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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与殷烈住在此,你立个誓,孤便放过魏激浊。”殷王并没有什么力气同人打斗,但他的法力丝毫未因疼痛而受影响,魏激浊这样的,他微微动手便可碾死。
赵扬清看了魏激浊一眼,当着殷王面立了誓。
誓立完的瞬间,束缚魏激浊的力便消失了,殷王起身,抱住殷烈的身体,向不周山脉深处走去,他知道哪里灵力最纯,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与赵魏等人的辩驳上。
元黑岩跟在他身后,见四周无人便把殷烈接了过来。
“王上,方才是属下疏忽了。”
“孤能做好一切,你在旁站着才是对的,无需介意。”
元黑岩点头,小心地抱着殷烈,殷烈身上俱着白布,整个人没有任何意识,沉沉地睡着。
殷王的脸色却惨白一片。
晋仇在水镜外看着,魏激浊讽刺殷王时,他脸色未变。
混元离他很有些距离,见他无动于衷,遂问:“如殷王派人寻你,你会出关助殷烈吗?”
“殷王未派人寻过我,羡鱼却寻过,只是他找不到我的所在。如找到,我会出现。”
殷烈的事,他从未想过让殷王一人背。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光想,却从未派上用场过。
殷王住在了不周山脉深处,这里对殷烈的身体的确有好处,但衰弱是不可避免的,殷王忍痛的样子晋仇看过很多次,这次又看,发现殷王的确油尽灯枯了。
从未有过的疲惫绝望出现在殷王身上。
晋仇在殷烈的识海里感受过这股绝望,但殷王的要更深。
他未派人去寻自己,却知道韩羡鱼派人去寻了,没有寻到。
赵扬清、魏激浊从不出现在这不周深处,韩羡鱼却住下了,元黑岩起初觉得危险,时时监视。
发现韩羡鱼每日看完殷烈便痛哭一场后就渐渐打消了疑虑。
殷王与殷烈的情形越来越不好。
混元早已闭上了眼,留晋仇一个人看着,“你后不后悔,早知发生这种事,就该告诉韩羡鱼他们你在何处闭关,只告诉一个藐姑射,藐姑射那么大,你刻意躲起,谁都寻不到。”
晋仇依旧沉默着,他感受不到殷烈的气息,知道殷烈是真的不行了。
“你是何时出现的。”他问混元。
混元闷声道:“快了。”
的确快了,又是一日,殷王将殷烈交给元黑岩,便去往了不周山脉之上。
未值腾跃期的不周山脉依旧巍峨,下有四季之木,南北东西之异在此交合,白雪覆盖于山顶,狂雪骤雪不时便至。
殷王顺山而行,抵山顶,跪下。
“此处离天近,又是你之化身,就算是睡了,也该醒来。”他仰头,冲天道。
玄色的衣衫早被风雪所吞噬,殷王一如既往,他的腰挺着,目不斜视,但冥冥中有些东西塌了。
“我向你认错,猜疑天是不对的。”
“天无错,错的是我。”
殷王未提殷烈,他知道混元懂。
于是说完此,跪倒在地,弯腰于前,拜进雪中。
晋仇认识殷王的第一日,便知殷王疑天,殷王从不信天,他相信天有私欲,相信天会为了满足私欲,置世人于不顾。相信世人只是天的棋子。
殷王离天最近,知道殷的由来,知道夏的过去,知道诸神的不复。
哪怕是折断他的筋骨,毁了他的殷,于司刑台上见混元,他仍相信自己是对的,天恶,他亦恶,但他不伪善,不愚人。
他不向天认错,他仰着他的头颅,走他自己的路。
可他终是要低头的。
为了殷烈也必须低。
他是真正的蝼蚁蜉蝣,明明没有资格去怀疑,却偏要疑。失了一切都不回头,以为早已什么都不剩。
但天可将他失去的物给他,再当着他的面毁了。
晋仇伸手去碰水镜,将那冰雪中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击碎。
“怎么?不看了吗?”混元问。
晋仇默然,“你现身了?殷烈出事不现身,殷王求你你才肯现身?何必折辱他。”
他跟我不对付还指望着我主动帮他?混元暗念,但他没敢那么说,而是道:“我本就不清醒,但对殷王的事留了个心,他出生以来没向我低过头,结果我睡着的时候却发现他向我认错了。真是稀奇,都把我吓醒了。醒来一看才发现出事。”
晋仇脸上一片肃穆,看不出对混元此话的相信与否。
“如何救殷烈的。”
“给他换了个新身体,他原来那具不能用了。”
不能用,怪不得殷王怀疑殷烈是不是原来那个孩子,“如何换的身体。”
“从你跟殷王身上取了骨血,新造的。相当于又有了个新孩子,但殷烈的记忆、神思都挪到了新身体中。”这事可费劲了,虽然比殷王肉体生子容易,却也很是费了他一番功夫。
所以他一直无法理解殷王口中那什么对殷烈的怀疑,孩子救都救了,他答应救,怎么可能给个假孩子。
“做新身体比医好旧身体更难吗。”晋仇问。
他知混元能力有限,天也不是什么都能做成的。天能复活人,是因那人死的时间短,能复活殷王,是殷王才死几个时辰。能复活殷烈,是殷烈方出生便死了,无甚生平,却也难活更久。
像他爹娘那样的,便永远消散,再无法醒来了。
新身体便是一个新人,的确不是原来的殷烈了。
“不难,只是殷烈现在的身体不好,救后资质也会受影响,毕竟是死了六千年的,哪有新身体好用。”混元再次画出水镜,“我用心救了,不信你看。”
殷烈腐烂的身躯在晋仇眼前出现,水镜中的混元正在跟殷王说些什么,说完,便凭空掏出具新身体,放在床上,与殷烈并排。
殷烈原先腐烂的身躯彻底消失,化作点点荧光,进入了新身体中。
“你看,两者融合了,殷烈还是以前的那个殷烈。就算不是以前那个,这具新身体也是你与殷王的骨肉,世人生子的奥妙我懂,想给你们个孩子怎么可能给不出。”混元将水镜击碎,又道:“我真没藏私心,顶多是救他的时候悄悄跟他说要爱天,把天当作儿子一样的爱护。”
晋仇神色很冷,他看着混元,直把混元看地想逃。
“你走吧。”他对混元道。
混元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句,他不想晋仇等会儿要他放什么殷王的惨状,承受痛苦太折磨人,殷王到最后忍不住地自残,似乎只有别的痛苦能让他忽略全身腐烂的滋味,虽然他很快就不那么做了,但心中的感受传到了身上。
混元治好殷烈后,殷王仍常常皱眉不语,几月过去,身上竟裂开了口子,布在那瘦削的身上,些许裂痕便可见骨。
自己想过给他治,却发现是心病。
倒是殷烈小小年纪,学会了给殷王煎药。
如此,又七八年,才算是彻底好去,再不提前事。
混元逃一样的跑了,留晋仇在原地,四周无人,他面上又恢复了那份肃穆,拿树枝画出先前的字符,继续想桑林之舞的事。
只是这次前调仍稳而弱,后面却是异峰突起,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他终于明白了,要破真正的桑林之舞,靠的不是稳,而是狠。
桑林慌乱,见者妄图稳之,但若光稳,只可能在功成之前便被这荒谬杂乱吞噬,能最快最安全克制桑林的,只有杀伐。
他人狠,自己更狠,才有拼的机会。
稳的确要有,庄严的确要有,公平正义、礼制教化一概不缺,中心术武,如此才可。
见着地上那数之不尽的字符,崇修仙人再次修改,天黑了,万籁俱寂,狂风挂起,所有的字符都消失。
崇修仙人亦消失在宋地。
急行万里,不过一瞬,再次落脚,便是赵地。
赵地的日落的最慢,崇修仙人行到此时,正值傍晚方过,夜色逐渐弥漫之际。
“赵扬清可在。”他站于宫殿前,众人惊醒。
他们本未发现崇修仙人的身影,一切都和往常一般,直到崇修仙人说话,他们才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身着青袍大袖的人。
冷汗从身上溢出,终有人跪倒,拜地大喊:“仙人!”
一人跪,众人便跪。
赵家掌门赵扬清虽妄想与众方势力没有纠葛,有着与晋地的关系,却是做不到的。
他赵家世代听命于晋地,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有大步向前的动作。
崇修仙人不言用他们,他们便可沉寂。
崇修仙人出现,用他们,他们便要整装待发,为此付出全部,在所不惜。
“主上。”宫殿的门打开,赵扬清走了出来。
他古铜般的脸上是极尽的忠诚。
“可到属下用武之时了。”他问。
崇修仙人扫视着面前所有,“到了,吾编一曲,汝使人学会,只限一晚,一晚后,吾将于晋地不周山脉下奏响此曲。”
言毕,他的手在空中虚点,无数字符闪于空中,旁有动作,许是配乐之舞。
众人抬头,看空中墨色点点。
赵扬清多年不曾开口,他的话很少,恐言多必失,但他的骨子里流着赵地人的铁血,赵地人的直言劝谏。
“此法凶狠,恐有祸患。”
虽用礼乐缓和了,却不同于晋家以往的乐。
“吾命汝去做,只需做,问亦无用。”崇修仙人眺望着远处的不周山脉,眸中一片深沉。
赵扬清不再怀疑,但他仍问:“此乐为何?主上可曾为其取名。”
“大武乐章。”
崇修仙人说完此,身形便消失了。
留赵扬清看着字符,他一眼望去,觉不妥。再望,却发现丝隐秘。
大武乐章?的确是大武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