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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仇在殷王的屋中住了一晚,第二日,他被殷地的修士扔了出来,扔到殷烈的脚边。
“殷地容不下他,孤亦容不下他。殷烈,你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殷王站在殷烈面前,严厉异常。
殷烈有些为难地看着晋仇,“你大晚上偷偷来找我爹干什么?”他不解地问。
晋仇撑起身体,“只是看他还念不念旧情。”
“你可真有自信。”殷烈撇嘴,知道自己得给出个答案,他爹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于是他又问晋仇,“你想死想活。”
“想活。”
“那就活吧,我说让他活。”殷烈对自家爹道。
殷王似乎早已想到他会这般回答,“既如此,你便带他去晋家,孤虽不至害他,却也不愿再见他的身影了。”
“行,我看他在殷地过得也不开心,就是不知他现在这副丑样子,晋地的人还会不会认他。赵魏都反了,晋地也难保不会反。”殷烈蹲在地上,将晋仇抬起,抗在自己肩头。
殷王看着他的动作皱了下眉,转身离去了。
留着殷烈在原地站着,宋甫朱跑到他身边来,“真放他走?我不愿意,还没整够呢。”
“你整谁不是整,没事干就去找元灯灼,别让他再想那些礼乐了,还是晋仇想出来的礼乐,把自己都学成伪君子了,迟早要出事。”
“元灯灼已经救不了了,我一定要惩处这个罪魁祸首!。”宋甫朱摸着自己的鞭子,目光如炬地看着晋仇,巴不得再从他身上抽出一块肉下来。
殷烈不想理她,“元灯灼过几日就回元地了,你要是想看他就多看看,没事儿别光想着抽人。”
“元灯灼要走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几时回来?”
“送完晋仇就回来。”殷烈向放马的地方走去,他们现在处的位置是帝丘,帝丘颇大,不说去他地,光是出帝丘就极为耗法力,不驱马他带着晋仇走一会便该累了。
宋甫朱望着他的身影,紧张地攥紧了鞭子。
她有些怕殷烈出事,殷烈自己却什么都不怕,拉出一匹马来,殷烈抚着它棕色的皮毛,将晋仇放了上去,宋甫朱昨日抽地有些狠,这会儿晋仇是不会走了,驾着马在殷地的宫殿中穿梭,主道笔直绵长,殷烈左绕绕右绕绕,同殷王走的路全不同,却是慢慢走出了帝丘,向殷地的外围行去。
“你要去哪里?就你现在这张脸,晋家人不一定认你,现在晋地乱了,晋家虽有结界护着,却也是岌岌可危,救不了你这个废人。”
“殷烈,今日你的话颇多。”晋仇半躺在马上,看着天。
“我话多是为你好,我这个人一向同情弱者,你现在离了我,就是去乞讨,都不一定能活,就不要再说教了,赶紧说想去哪儿。趁着我现在脾气好,尽快说,再晚我就不听了。”殷烈夹一下马肚,将头向下伸出,问晋仇。
晋仇看着他扭曲的姿势,叹了口气,“去韩地,见韩羡鱼。”
“嗯,韩羡鱼那个顽固,的确会收留你。但他没本事保住你吧。”
“能保住我的只有你爹,但我惹他生气了。”晋仇闭上眼。
殷烈突然笑了,“你也惹我生气了,要是想保命,现在就跟我道歉,我满意了就带你走,否则就放你在这马上颠簸。”
晋仇的伤没处理过,哪怕殷烈骑马的技术再高,颠簸也使得晋仇有些疼。呆几日还好,呆半月恐怕就不用活了。
默默起身,晋仇看殷烈看了许久,殷烈也没真想着晋仇跟自己道歉,毕竟晋仇虽然在某些事上惹人厌烦,却执掌了天下太多年,腰不是那么好弯下来的。
可他听到晋仇的话,晋仇道:“是我对不起你。”
殷烈仔细看晋仇的脸,发现晋仇的确是认真的。
拉紧缰绳,又使缰绳舒展开,殷烈一言不发,驱马向殷地外狂奔。风撩起了他的长发,使他的衣角阵阵发声,他心里很想骂晋仇,骂他为什么有好日子不过,非要造他爹的反,明明对崇修仙人这称号不感兴趣,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坐在上面。有意思吗?又不快乐,时时被拘束着。
可这其中盘根错节,他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不能提。
他能做的,只有握紧缰绳,向韩地冲去。
野有饿殍,战火燃及的地方更多了,他们伴着一路的惨叫哀嚎,于痛哭流涕中向韩地行去。
但未及韩地,已看见了遍地的死尸,就在韩地城外,结界笼罩着韩地外围,结界外是站在尸堆上的韩羡鱼,他面色苍白,法力似已用尽。
“我韩地不参与此事,不接受、不庇佑外人!”韩地修士高喊,激起一片怒骂。
“你韩地身为晋地附庸,不是该助世人吗?为何要将我们拒之门外啊!”
“天杀的,满口仁义道德,无事时说自己仁慈,有事时弃下百姓便跑!”
“修士还不如凡人呢!”
“……”
韩羡鱼站在尸堆上听着,他手中竟拿起了剑,“你们进来,祸及韩地,你们与韩地人皆要死。你们不进,死的便只有你们,如此,好歹可保我韩地安宁。如此,妄行不轨的,早晚要死,不如在祸害韩地之前死!”
韩羡鱼束着冠,衣衫整洁,临危不乱。
“说的好听,怎么都是死,那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还能放我们前面多撑一刻!”
“我不想死,不想死,多活一会儿也愿意,把灵石都给你,放我进去吧。”
“我们都想活,能多活一日也是愿意的,让我们活吧!”
韩羡鱼听着这些,不为所动,他面上一片凛然,连解释都不愿说,只是将剑立在了自己身前。
身为君子,不到必要时刻他是不会拔剑的。而现在,他的剑不能离手。
崇修仙人失踪了,修仙界的宵小没了镇压,全部跑出,他们不知受了谁的怂恿,四处惑乱人心,使凡间、修仙界都是流离失所的人。
而半月前,虞地收留人,其中竟有不怀好心的修士,杀进虞地内部,夺了虞地掌门的命,占了虞地掌门的位。
此后,混进流民中的修士愈多,而大多无道,放肆抢劫杀戮,寻找修仙法宝。
凡人与修士的界线越来越浅,死尸愈来愈多。
“他看着还挺有担当,不是什么死板,不知变通的君子。”殷烈停下马,说道。
这是他换的第十匹马,每一匹都被他灌输了法力,却还是坚持不了太远。这匹,在他拉紧缰绳停下的瞬间,也倒地不起了,只留着一口气在。
晋仇从马上下来,“你用个隐身术,悄悄进去,勿要惊动他人。”
“知道,我还没到处处惹事的地步。”殷烈给自己和晋仇都施了隐身术,向韩羡鱼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快要接近时,殷烈向韩羡鱼传声:“是我,给你带了人来,挑处结界放我们进去。”
韩羡鱼那副临危不乱的样子一下子就消失了,但他及时绷住了自己,脚步极稳地从尸堆上下来,走进了韩地城内,他的动作与过去几日无异,有人想随着他进韩地,却无一不被韩地的修士拦下了。
而结界关闭的瞬间,殷烈与晋仇已跟着韩羡鱼来到了韩地内,这座叫京的地方。
来的路上晋仇跟殷烈说过,京是韩地最重要的城之一,众人如想进韩,大多从京地走,而这种慌乱的时候,韩羡鱼定会守在京地。
挑处没人的地方,殷烈解了隐身术,他同晋仇的面目露了出来。
韩羡鱼的眼睁大了,殷烈一看便知他是认出了晋仇,晋仇的脸坏成这样也能轻易被人认出,真是稀奇。
“主上,主上到底是怎么了?”韩羡鱼失力般跪在地上,呐呐着道。
晋仇摸着韩羡鱼的头,“无事,只是被人打败,失去了法力,所幸无大碍。”
“对,他没大事,这些都是皮肉伤,过阵子就能好,你看看你这里能不能放他,我爹说了,殷地不收他。”
韩羡鱼跪在地上,看殷烈一眼,换做旁人说这话,他可能心里不舒服,对殷烈,却是觉得只要他说了话,能陪主上来,便是好的。
“殷王还未原谅主上,的确不会收,可主上这般。”他不忍再讲下去。
晋仇自己圆了他的话,“吾不会留在韩地,只是来此问些事,问完便走。”
“何事?”,韩羡鱼看样子未打算强留。
晋仇遂道:“赵魏两地是怎么回事,战事是他们挑起的?”
“主上,事实已在眼前,勿要再提了。”韩羡鱼低下头,他的目光隐隐闪烁。
殷烈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晋仇不再问了,他了悟又倦怠地道:“吾回晋家,汝自行保重。”
“羡鱼派些人护送主上去,韩地有些乱,羡鱼抽不出身来,但羡鱼可以保证,晋家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没人破的了晋家结界,晋家也不会染上战火。”
“但愿如此吧,寻匹马来,吾要走了。”晋仇看着有些失望。
韩羡鱼也知自己做的不好,他们唯一可希冀的,就是晋家结界能撑住,幸好当年不曾向赵魏两家暴露结界的解法,否则便是最后的去处都不复存在了。
“羡鱼为主上准备些药,主上记得用。”韩羡鱼递上一袋东西。
殷烈瞥了一眼,“东西带上,人却不必带了,我不喜欢外人,如你叫其他人跟着我们,不如将晋仇的身份昭告于世人。”
韩羡鱼看殷烈一眼,似乎有些为难,“主上,就拜托给你了,他法力没了,你不要欺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