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沈燃到家刚洗完澡,房间的门就被敲了三下。

他三两下把衣服穿好:“请进。”

几秒之后,卧室的门开了一小条缝,毛茸茸的小脑袋自门外探进来,小脑袋的主人笑眼弯弯,声音小小的:“今天谢谢你呀。”

“不用。”沈燃头发半干,毛巾搭在脖颈,正抬着一只手擦头发。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袖,胸前有个口袋,里面绣了一只小熊猫。

圆滚滚憨态可掬,和衣服主人气场不合——一个可爱一个冷酷,却又奇异和谐,此时,正扒在口袋边上和她对视。

沈燃就看着,小女孩弯起唇角,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衣服上的小熊猫看,眼睛里有光,亮亮的。

他抬手摸了摸后脖颈,挪开落在她发顶的视线:“就算是小猫小狗被人欺负,我也不会不管的。”

“哦……”小女孩慢吞吞鼓起脸颊,然后又一点一点瘪下去,歪着脑袋看他:“我本来还想请你吃好吃的呢……”

她拿出手机指给他看:“你们家附近新开的甜品店,评价很高,每样都看着好好吃呀。”

说完,小小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第二件半价呢。

“走吧。”

少年干干净净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苏格还以为自己幻听。

“不是要请我吃好吃的吗。”

当沈燃乖乖跟在她身后下楼的时候,苏格皱着小眉毛偷偷想:

他怎么给人一种给块糖就能骗走的感觉呢。

沈燃的手刚触到大门门把手,就被人扯住衣角。

“你等我一小小下。”小女孩说完,噔噔噔跑回去,像只蹦蹦跶跶的小兔子。

他弯了下唇角,又不着痕迹抿下去,在苏格跑回来的时候,薄唇又变回那道没有感情的直线。

“帽子戴上呀,你这样出门,会被粉丝认出来的。”

苏格抬高手臂,想把帽子递给他。

“好。”

一八七的少年,毫无预兆地在她面前弯下腰。

眼前是他刚洗的头发,软趴趴搭在额前,透出几分不可思议的乖巧。

没有任何瑕疵的清俊脸庞在眼前放大。

离得太近,她能看清他的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温柔。

她的小心脏砰砰砰,像豌豆射手吐出的豌豆,噼里啪啦一顿跳。

见她愣住,漂亮睫毛的主人眨了眨眼睛,俊美无辜,不明所以。

美颜暴击,杀人无形。

苏格把棒球帽给扣到他脑袋上时,脸不争气地红了。

-

皓月当空,夜晚宁静,晚风送来不知名花香。

苏格像个拐跑良家美少年的不法分子,领着人家七拐八拐,终于拐到小公园旁边的甜品店,“开业大酬宾”几个字亮闪闪。

“就是这儿啦。”她的声音雀跃,像是一分钟不能多等,恨不得一头扎进甜品店。

因为不上课,她的长发散着,只在脑袋上方绑了个小揪揪。

奶黄色娃娃领连衣裙到膝盖,身前斜背着奶白色小挎包。

沈燃能分辨,那个巴掌大的包,是小绵羊的形状。

“你在这等我哦,”苏格指了指沈燃身后秋千,语气像极和小孩子说话,又温柔又慢:“你想吃什么呀?”

“芒果小丸子。”

沈燃坐到秋千上,长腿伸着,乖巧驯顺,像个小学生。

小学生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酷得不行。

“还有呢?”苏格弯着眼睛问他。

沈燃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眼神却有点眼巴巴的:“要超多小丸子。”

苏格的小心脏。

又很没出息地扑通一下。

不管是谁,被这种又奶又酷的眼神看着,都会要星星不给月亮、立马搭个梯子往天上爬吧?

“好的,等我!”苏格哒哒哒跑开,裙摆被风吹起。

没一会她就捧着芒果小丸子跑回来:“小丸子给你,你先吃着,我再去看看别的!”

又跑走了。

沈燃失笑。

芒果香甜,小丸子软糯。

他刚把勺子伸向芒果,就察觉旁边一道视线,叫人无法忽视。

六七岁的小女孩,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芒果小丸子。

不远处广场舞音乐响起,估计是谁家小朋友。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像明星。”

沈燃人高马大地坐在秋千上,手里端着芒果小丸子:“哦,过奖了。”

“大哥哥,你能等我长大以后,当你女朋友吗?”小朋友干巴巴吞了口口水,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手。

沈燃无奈,把手里的芒果小丸子递给她,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不能。”

“谢谢大哥哥!”小朋友眼睛放光,不知道是因为小丸子的美味还是大哥哥的颜值,站在沈燃身边跟他天南海北地扯:“那你有喜欢的姐姐吗?”

沈燃抬头,苏格买了一兜好吃的,往他的方向跑。

弯眼睛,小酒窝,身影渐渐和小时候重合。

像一束光,鲜活而又充满希望。

他轻轻“嗯”了一声。

-

两人到家时,不过七点。

“沈燃,你等会有事吗?”

想起沈奶奶的嘱咐,苏格鼓起勇气开口:“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写个作业……呀?”

沈奶奶说沈燃吊儿郎当不爱学习,几百年没见他翻过书,这样下去,即使艺考也很没有把握。

尤其是现在高三,刻不容缓。

她蹭蹭鼻尖,悄悄拿眼梢打量沈燃神色。

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在打小认识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

沈燃眯起眼。

他脸部轮廓清瘦,五官立体,给人第一印象永远是高冷美少年。

可偏偏眼尾微垂,即使面无表情冷冰冰,也能透出几分无辜。

他就用那双无辜又干净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片刻后抬手在她发顶按了按,压低上身,挑眉笑问:“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

翌日,早饭前,沈奶奶悄悄把苏格叫到一边:“谢谢小苏格呀,几百年没见那小子看过书了。”

“奶奶别和我客气!”苏格笑,小酒窝深深。

沈奶奶叹口气:“其实沈燃没去演电影的时候成绩不差,后来发生了些事情……”

苏格听出沈奶奶话里有话,但是奶奶没继续说,她也就乖乖不问。

出门前,沈燃勾了勾她书包:“一起走吧,没关系的。”

苏格对昨天的事情心有余悸:“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苏格上车时,手里拿着一件带帽子的姜黄卫衣外套,中间有拉链的那种。

沈燃:“冷吗?”

苏格摇摇头,她脑袋上绑着的丸子头跟着晃,发绳上面,还带了个小绵羊。

她把卫衣穿好,拉链拉上,然后伸手把帽子捞起来叩到脑袋上。

帽子上的绳一抽,系紧,这么一使劲,脸都被挤皱。

偏过头看他的时候,像个带褶的奶黄包。

沈燃茫然:“你干嘛?”

苏格口齿不清,说话慢吞吞:“啧样还能看粗我似个吕森咩?”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切,不禁笑出声。

之前苏格不肯一起坐车,难道是因为这个?

是怕被人看到自家小少爷和女生一起?

而自家冷冰冰的小少爷看人家一眼,就转头看着窗外,胳膊肘撑在车窗,手掌挡住半张脸。

眼尾却是一直弯着的。

——这样还能看出我是个女生吗?

沈燃神色清冷如常,眼底却带着纵容笑意,淡淡道:“嗯,看不出来。”

-

第一节课是数学。

数学老师话少,客套说教都免了,直接进入正题:“我们今天开始一轮复习。”

沈燃看了眼黑板,拿出几本书垫在手臂下,枕着胳膊打起瞌睡。

苏格坐得端正,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写下:“集合和函数。”

老师讲课讲到一半,苏格才发现,沈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枕着手臂睡着。

脸朝着墙壁方向,徒留一个莫得感情的后脑勺。

她一边盯着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公式,一边用她的胡萝卜圆珠笔,在沈燃胳膊上,一戳、一戳……

薛航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么诡异的一幕。

苏格不达目的不罢休地,戳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作为铁哥们。

这大少爷的起床气他可是太了解了……

下一秒,沈燃醒了。

薛航默默捂脸:这小姑娘看着挺好看的,怎么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这么猛啊?

沈燃睁开眼,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

圆眼睛一秒变成小月牙儿,似乎有些开心。

面前的数学书被抽走,翻到第三页,递回眼前。

做完这一切的苏格小同学认认真真坐着,右边手臂搭在左边手臂上。

像个幼儿园小朋友,脑袋跟着老师思路一点一点,还带目光交流的。

乖得要命。

趁老师回头板书,她凑到他眼皮底下,手遮在嘴边,小小声:“老师讲到这里了呀,现在一轮复习查漏补缺,你要是一开始不听,后面就跟不上啦。”

离得近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甜的奶味儿。

沈燃喉咙发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睡醒。

“新同学,怎么回事啊,上课交头接耳。”

数学老师表情严肃:“我写在黑板上的这道高考题,给大家五分钟,待会就由新同学给大家讲讲。”

苏格赶紧在本子上演算,题目给了一堆条件,似乎每个都能用上,又似乎每个都无用、只是障眼法。

沈燃坐直了,往黑板上看了眼,抽走了苏格手里的笔记本。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写字的时候赏心悦目,漫不经心地在纸上写了几个步骤。

“明白了吗。”

苏格下巴抵在课本上,眼巴巴看着他,有些蔫:“有点明白,但又不是特别明白。”

这道被数学老师写到黑板的数学题,沈燃看了一眼就下笔的数学题,比昨天她给沈燃讲的数学作业,要难十倍不止。

不过她没来得及细想。

“我给你讲一遍。”

沈燃为了给她讲题,身体靠向她这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落下来。

他垂着眼,因为皮肤白眼底的青色有些明显,鼻梁高而直挺。

那把嗓子就更是不用说,像是在耳边放了个低音炮。

“苏格。”

苏格眨眨眼睛:“嗯?”

然后她就看见沈燃合上笔记本,笑了。

他笑时,眼尾有一道微微上扬的弧,不明显,却很好看。

他侧过头,微微靠近她耳边,原本干净清冽的声音、因为压低而显出几分温柔:

“答案是写在我脸上了吗,所以一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