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起庭离开后,云朝派人给茗嫣和桂嬷嬷送了些银两,自己则在房内绣荷包,她得赶在这两日把荷包绣好。
昨天去云绣阁,掌柜送了很多图样,云朝挑的是月下兰草。
银灰色缎面上,青绿色的叶片细长柔软姿态舒展,叶间几朵白色兰花清丽脱俗。
待绣好了兰草,在吴嬷嬷的指导下裁剪缝合起来,最后坠上青玉和流苏才算大功告成。
“王妃做的荷包真是精致,比铺子里买的还好看,回头填上些安神的香料,王爷定会喜欢。”吴嬷嬷一边收拾针线一边道。
云朝拿着那荷包,爱不释手,好歹是她初拿针线的成果,成就感总是有的。
“怪不得大齐女子要给情郎送荷包,亲手绣制缝合,送给心上人,是再好不过的定情信物了。”
“王妃说得是,这荷包呀本就有趋吉避凶求福问安之意,想必王爷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王妃做的荷包了。”
云朝抿唇一笑,将荷包放回笸箩里:“都晌午了,肚子好饿,嬷嬷快摆饭吧。”
“王妃稍待,老奴这就去。”
……
吃完午膳,躺在软榻上小憩,弥月抱着阿白进来:“也不知怎地,这两天阿白总是无精打采的,胃口好像也不太好。”
“多久了?”云朝起身摸了摸兔子的脑袋。
“两三天了……要不找沈御医看看吧?”
“堂堂御医,哪能找人给兔子看病。”云朝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早,你抱出府去找个兽医给看看吧。”
“好。”
弥月走后,宋七来找云朝说府中来了客人,萧起庭让她去一趟。
她今日原本没打算出门,淡颜素衫去见客显然是不合适的,便回屋换了件云纹烟罗裙,略施脂粉后才跟着宋七一道去了。
“今日来的都是什么客?王爷可有交代什么?”
“回王妃,是八公主和九皇子,还有安平侯府的林世子,王爷说都是自家人,请王妃过去叙叙家常。”
“哦,知道了。”
澜玉阁前厅内,除了萧起庭、八公主萧静瑶、宸王萧丞昕,还有一个墨色锦袍手拿折扇的男子,应当就是宋七说的安平侯世子林舒堂。
“五嫂!”萧丞昕最先看见云朝,还不等她进门便喊起来。
林舒堂一转头,便见一窈窕佳人,笑意缱绻大大方方地朝他们走来。
手中折扇轻扬,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起庭一眼,这才站起来见礼:“见过煜王妃。”
“林世子有礼。”云朝微微福身,又与萧静瑶姐弟见礼。
“朝朝,坐到本王身边来。”萧起庭拍了拍身旁的蒲垫,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是。”云朝笑着走过去,心中却一阵恶寒,朝朝……亏你叫得出口。
“原本早该来府上看望五嫂,奈何年末课业太忙未有机会,这些天又一直陪着母后,今日才得了空出宫来。”
萧静瑶拿起案上的一个锦盒递过去:“这是我和小九送给五嫂的见面礼,请五嫂笑纳。”
云朝起身接过盒子:“多谢公主,多谢宸王殿下。”
“林世子,你的礼物呢?”萧静瑶看向林舒堂,“适才听林世子说准备了大礼,可否拿出来叫我等开开眼界?”
“公主殿下说笑了,林某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前些日子在母亲那里见到一对妆盒甚是精巧,便讨了来借花献佛。”
林舒堂放下折扇,将妆盒递给桑晚:“说是从南边刚进献来的,权当见面礼赠与王妃,望王妃不弃。”
云朝双手接过,黑檀木的盒子雕刻着梅花,盒身镶嵌了珍珠,确实精巧别致。
“多谢林世子,这妆盒如此精致,倒让人舍不得用了。”
“王妃喜欢就好。”
萧丞昕往前倾了倾身,半弯的凤眼眸光熠熠:“除夕宴上,五嫂一曲柘枝舞当真是惊为天人,宫里人人都说煜王妃才貌双绝,丽质天成。”
“这话不假。”林舒堂接话道,“林某虽没有亲眼见过,但除夕宴上王妃一舞成名,连宫外都在传。”
云朝垂首一笑:“诸位过奖,柘枝舞在西炎连孩童都会跳,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跳得像五嫂这般好的却是不多吧?”萧静瑶也夸赞起来,“这等凤舞鸾曲,连我这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动。”
萧起庭放下手中热茶,拉了拉肩上的灰狐大氅:“你们今日莫不是商量好了,又是送礼又是奉承的,该不会在打我煜王府的主意?”
“五哥这是哪里话,我们自然是喜欢五嫂才送她礼物……至于林舒堂,纯粹就是在门口遇上的。”萧静瑶道。
“舒堂好歹是你的老师,怎可直呼其名?”
“国子监内是师生,出了国子监就是君臣,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林舒堂点头:“公主说得对,林某不过一个小小助教,出了国子监,公主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萧起庭无奈摇头:“你就惯着她。”
“林世子年纪轻轻就做了国子监助教,真乃饱学之士,若有机会本妃也想拜世子为师,讨教一些大齐的学问。”云朝谦虚地说。
“能为王妃授业解惑自是林某的荣幸,只是论起学问,煜王殿下才是经纶满腹,王妃又何必舍近求远呢?”林舒堂摇着折扇,笑眯眯道。
“舒堂出入国子监,少有闲暇,王妃若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本王便是。”萧起庭握住云朝的手,满面笑意。
“好。”看着他笑得暧昧的脸,云朝突然想起新婚之夜“周公之礼”的笑话来,这厮指不定也在想这茬呢!
“五哥,静瑶以后能常来府上找五嫂玩吗?”
“还有我。”萧丞昕急忙接口,“听闻西炎风物民俗与我大齐不同,小九想听五嫂讲一讲。”
萧起庭柔声道:“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只是你们两个现在当已学业为重,别尽想着玩乐。”
“五哥你就放心吧,我俩有分寸的。”
“知道就好。”萧起庭睨了一眼刻漏,已快到申时正刻,“时候不早了,你俩早些回宫去罢。”
“好,那我们过几日再来找五嫂。”萧静瑶喝了一口茶站起来。
萧丞昕也跟着起身:“对了,后日上元节,不如我们出宫找五嫂一同赏花灯?”
“你傻呀?上元节五哥五嫂肯定要一起过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倒是。”
“别啰嗦了,赶紧走。”萧静瑶催促着,“回去晚了母后又要唠叨半天。”
云朝掩唇一笑,侧身看向萧起庭:“王爷,臣妾去送一送八公主和宸王殿下。”
“去罢。”
待三人出了澜玉阁,林舒堂收起温润的笑脸,显出了几分严肃:“都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
“可有其他的法子?我总觉得犯不着拿王妃的性命去冒险。”
“她不会有事。”
“虽说西炎女子勇武,到底是一介女流。”
“你太小瞧她了。”
瞧他淡然自若的模样,林舒堂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萧起庭吹着手中的热茶,下垂的长睫轻颤,看不出任何情绪。
送走萧静瑶和萧丞昕,云朝直接回了沁芳轩,须臾,弥月抱着阿白回来了。
“大夫怎么说?”云朝接过兔子,抱在怀里轻抚着。
“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伤了肠胃,配了些药粉,养几天就好。”
“那就好,这兔子娇气得很,往后喂养多注意些。”
“是。”
晚膳前,萧起庭过来了,云朝以为他吃完饭就要回去,不想他说今夜宿在沁芳轩。
吴嬷嬷欣喜地为两人铺好床,还特意燃了助兴的熏香。镂空鎏金铜炉里升起袅袅白烟,满室馨香。
云朝沐完浴坐在妆镜前擦拭湿发,那香气似从她四肢百骨侵入,撩得她面红耳赤。
吴嬷嬷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真是“贴心”啊。
侧首望向书案,灯火幽微,萧起庭埋头看书,倒是没什么异样。
他穿着宽松的深衣,静静地坐在那里,烛火掩映下,俊朗的五官更加轮廓分明。
“王妃看什么呢?”
突然响起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云朝倏地转过头:“没,没什么……王爷还不歇息么?”
“还有几页书没看完,王妃若是乏了就先睡,不用管我。”
好勒,她求之不得。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云朝脱了外裳麻利儿地爬到了床榻里侧。
鼻息间全是诱人的香甜气息,所幸把头埋进被子里,隔绝了那让人心猿意马的香气。
迷迷糊糊间,似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衾被被掀起,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身。
云朝瞬间清醒,脊背绷了起来。
“王爷?”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还带着丝慵懒,萧起庭“嗯”了一声,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
云朝不敢回头,只能任由他抱着,说来奇怪,他与她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他以往也是抱着她入睡,可现在他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总觉得燥热无比。
云朝往前挪了挪,稍微拉开一些距离,后面那具身躯却紧跟着她,不让她逃离分毫。
她又动了动,他再次贴了上去。
“王妃在躲什么?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云朝回头,望进一汪清澈的深潭,咽了口唾沫:“不是,妾身觉得,有些热……”
“那我命人进来撤了碳炉罢。”
说着就要起身,云朝拉住他的手:“不行,沈御医说王爷不能受凉。”
萧起庭笑了笑,又躺回去,重新将她圈进怀里。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后脖颈处,呼吸越来越灼热,腰间那只手竟一点一点往上探去,云朝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脸颊滚烫。
吴嬷嬷燃的什么香啊,真是要了命了,这厮该不会欲|念|焚|身了吧?
“王爷。”
云朝压住那只快探到她胸口的手,翻过身去咬唇道:“妾身今日有些累了,能否,改日再侍候王爷?”
萧起庭将手从她衣襟里抽出来,手指轻抚那蜜桃似的脸颊:“可是,王妃如此诱人,本王实在情难自禁……”
不是说他不能人道吗?这这这……看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脸,云朝把心一横,主动送上了红唇。
西炎女子,向来不扭捏,又不是没亲过,他长得这么好看,她不吃亏。何况,她倒要看看,他能进行到哪一步。
寝室内烛火融融,温度越来越高,萧起庭一手托着她后颈,与她唇齿交融,直到她喉咙里溢出一丝娇吟,才缓缓将人放开。
“王妃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哑声开口,一手去解她的寝衣,云朝绛紫色的眸子沾染了浅浅的雾色,似晨间幽幽的湖面。
正当两人要进行下一步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萧起庭闭了闭眼,再深吸一口气,脸色黑成了墨汁。掀开衾被,拿了衣裳披上,走去门边:“何事?”
“前日王爷交代之事有变。”
萧起庭沉默了片刻,回到榻边:“本王有事要处理,王妃先睡吧。”
说罢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兀自穿好衣袍,披上裘貉出了门。
见他离去,云朝狠狠松了一口气,想起方才两人的行径,不禁红了脸,若不是宋七突然来了,她要如何收场?
不过,什么事情非要深夜来禀?这厮究竟在干些什么勾当?
回想起那夜他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云朝越来越觉得自己惹到了一匹恶狼。
夜色沉沉,宋七跟在萧起庭身后,不敢言语,王爷从沁芳轩出来就黑着脸,难道他又搅了王爷的好事?
“罚俸一月,明日自去管家处领十个板子。”
冷冷的声调传来,宋七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