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站在高处,听得箭鸣萧萧,一支支利箭仿佛就从她耳边穿过,不由得让人屏住了呼吸。
他不会武功,即便有暗卫也抵挡不了利箭的进攻,萧起庭不能死!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转身就往回走。
“王妃你做什么?”宋七连忙拦住她。
“我要回去救他。”
“王妃!王爷命属下护您出山,您不能回去。”
“他会没命的!你要眼睁睁看着你主子被射死吗?”
云朝神情肃穆眸光凛峻,盯得宋七有些心虚:“那个,王爷他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云朝觑起了双眼,“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绝对没有!还请王妃尽快随属下出山。”
看他眼神闪烁,云朝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宋七身为萧起庭的贴身护卫,在这种危急关头不可能随意离开主子身边,除非……
“如果本妃非要回去呢?”
“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
云朝不想跟他废话,径直绕过他往山坳的方向走去。
王妃的执拗脾气跟王爷真是一模一样!宋七叹了口气,急忙跟了上去。
……
夜色无声,寒风夹杂着丝丝血腥味在山坳里肆意弥漫,偶有几声鸟叫,似濒死前的呜咽,凄凉而沉郁。
萧起庭掀起眼皮,冷冷凝视眼前景象。
只见那些弓箭手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一片哀嚎惨状。
聂云与聂星竹也被及时赶到的禁卫军控制住,京兆府尹王子昆匆匆走到萧起庭身边,躬身行礼:“下官来迟,请王爷恕罪。”
“王大人来得刚刚好……石滩那边情况如何?”
“请王爷放心,一干贼匪都控制住了。”
王子昆捏了捏胡须,继续道:“这些贼匪常年在京城周边流窜,令下官十分头疼,今日能将其一网打尽全仰仗王爷计划周密,待下官回去禀明圣上……”
“王大人。”萧起庭抬了抬手,“今日能顺利肃清山中匪寇都是大人的功劳,本王只是来搭救王妃,顺便协助大人而已……本王这样说大人可明白?”
“下官明白。”王子昆心中虽觉奇怪,却不敢多问,“那,这两人要如何处置?”抬手指了指聂云和聂星竹。
“先押回京兆府大牢。”
“是。”
聂氏兄妹被收缴了兵器反绑了双手,两人瞪着眼,愤恨地看着萧起庭。
明明只差一步之遥,他们就能杀了他。不承想,他们的人还未来得及放箭,就被禁卫军一网打尽!
萧起庭轻抚着怀里的兔子,嗓音沉沉:“本王无意与你们计较,实在是你们步步紧逼欺人太甚。”
“成王败寇,你最好将我二人杀了,否则我聂云有朝一日定取你狗命!”
“大胆狂徒竟敢对王爷不敬!”王子昆怒了,“来人,将这两个贼人就地正法!”
“慢着。”萧起庭出声制止,“先押回去,按律法处置。”
“是。”王子昆不敢怠慢,忙调派十余名禁卫军将聂家兄妹押回上京城。
月落星沉,天边泛起了微微橙光,墨蓝的天空变浅,远处起伏的山峦也渐渐明晰起来。
萧起庭一手抵住旁边的大树,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喉头随之就涌出一股腥甜来。
他这副病体残区,原本就应好好将养,在山中折腾这一夜,自然撑不住。
“王爷。”身边的暗卫忙上前扶住,“王妃已得救,请王爷回府歇息。”
萧起庭摇摇头,抬眼便看见云朝与宋七又折了回来。
掏出手帕来擦掉嘴角的殷红,直起身子:“本王不是命你护送王妃出山,何故返回?”
主子语气很不悦,宋七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不怪他,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云朝道。
萧起庭极力压制着胸中的不适,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罢了,起来吧。”
“谢王爷。”
云朝撇见他手中的绢子有点点血迹,脸色也白得可怕:“王爷受伤了?”
“没有,只是有些累,王妃无需担心。”萧起庭拉住她的手,扯出一个笑容,“既然回来了,就随本王一道回去,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王爷为了救我一夜没有休息,不如先回府,有事可交给宋七去办。”
“王妃说得是,王爷还是回去歇着吧。”宋七帮腔道。
“无需多言,宋七,命人将轿辇抬过来。”
“是。”
天又亮开了些,山巅缥缈的星辰彻底不见了踪影,林中传来清脆的鸟鸣。
云朝坐在轿辇上,发现是往石滩的方向走,萧起庭到底要干什么?正想着,肩膀上一沉,竟是旁边那人靠在了她身上,似乎是睡着了。
一路走来,发现山中多了许多禁卫军,连京兆府尹也来了,萧起庭非但没有死,还擒住了聂氏兄妹,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适才返回山坳时,她还担忧他的安危,现在可算明白过来了,聂云抓走她,他将计就计,利用她剿灭了仇敌。
云朝偏头看了看靠在她肩膀上的男人,心中暗自后悔,原以为挑个病秧子,不妨碍她的正事,可她这千挑万选,竟选了个大麻烦。
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夫君,可不是什么闲散王爷……
“王妃在想什么?”
冷不丁一句话传来,云朝怔了一下。
“没,没什么……臣妾是在担忧王爷的身子。”
“本王没事。”萧起庭闭着眼,扬了扬唇瓣,不再讲话。
回到石滩营地,这里已被禁卫军占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尸体,地上有大片大片的血污。
见萧起庭到来,一个统领模样的男子过来参拜:“参见王爷,参见府尹大人。”
“清理得如何了?”王子昆问。
“回大人,这贼窝共清缴匪寇一百二十七人,山中流窜的也全数控制,总数有两百众之多。”
王子昆松了口气,这么多人常年在京城周边活动,是很大的隐患,若真出点什么事,他这个京兆府尹难辞其咎。
“全部押回大牢,等候发落。”
“是。”
萧起庭与云朝下了轿辇,王子昆命人搬来一把座椅。
“王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云朝不解。
“为你报仇。”萧起庭眼眸一抬看向那统领,“麻二何在?”
“王爷王妃稍待,末将这就去将人带来。”
“这麻二是刑部通缉的要犯,此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犯下十几宗命案。怪不得遍地寻他不见,原来是躲在这深山里。”王子坤道。
想起麻二那副猥琐鄙陋的嘴脸,云朝心中止不住的恶心,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渣不配活在这世上。
须臾,两名禁卫军架着麻二走过来,在见到云朝的瞬间,麻二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云朝一声冷笑,她当是什么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不过就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之徒。
“王、王妃饶命……”麻二整个人伏在地上,浑身哆嗦。
“之前你给本妃下药的时候,可硬气得很。”
云朝将阿白递给宋七,又随手抽了一把刀,在麻二脸上比划着:“本妃警告过你不许碰我,这会知道害怕了?还以为你当真不怕死呢。”
“小人、小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无意……无意冒犯王妃,请王妃高抬贵手,饶、饶……。”麻二瞟着那柄在他面前晃悠的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饶了你?”云朝笑着收回刀,“本妃可不是什么活菩萨,做不来以德报怨这种事。”
她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刻是真的想杀了这麻二。
“你说是一刀了结了你呢?还是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一片割下来?”
说罢,反手就是一刀,只听得“刺啦”一声,麻二胸前的衣物绽开,露出一条血红的口子。
紧接着又是一刀,直接削掉了两根手指头。当意识到云朝是来真的,麻二吓得尿了裤子,捂住断指处不住哀嚎。
死亡本就让人恐惧,死前无休止的折磨更加让人心理崩溃,那些嘴上说着不怕死的狂徒,在真正面对死亡时,往往就变成了孬孙。
“朝朝。”
当云朝准备落下第三刀时,萧起庭叫住了她,随之站起身取下她手里的刀:“别脏了自己的手。”
言毕,将那刀丢在地上,淡淡吐出一句:“砍去四肢,曝尸山野。”
短短八个字,云淡风轻,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愣。
再看那麻二,双眼一翻瘫在地上晕了过去,王子昆反应过来,急忙命人拖下去照办。
此等罪犯,入了大牢也是难逃极刑,无非早死晚死几日。
处理了麻二,剩下的便是京兆府尹的事,萧起庭带着云朝准备打道回府,却听有人来报说山中发现一可疑老妇。
待把人押上来一看,果然是柳氏,只见她蓬头垢面赤着双脚,想来是慌忙之间逃走。
柳氏见了萧起庭就破口大骂,什么“不得好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云云。
蔑视咒骂皇族,那可是大不敬的死罪,王子昆要将人就地诛杀,萧起庭却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遂命人一同押回上京。
夜色褪去,天边的日头终于升了起来,阳光一层一层洒进山林。
出了深山,煜王府的马车停在官道上,蒋文蒋武焦急地等了一整夜,在见到云朝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