。

窦瑶没驳了她的话中意,只淡看了她一眼。见?谭玉茗像是刻意想替她张罗的架势,顺着她的指向看了过去。

郑家?她近来倒是听家里提起过。

那个郑姓的男生正巧在往她这处偷瞄,撞见?她看过来的视线,对她露出个笑。

窦瑶嘴角翘了翘,不怎么走心地回以一笑。

她没打算深聊这?个话题。正欲收回视线,窥见有道弧线形的黑影从眼前一掠而过。

方才与她告白的那个郑姓男生被那黑影击中,顿时痛嚎出声。身侧抢球的人撞了他一下,他没能站稳,捂住出血的脑门摔到了地上。

这?动静来的突然。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很快围拢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扶倒地的那位。

没看错的话,击中他的是校墙边那一长排树上的野果子。

那不知名的野果子硬如石,掉到地上用脚碾都碾不碎。

窦瑶有了丝猜疑,视线转向了高?墙之上。

那黑衣少年还在。似在等着她发现自己,待她看了过去,才挑衅般曲指弹了一下手中弹弓上的那根弦。

这?个举动很奇怪。那少年像是针对她来的?

窦瑶心下一跳,下意识往墙边迈行了一步。

还没能看清他帽檐下的具体模样,就见他单手撑墙翻身一跃。

消失了。

**

沈岑跳到地上,头往后仰了仰,覆住后脑的帽子从肩头滑落。

直起身,回头往校墙处瞥了一眼。揣兜的手攥紧了弹弓,无名的火怎么都压不住。

可他这?会儿琢磨不明白,自己在为什么?发?火?

途经这处的几个小女生推挤着同步往他这?处看了过来,满目惊艳之色。

他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稍抬了一下眼。嫌吵,塞回藏在衣间的耳机。

无视了主动上前与他搭讪的那个女生,低着头径直越过她们,往回走。

走了没几步,发?觉有些饿。

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近放学时间,沿街停了不少来接里头那群少爷小姐的车。放眼望去,清一色的豪车。

他对那些车没什么?兴趣,此刻比较关心下一顿吃什么?合适。

校门前就有餐馆。他就近择了个小店,走进去,要了碗牛肉面。

那碗烫口的面上桌,他掰开筷子,三两口吃完。

把餐钱放桌上,没急着走。

视线定格在了隔桌看着与他年龄相仿的陌生少年身上。

那少年平头大眼,长得还算精神,只是手脚不怎么干净。

进门时沈岑就瞧见他把手伸进了旁人的口袋,摸走了一个咖色钱包。

那大眼少年此刻正翘着腿坐在那里,边悠哉点钱,边等着店家把打包好的几个馕饼拿过来。

胆子挺大,就是好像脑子不是很好的样子。

店门外被摸了钱包的那位很快折了回来,隔着玻璃一眼望见?了那大眼少年手里眼熟的钱包。

回手招呼后脚跟来的几位兄弟,带着怒意径直往里走。

沈岑想着这?会儿没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场戏。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喝着。

不出所料,那大眼少年瞬间被摁住。

为首那位查过钱包里的证件后扇了他一后脑勺:“小崽子!出来混不先打听打听这谁的地盘?真能嘿!谁的东西都敢顺?吃了豹子胆了?”

“你他妈扇谁呢?”大眼少年被扇了一巴掌,很是不服,跟猴似的挣脱束缚窜了起来。一脚踏桌,翘指往自己脸上一指,气势汹汹道:“东区沈爷知道不?认认脸再说话诶孙子!”

“……”谁?东区沈爷?

沈爷本尊挑眉,看着那个敢打着他的名号在外犯浑的家伙,露出个玩味的笑。

看这?架势,估计得干一架。

周围几桌的人嗅到了味,匆匆扒了两口热食,结算饭钱相继离开。

店主左拉右劝,没能拦住。

店里就剩了沈岑和隔桌跟斗鸡似的伸长脖子拿眼唬人的那几位。

也?不知后来是谁挑的头,开始国骂。形式上互相“礼貌”问候了一下对方的祖宗,嘴上是骂的挺凶,但都没敢动真格。

东西扔来砸去,跟小学生打架似的,没什么?看头。

菜的一批。

沈岑托腮看了会儿,越发?觉得无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揣兜起身,打算离开。

往前走了没几步,他隔着门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步子倏地停下。

那个“好管闲事”停在了门前,似认出了他,正盯着他看。

近来总无故钻进他梦里的那张脸就在眼前,隔着薄薄一层玻璃,有种不怎么真实的感觉。

无声对视间他有些恍神,一时分不太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乱飞的勺砸中了他的后脑勺,思绪拉回。

抚了一把被打疼的脑袋,沈岑低头看了眼落在脚边的勺。回过头,往身后瞧。

身后乱糟糟的,一眼辨不清是谁扔来的那个勺子。

他的视线很快转回了门外。

原本站在门外凝神看他的那位不见?了。只剩了几张陌生面孔驻足门外,好奇往里头打量。

一股无名火蹭的一下烧上脑。

沈岑回手拽住途经这一处的倒霉蛋,将人一把撂至近身处的桌面上。丝毫不带拖沓地勾住椅子往上一挑,抓住椅背,照着那人的脸猛砸了过去。

摔砸间桌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桌脚震跨了一根。

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他下手的动作顿住。

椅子堪堪停在了那人的鼻尖处,咫尺间就能破相。

随手抓来的倒霉蛋竟是冒充他的那个大眼少年。

沈岑决意让他“死”个明白,手中椅子挪开了些。低着眉眼无声看他,等着他主动开口。

周围的人一看他这?阵仗就知道这?位不是虚架子,很有眼力的默默往后退开了些,给他腾地。

大眼少年惊魂未定,愣了会儿才记起要问:“你……你谁啊你?”

“你沈爷。”沈岑说。

“……”大眼少年瞬间石化。

听闻这位是“沈爷”,虽不知真假,但确实看着不好招惹。周围乌泱泱一群人跟约好了似的,脚底抹油,结伴开溜。

大眼少年听到门关合的动静,回了神。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磕巴着问:“东东……东区沈爷?不、不……不是吹牛逼?”

这?吓破胆的样子沈岑瞧着还算满意,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名字?”

“赵、赵……赵志雄。”

沈岑“嗯”了一声,扔了手里的椅子。

甩腕稍稍活动了一下关节。照着他的鼻骨,一拳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