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迎着卓诚看过来的视线,江影冲他微笑点点头,算做他打招呼的回应。这时小罗老师拎着个小凳在江影旁边坐下,江影正好挪开对着卓诚的视线,转头和小罗老师说话。

“你下场啦。”江影招呼小罗老师。

“啊,跑不动了。谢老师带着他们玩一会儿。”小罗老师坐在小凳上还有点喘。

江影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两人坐着边聊边看谢老师带着学生们玩。

“谢老师真是好人。”小罗老师感叹,“当初谢老师陪他爱人来仙果村写生,一起教孩子们画画,村里人就认识他了。他们两口子那么年轻,就资助了一批村里的孩子出去上学。后来他他自己一个人又来了这儿,修楼修学校一待就是两年。”

“也谢谢你。我一直想替村里和孩子们感谢你。当初要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我真是……虽然有点舍不得你们离开,但也为你们高兴。”说完谢老师,小罗老师又转过来看着江影说,说完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冲江影笑了笑。

小罗老师是仙果村的姑娘,出去上了师范后又毅然回到仙果村教书。她把这里学生们读书看得比什么都重。别人可能有来有去,走走停停,小罗老师一直留在这里,从没离开过。

“那我也得替孩子们谢谢你。”江影笑着回应,也转过头看着小罗老师,“孩子们上学顺利,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事了。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应该会去镇上接着教书吧。村里的孩子以后直接去镇上,那我就在镇上教他们。”小罗老师说。

她俩正聊着,一只小手伸到她们面前,手上是几颗饱满的小果子。

“老师吃吧,这是我今天摘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跟前的孩子说。

“小白又请老师吃仙果啦。”江影和小罗老师笑着接过果子,江影摸了摸小白的头说,“谢谢小白。不过仙果树很高你爬上去太危险,尽量不要一个人去摘啊。”

叫小白的学生姓白,父母都外出打工了,家里剩他和爷爷住在村西的一个小院子。

他们家院子后的大树年年结果,沉甸甸的淡黄色小果子看上去格外可口,村里的人都叫它仙果。据说仙果村的名字也源于此。只是村西面比较偏僻,后来住户渐少,也没什么人去摘了。

“嗯,老师我知道了。不过这次我没爬树,只捡了掉地上的。果子熟了都掉到地上啦,我叫同学去我家,我们一起捡了好多呢。”小白点点头,转身风一样的跑走了。

没过一分钟,小白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手里抓着一个衣服绑成的兜兜。他兴奋的把兜递过来,“老师吃吧,里面都是仙果。”

江影和小罗老师有点诧异的对视了一眼,打开兜一看,里面满满的仙果。

小果子堆成一堆,粒粒饱满,是被挑出来的,洗干净了的漂亮果子,而且能看出来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一丝颠簸磕碰的痕迹。看着果子,就可以想象孩子小心翼翼的从家里一路护着拿过来的样子。

她们看着眼前的仙果,眼底都有点发酸。

学生们知道下周要去镇上上学,也知道仙果村的老师们以后不一定能再见到。

是啊,小小的孩子也懂得别离。他们也常常看着刚刚玩熟的支教志愿者们离开,现在他们自己也要出去上学,一点点离开,一步步长大。递给老师们的是清香可口的仙果,也是他们晶莹剔透的心意。

江影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对着围上来的几个孩子笑了笑,“以后也要加油啊。”说着喉头有点发涩,“要好好学习。”

孩子们纷纷点头,对着江影笑。江影心里又高兴又感慨,怕自己控制不住,在孩子面前落下泪来,借着在布兜里拿果子的动作,低头掩盖情绪。

见她准备拿果子吃,孩子们高兴极了,眼睛亮晶晶的等着看她吃。

江影抬起头时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看到这些期待的目光,赶快拿了果子放进嘴里,也催小罗老师快吃。牙齿咬破软软的果皮,清甜多汁的果肉在齿间,江影满足的眯了眯眼,边点头边和学生们说,“谢谢你们,实在是太好吃啦。”

学生们看她吃得开心,也都笑开了。其中有个学生猛然想起来,“呀,忘记给谢老师吃啦。”说着两只小手抓了几个果子,朝空地另一角在正和卓诚说话的谢老师奔去。

“谢老师,吃仙果。”学生跑到谢老师面前,把果子往他手机一塞。

可能是有卓诚在旁边,虽然学生们这礼拜见过他几次,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学生递完果子后扭头跑了。

谢老师冲着学生的方向答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仙果,脸上浮起笑意。

“这帮猴子还是想着我的。”他递给卓诚两个果子,“尝尝,仙果树上的仙果。”

卓诚接过,吃了两口,“味道还不错,唔……和枇杷有点像。”

“嗯,甜。”谢老师也吃了几口,表示赞同,“我开始也以为是枇杷,不过还是有些区别,口感更绵一点。”

“这个仙果树的地方我还去过,”谢老师跟卓诚说,目光往村西边方向看,“好几年前了,她听人说了这棵树,就想去看看。她画的那副仙果树还一直放在家里。”

卓诚看着好友想起与妻子的往事,也没有开口,静静的听好友说话,在旁边陪着他。

谢老师很快从回忆中出来,自嘲的笑了笑,“她刚走的时候,我连我们的家都不敢待,更别说看她的画了。所有的东西全都堆在家,我就逃来这里了。现在好点,慢慢的敢去想那些画了。”

“我想好了,学生们的事情圆满了。我回去吧,看看家里人,整理整理她的画。我太久没看到了。”

卓诚看着好友,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在这离B市十万八千里的仙果村里待了两年,时间和忙碌冲淡了他心里的伤口,他终于有勇气回去面对了。而将去面对的,是亡妻留下的满室画作,这其中的回忆与故事,卓诚甚至不忍想下去。

看到卓诚的目光,谢老师反倒安慰的拍了拍卓诚的肩,“不用担心,我早就过来了。”

听到他一语双关的话,卓诚心里叹了口气,“有什么我能做的,你随时说。”

“一定。”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起去看三三两两嬉闹的学生,在这遥远静谧中的小小喧闹里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