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陨

“我之前以克利福德的身份，在这个地下城堡充任化学家兼药剂师的时候，倒是接触过一些这样的基因药剂。他们从不同的野兽身上提取一些有特定功能的基因片段，将之优化组合，再加入一些稳定基因的药剂，就可以让人变成这样的怪物。这种被他们称为A112号的怪物在通常情况下活不过三个月，他们最近一直致力于延长它们的寿命。我估计路易斯体内是有什么特殊的基因，否则他们是不会冒险直接给他注射A112号药剂的。要知道，注射这种药剂的人有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百分之十的畸变率——这种畸变的家伙只有半个月的寿命。一般来说，你们地球人在白月星也算是很罕见的物种了，他们一般不会直接对你们做这种实验，或者至少是克隆几个路易斯进行实验比较合理……也许路易斯身上有某种特制，这种特制可以为这种基因试验提供巨大的帮助，但是他的克隆人却无法保持这种特制。”西格利亚一边用背包里的军用绳索捆住路易斯，一边说，“至于为什么他是刚刚突然变成这副样子，大概和我们被那个囚笼困住之前释放的气体有关。”

辛西娅的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担忧。

“你也不要太灰心。这个地下城堡已经研制出可以暂时恢复这种怪物的药剂，虽说只是暂时，可这也意味着希望。要知道，这个地下城堡的医疗等级可不算高。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蓝星五城之一的明月城，这可是白月星上医学最发达、医疗技术和设备最先进的城市了。”西格利亚温和地安慰辛西娅。虽然没有什么阳光，辛西娅却觉得西格利亚的脸庞有一层淡淡的光芒，这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之前我在幻境中听到的讨论声是怎么回事？我觉得那声音好像是直接从我耳边传来的，而你的声音却是直接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不过久了我的头就会很疼。而且我根本没接触过这里的语言，但我不管是听还是说都没有障碍。”辛西娅看见路易斯挣扎得厉害，叹了口气，一记手刀下去，路易斯终于彻底地晕了过去，看得西格利亚一阵心悸：他都不敢肯定，自己如果想辛西娅这样劈下去，倒地是路易斯会晕倒，还是自己的手会红肿。

“那是我们蓝眸贵族的一种能力，血缘关系越近、蓝眸基因越纯粹、双方实际距离越近，效果就越好。经过训练，我们可以把自己听见的声音传到对方那里，据说有的人甚至可以做到让对方‘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当然，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双方距离不能相距太远，传送的时间也不能太久，否则会导致头痛甚至精神失常。如果双方都足够强大的话，还可以直接在潜意识里沟通。不过你显然还没有发现这种能力，所以我只能单方面将自己这边的信息传给你，却无法接收到你这边的信息。”西格利亚耐心地解释。他的睫毛很长，投射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辛西娅居然有些移不开眼。

“至于你为什么能接受到我的信息并且无师自通这里的语言，很简单，你也是蓝眸贵族，而且属于蓝眸贵族的基因不会少于百分之二十。”西格利亚说到这里，若有所指地看着辛西娅那蓝水钻般的眼眸。

“什么，你，你说我是蓝眸贵族？这，这怎么可能？”辛西娅吃惊地望着西格利亚：“在我们地球上，很多白种人的眼瞳都是蓝色的。他们总不可能都是蓝眸贵族吧？”

“当然不是。但你是。”西格利亚依旧好脾气地解释道：“准确地说，你是一名混血。我想，你基因片段中属于地球人的部分肯定比属于白云星的要多。而我到这里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根据半年前的预言，把你毫发无损地带到明月城，也就是你的外祖父、我的爷爷那里。如果我没有判断失误的话，你的外祖父就是明月城的现任城主。”

“外祖父？”西格利亚这一番话信息量略大，而且颠覆了她很多原有的看法，所以稍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是，我外祖父很早就去世了，他去世时，我妈都还没有出世……”她突然想起来，外祖母在将白玉交给她的时候，像是陷入回忆，突然讲了一句：“如果你将来有机会见到他，就说，我依旧爱他。”当时辛西娅还小，而外祖母年纪也有点大了，加上生着病，难保不会说胡话，所以也没有在意。但现在西格利亚这么一提，光电火石之间，辛西娅立马就想起来了。

“当年的事我并不清楚，但是，以他们一贯的作风，很可能是爷爷当年有事到地球上，然后死遁回来了。”西格利亚的声音依旧温柔。

“外祖父？”辛西娅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但西格利亚听得不是很明确。她继续说：“我会去明月城的，但在那之前，我想先找到我的另外两位伙伴。”辛西娅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在二十一世纪，辛西娅父母早亡，所以十分渴望亲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对这个“死而复活”的外祖父有什么好感。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当年外祖父在车祸中“意外死亡”后，外祖母十分伤心。由于处在孕期，不可不避免地对孩子造成了影响。不仅早产，还差点流产，本来怀的是龙凤胎，最后只有一个女孩活了下来，而且身体还十分虚弱。由于坚持要和外祖父在一起，外祖母当年和娘家人断绝关系，虽然不缺钱，但身边只有一个早产的小女婴陪着，日子也过得很艰难。对于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外祖父，辛西娅实在难以生出什么好感。

突然，辛西娅的右眼猛烈地跳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她。

“有人包围了我们。”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有十个人，全都是蓝眸人，而且都配备有先进的武器，硬拼我们是肯定拼不过他们的，我们得设法脱身。”西格利亚解开上半身的生化战衣，露出修长的锁骨，从脖子里扯出一个银色项链，在上面摸了摸，低声说了句：“开启！”银色项链发出一道蓝光，接着，一个天蓝色的小型飞艇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将路易斯放进后一排的座位上，自己坐在了驾驶的位置上，示意辛西娅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开启了防护罩。几乎就在同时，两个光弹向飞艇袭来。

西格利亚连忙控制飞艇，堪堪避开了光弹，顺便也发射了两个光弹回去。两架飞艇大概是没反应过来，在光弹的袭击下被迫退出了隐形模式，显露出来。然而更多的光弹袭来，西格利亚一边躲避一边伺机反击，忙得不可开交，但脸上毫无紧张的神色，依旧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这让辛西娅不由得想起一句学来的诗句：“谈笑间、强虏飞灰湮灭。”

辛西娅的观察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出色。看了西格利亚的控制，加之自己也会控制飞船，融会贯通，竟也学到了七七八八。当她辅助西格利亚将一枚光弹打到企图从后面偷袭他们的飞艇时，西格利亚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惊喜之色。然而，纵使有辛西娅辅助西格利亚，毕竟敌方飞艇要比他们多得多，还有一些还没显形，而且准备要充分得多。也亏得西格利亚的飞艇足够高级，承受了这么多的攻击，竟然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加之西格利亚的控制也很完美，到最后甚至只能看见他手挥动的残影，否则早就被敌人给打下来了。

突然，西格利亚的飞艇后部的防护罩被打出了一个小洞。虽然被西格利亚及时修复了，还是有一个敌人趁机进入了他们的飞艇——对方居然可以缩小。

辛西娅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西格利亚混合着震惊、懊悔、愤怒的脸庞，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很是罕见。她听见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听到四周传来比之前更加激烈的枪炮声。然而这一切都跟辛西娅毫无关系了，她艰难地张了张口，却是拼却了全身的力气：“路易斯……就……拜托你了……还有……谢谢……你……”说到最后，头无力地垂下，眼睛却一直没有闭上，直到西格利亚哽咽地说：“好！”辛西娅似乎是听见了这句话，渐渐僵硬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堪称美丽的微笑……

一分钟前，一枚子弹向西格利亚袭来。辛西娅知道他此时正紧张地控制着飞艇，于是突然侧过身子，为他挡过了那致命的一枪。再然后，西格利亚愤怒地杀死了偷袭者，他们的援兵也赶来了。

消灭完敌人后，温和如西格利亚，却也毫无形象地揪着那援兵头目的衣领，愤怒地咆哮：“你们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辛西娅她死了，她都死了！”

为什么，你要替我挡那一枪呢？你要知道，我的身体可比你强健许多，我里面还穿着防弹衣，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偷袭成功呢……

为什么，你要这么信任我呢，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保护好路易斯，而不是把他扔给实验室研究呢。要知道，他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活体研究材料……

为什么，你要牺牲自己来换取我的苟活于世，我比你大多少岁你知道吗，我享受得比你多得多你知道么……

为什么，明明之前还活得好好的，明明还有手劲可以击晕变成怪物的路易斯，明明还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这么说没就没呢……

为什么，你要这样残忍地抛下我一人，聪明如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根本没有把你当什么伙伴，什么妹妹吗……

为什么，上天是要惩罚我吗，让我的最在意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远去，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却毫无办法……

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无声地哭泣。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