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王喵从床上坐起来,坐了一半就觉得有点不对。具体说不上来,重要部位也埋在被子底下。“快起来,迟到没午饭吃。”王喵小心翼翼探手往里断一摸,湿的。“怎么了?”

 欧阳皓然打完领带,看王喵依旧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以为他发烧了,慌忙将手探到他额头上试探温度。没发烧。王喵支支吾吾的点点被子底下。

 “尿床?”欧阳皓然脑袋卫轰的一声,慌忙去闻身上有没有屎骚味,如果自己身上也沾上了,等下去公司面对的可是一众下属。王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捂着洁白的小内裤,站在床边觉得这个星期都不会有火腿吃了。

 欧阳皓然为了让局势不要进一步扩散,赶紧掀开被子,上下检查一番,却没有发现有任何板块的“地图”

 出现,视线落在王喵捂着内裤的手上,欧阳皓然终于明白了。蔡暖探进头来,摇摇手里的火腿蛋:“喵喵你再不来就被我吃完啦。”欧阳皓然一记眼刀扔过去。

 “呦,一大早就检查身体啊,不打扰不打扰。”蔡暖得意的速速退去,看来昨晚的课十分有效。气氛有些尴尬,欧阳皓然小时候是看书知道这是男孩子成长发育过程中会遇到的事,可显然这些东西很难解释给王喵听。唉,迟到就迟到吧。去浴室放了一缸热水,欧阳皓然双眼刻意避开王喵隐私部位,顺手将他的内裤剥下扔进垃圾筒,然后将他抱进大浴缸里。

 “王喵,这不是尿床…”欧阳皓然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因为床单和被子都没有湿…”王喵抬头一脸疑惑的看他。欧阳皓然清清嗓子道:“只湿内裤不湿床单,说明你是个成年人了。”

 人类里成年?也就是猫里的成年猫吗?成年猫,是会发春的…王喵低头看看自己腿间的东西,红着脸移开目光。王喵走路越来越顺利,欧阳皓然新一季度的订单到来,显然是越来越忙碌。

 在确保家里的电器全部会使用后,王喵正式开始被留在家里看家。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因为蔡暖也被留了下来。

 本来说好是让蔡暖可以照顾一下王喵的,可是欧阳家两兄弟走了以后,蔡暖也拍拍屁股从大门走了出去,说是去街上猎艳,王喵听不懂,可是蔡暖那么大一个人,王喵拦都拦不住,家里空空荡荡的,又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会有各种空虚寂寞,容易胡思乱想,王喵打开冰箱,突然有些想念小区里的野猫们,于是拿一些昨晚吃剩下的鱼汤拌在饭里,走出去倒在平时欧阳皓然喂猫的地方。

 几只野猫显然是没有见过王喵变成人的样子,看见有吃的就警惕的围上来。是黑猫和杂毛三兄弟!王喵冲着牠们喊喵,企图用猫语与他们交流,四只野猫一时间有点迷惑,可是左右看对面站的是个人,于是只在他身上闻闻后,就叼了饭菜离开。

 王喵寂寞的关上门,打开电视机,抱着膝盖看电视。无聊的按着频道,正好播到一个怎么烧饭煮莱的节目,王喵流着口水看了一会儿,想起那个叫施冬雨的人曾经做过一桌好菜,而且欧阳皓然很喜欢吃,他自己也觉得味道很不错。不行!不可以输给他!王喵愤慨了,在沙发上坐好研究厨艺,决定奋起反追!

 晚上的时候蔡暖很及时的溜回来,两个人在家里等到肚子饿,终于等到欧阳皓然打来电话说今天加班,让蔡暖叫一点外卖到家里,顺便给他们留点宵夜。

 王喵窝沙发上看某个专门介绍厨艺的电视频道整整一下午,[书香门第版权]听见电话筒里传来欧阳皓然的声音,立刻竖起了两只耳朵,却见蔡暖嗯啊一会儿后,挂下电话朝他耸了耸肩,表示晚上只有他俩吃饭。不然干脆叫KFC。王喵没吃过KFC,欧阳皓然认为那是垃圾食品,可是等外卖人员将一大桶鸡块鸡翅放到两人面前的时候,王喵立刻为之倾倒。

 对此欧阳皓然自知加班有不对的地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三天,王喵也连着看了三天煮菜烧饭的节目,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出师了。

 星期五早上,例行将所有人送出家门。王喵怀着一颗激动又忐忑的心,关上门后。又开始研究厨艺。一直到下午三点,他才终于慢慢走进厨房里。今天是他大展身手的日子,王喵环顾厨房四周,排油烟机、瓦斯炉、天然气开关,这一切都是陌生而熟悉的,虽然电视上看了许多次,可实际操作还是第一次,不过他王喵可聪明精了,这点小困难难不倒。

 因为明天就是周末,所以欧阳皓然昨天晚上加班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东西。王喵拉开冰箱,发现里面冰了一条鱼、用保鲜膜包好的肉块、一把绿油油的蔬菜,还有一排土鸡蛋搁在边上。

 作为实验,王喵准备先从最简单的炒鸡蛋开始做,他记得施冬雨那会儿也做过,一块块被炒成松散的黄澄澄的蛋,撒了绿绿的葱,又香又好吃。颤抖着手开瓦斯炉,火“呼”的一声窜了上来,王喵吓得往后一退,贴墙壁上看那火安安静静的燃烧着,终于大起胆子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将锅放上去。锅要热一会儿,先把蛋打碎了搅拌,然后再把黄黄的油倒进锅里,不用许多…

 王喵依样画着葫芦,谁知那油倒进锅里不久,就滋滋滋滋的开始沸腾,沸腾的模样要多可怕有多可怕,那油彷佛一粒一粒争先恐后的都要从锅里爆出来似的,让王喵又怕得直贴到墙壁上去。

 喵喵…<乖乖>王喵心里暗骂一声,深吸口气冲上去,把手里的蛋没头没脑的倒进油锅里。什么电视节目什么注意事项统统都是浮云,王喵来不及逃跑就被飞溅的油烫得嗷嗷直叫。

 怎么会这样啊…情急之下拿来锅盖挡在身前,王喵在白烟中看了一眼迅速变红的手背,顶着锅盖奋勇往前走了几步。奶奶的!今天我喵喵不把这蛋烧出来就变回猫!晚上五点,蔡暖先从外面溜回来,刚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大事不好,满屋子的油烟味,熏得他差点趴到在地上。

 五点十五分,终于脱离加班准备好好过个周末的欧阳家两兄弟踏进家门,蔡暖正在死命的打开家里所有的窗户,桌上是一堆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不明物件,从厨房里弥漫出来的油烟味还在源源不断的扩散。欧阳皓然拎在手上的公文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欧阳管上前仔仔细细将情人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受伤之后,才比较淡定的帮忙一起开窗户。王喵端着最后一个总算能分辨出颜色的成鸭蛋来放桌上,浑身脏兮兮的都是油迹。

 “欧欧!”少年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欧阳皓然,今天本来只是预演,没想到第一次就能让他吃到自己烧的菜。这可是他在烫到手、涩到脖子后烧出来的菜,虽然颜色和电视上的不太一样,可是味道一定很好,不会输给施冬雨,一定会让欧阳皓然觉得很喜欢!

 欧阳皓然脑袋一阵阵发紧,看王喵的小细胳膊,两只手背上都是一点点的红肿。“你…烧菜?”王喵很无辜的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戳了一块黏在一起的菜递到欧阳嘴前。

 糊糊的菜,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如果吃下去,肯定会立刻送去医院急救…欧阳皓然哼了一声,拍开王喵夹着某的手,在家里鼓捣什么东西?!“给我安分点好好坐着!”

 欧阳皓然扭头冲进厨房,看见一片狼藉,天然气也没有关。味道很重,锅碗瓢盘碎了一地,要是现在看到的是王喵中毒倒在地上的尸体…欧阳皓然头皮一阵发麻。阴郁的低气压在家坐不停下沉、下沉…下…沉…厨房里响起收拾残局的声音,每一次器物之间的碰撞都告示着欧阳皓然此刻强忍着不发火的心情。

 就连蔡暖都变得小心翼翼,因为人是他没有看好的,真的没有想到王喵居然会跑去烧菜。欧阳管难得的走进厨房和弟弟一起收拾,过了一会儿欧阳皓然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出来,将餐桌上的一盘盘好不容易烧出来的菜肴连菜带盘子丢进垃圾袋里,封口,出门丢掉。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事的王喵,为欧阳皓然拍开自己好心给他夹菜的手而感到非常委屈。此刻看到欧阳皓然竟然将自己的心血就这样面无表情的丢掉,心口顿刚像堵了块大石头,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果然还是喜欢施冬雨的,自己花了那么大工夫…他竟连看都不想要看一眼…王喵突然觉得在这个家里,其实他是多余的。欧阳大哥和蔡暖是爱人,欧阳皓然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施冬雨,上次他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满施冬雨的味道,现在他嫌弃自己烧的菜…对了…其实他一直都在嫌弃的…

 没有带他出门玩过,因为他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怕他丢人。王喵在电视上看过游乐场的模样,很多情人手牵手在一起玩可以转到很高的摩天轮,虽然他怕高,可是如果是欧阳坐在身边,他一定会努力鼓起勇气。

 可惜欧阳没有带他去过…甚至不曾提起…自己努力学走路学说话,可是怎样才能跟欧阳解释他曾经是只猫,而不是他所想的一个患了某种失忆或者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他没见过自己在半夜里偷偷起床努力学习走路的样子,不知道在油溅到手上时是怎样一种锥心的疼痛,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王喵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大家都在忙着为他收拾烂摊子。之后,在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已经是一小别以后的事情了。

 一开始欧阳皓然只当王喵是藏在某个角落里赌气,欧阳皓然捡了那么久的垃圾,心里也慢慢开始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对王喵的态度,总归是王喵第一次做菜,自己应该鼓励才是,无论出于哪个角度。

 阳台上没有、衣柜里没有、客房里没有、厕所浴室…角角落落都找个遍,终究是没看到王喵的影子,欧阳显然有些急了,抓着坐在沙发上很淡定的蔡暖问王喵的去向。

 其实蔡暖早就看见王喵偷偷摸摸拐出家门的样子,可他就是不愿意让欧阳皓然这个有点失控的人知道王喵去了哪里,也该让他着急的去找人,什么叫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就是活生生可以印证的例子。

 “欧阳哥,其实喵喵做这些都是有目的,但是你们两个都太迟钝,我实在是难以启齿啊。”欧阳皓然一颗心被重重敲了一下,彷佛什么东西瞒了一层纸,一捅就破了。蔡暖看着某人急急忙忙朝外跑去的身影,回过头来对坐在对面双手抱胸前的欧阳管笑道:“等了这么久,有什么话,说吧。”

 第一次面对如此陌生的城市,从前生活在那么小的一个小区里,树丛草丛和地下车库就是他的家,可如今世界这么大,他作为一个人类的样子,究竟该何去何从?

 漫无目的的走着,虽然现在走路方便许多,可是久了还是会累。王喵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肚子饿得瘪瘪的,嘴巴也很渴…

 年一过,大街上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模样,这条街王喵似乎有一点印象,欧阳皓然开车和自己去公司的时候经常会经过。

 猫咪认路的本领是很好的,就算是去了遥远的地方,经过长途跋涉也很有可能再找到原来的家。想起欧阳皓然,王喵心里又是一阵抽痛。“嗨~小弟弟一个人?”迎面走来一个混混打扮的人,耳朵上穿了好几个孔洞,一脸坏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王喵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坏人的存在,当下迈开酸痛的两条腿跑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试图跑得这么快,耳边是呼呼擦过的冷风,一开始后面还有跟着自己的脚步声,等他冲进人群里,那脚步声才算消失。

 喘着租气,王喵抬头看四周,刚才横冲直撞的,也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个步行街,两边是各种布置精巧的小店,沿街拯满了各式小吃,那香味勾得王喵一个劲的吞口水。

 “欸~来来来~好吃的臭豆腐啊!闻着臭吃着香!三十元一串!”臭豆腐摊子前一个中年大叔正卯足劲头吆喝着,王喵停下脚步,靠上去看那一块块豆腐被扔进油里,进去的时候是白色的,出来却变成了金黄色,圆溜溜胖乎乎,一个个被串在长长的竹签上,撒一点海鲜酱或者是辣椒酱,然后被一口咬下去…

 “怎么样,来一串?”大叔看王喵一直在自己的摊位前流连,以为是他不敢吃,于是忍不住推荐起自己的臭豆腐:“闻着有些臭,吃起来可美了。不好吃不要钱,怎么样,来一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