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知蕴的烧终于在次日清晨消退。
窗外的光线尚不明朗,她迷糊地睁开眼,花了好几分钟,大脑才慢慢开始转动。
当昨天的记忆一点点串联起来时,她突然猛地坐起。
弄出的动静不小,吵醒了旁边病床的人。
何芷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悚的人,睡意顿时消减,诧异问道:“你怎么了啊?这么早——”
“昨天最后的那个专访,是不是没录?”
何芷说:“录了,昨天你在录制室突然晕倒,封煜叫他助理把你送来医院了,后面的采访我去的。”
于知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悬着的心刚沉下去,何芷又说:“知蕴姐,说到这个,你采访稿上怎么能放那种情感问题,还好后来我看到直接跳过去了,昨天他整场采访冷着脸,真的是吓死——”
话音未落,她嘶哑的声音突然拔高几分:“什么,你跳过了?!”
何芷弄不懂她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理所当然说:“对啊,封煜最忌讳别人提这种问题。”
无力到不想解释,于知蕴一脸生无可恋地又倒回枕头上。
何芷不禁纳闷:“怎么了吗?”
“没怎么,做的...很好。”
好到她现在差点心肌梗塞可以直接进楼上重症监护。
这可是最具关注度和话题度的问题啊,就这么...夭折了......
暂且不说何芷不知道。
封煜明明是看过稿子的,既然是他自己同意采访的问题,最后没采访到,他不应该提出疑义,沟通一下吗?
就知道他其实心不诚。
还有自己这个破身体,为什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拉过被子,埋过自己的头,正打算进行深刻的自我谴责。
耳边又传来何芷的声音:“对了知蕴姐,昨天封煜来看你了,我的天,我好后悔没敢要一个签名。”
“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不应该感动一下吗?”
“感动,感激涕零,可以吧。”于知蕴配合地吸了吸鼻子。
何芷满意了:“这还差不多,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到这个,于知蕴把头探了出来:“等等,这个是什么医院啊?”
“齐越综合医院啊。”齐...齐越!封煜他存心的吧,这可是南临最贵的私人医院。
这回,于知蕴是真的感觉到心脏钝痛了:“你说,这个私人医院,医保的话?”
“应该...不可以吧。”
“那你得帮我证明一下,我这是工伤。”
何芷点头:“行吧,不过赵思铭我不确定,毕竟他是抠得裤衩都舍不得换的人。”
“你们?”
“我,我猜...猜的。”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何芷慌忙解释。
只不过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过于敷衍,于知蕴依旧满眼写着质疑。
“你不信?”
于知蕴勉强道:“嗯...有那么一点,你这个猜得太,具有想象力了。”
“......”
一时找不到更有信服力的理由。
何芷索性闭嘴,披了件外套起身往外走。
医生来检查过后,于知蕴马上就办理了出院。
一是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没必要占医疗资源。
二是这个费用,着实难以接受。
做好随时准备遭受暴击的心态来到窗口。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工作人员告诉她费用已经被人结过了。
于知蕴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瞬间又鲜活了起来。
这就好比某天你被一个歹徒绑架,觉得铁定要歇菜时,下一秒,歹徒告诉你绑错人了,最后还把你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反转来得太过强烈,于知蕴站那怔了好几秒。
直到身后传来催促声,何芷才拉着她走出人群。
“知蕴姐,你说医药费是谁付的啊?”
于知蕴从恍惚中回过神,若有所思了一会,认真说:“可能是我半夜梦游起来,去交的。”
“你就瞎扯吧。”何芷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于知蕴不再逗她:“你说呢,昨天除了你,在医院的还有谁?”
“你,你是说封煜?”
何芷起初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竟又觉得十分合理:“我就知道我家哥哥心善,下次再有人说他冷漠的,老娘要打肿她们的脸。”
“不是还有他助理吗,你怎么不说是——”
何芷马上纠正:“他助理也代表他的意思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替你交了医药费!”
其实他还欠我医药费!
然而看着眼睛亮得都快发光的人,于知蕴还是配合问:“所以呢?”
“所以,你没觉得超幸运吗,羡慕死了呜呜呜~”
羡慕她生病,发烧到晕倒?
于知蕴不太能理解,忍着痛抽出自己惨遭她拍了好几下的胳膊:“我觉得这事,我们还是回去激动比较好。”
何芷用力点头:“嗯嗯嗯。”
**
经历了一顿充满何芷个人激动情绪的午饭,于知蕴终于脱身回到小区。
进门时,保安喊住她:“小于,今天不上班啊?”
因为年纪大听力不好,对方嗓门总是格外大。
于知蕴一开始没注意,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扯着嗓子大声说:“今天周末嘛,休息一下。”
“哎,你瞧我这记性。对了,今天有送快递的小伙过来,说你人不在家,就搁在我这传达室里了。”他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起身从后面架子上翻出一个包裹。
自己最近应该没有在网上买东西?
正纳闷,那盒子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于知蕴接过,仔细看了一眼快递单上的信息。
寄件信息很陌生,但收件人那一栏确实填的是自己的名字。
这是谁寄的呢?
看她有些凝重的表情,大爷耐不住好奇问了句:“小于,是东西不对吗,要不打开瞧瞧?”
“嗯。”对来历不明的快递,于知蕴还是抱着一分警惕。
不能轻易带回家。
她思索了片刻,从包里翻出钥匙,划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硬纸盒,于知蕴拉开系在上面的花结,将盒子外壁拨开,一叠卡片差点倒下来,她赶紧用手护住,抽出最上面的一张。
只有“封煜”两个字。
笔锋流畅,每一笔回锋处又不乏几分凌厉,似透露着落笔者的不羁与张扬。
所以,这是签名?
她一张张翻过去,都是如此。
翻到最后一张时,她目光停了停,将卡片抽出,那是一张与前面一叠都不一样的翻折式卡片,外面印着她曾经最喜欢的动漫人物。
而里面,正中央写着端端正正的一行字:于知蕴,对不起。
这是,和她道歉?
因为之前微信上的不愉快,还是进医院?
想不出需要他道歉的理由。
于知蕴将盒子草草装好,和保安大爷道了句谢,匆忙转身离去。
“哎,小于,你这掉还了一张。”
她走的太快,苍老的声音混在风声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