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游戏,他背靠着电竞椅,将全部重量都压在椅背上。仰头看着炫目的白炽灯,眼睛发酸,他闭目隔着眼皮全世界都变成淡橙色。
世界变得很安静,走廊上没有一点动静。
他睁开眼睛,从抽屉里翻找出那封遗嘱,上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看着又觉得词句好陌生。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将上面所有字都背下来之后他才有了一点点安全感。即便多了一个妹妹,但是陈湛林的一切都是给自己的。
全部都是他的。
抽屉还开着,他拿开遗嘱看见了里面一个红丝绒盒子。正方形的盒子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陈清让拿起盒子,将盒子在手上转了两下后,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
盒子里面是一个金色的镯子。
和计嘉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镯子。
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内脏都在痛,那些计嘉带来的东西将他最后一点儿对陈湛林的留念都抹除掉了。
越想越生气,嗓子也像是着火了一样了,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灌了半瓶。
计嘉一夜无梦,第二天在陌生的房间醒过来,她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出于职业的原因她本能地掀开被子看向床的另一边,没发现有人她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被带到了什么陌生奇怪的地方,她松了一口气,大脑也成功开机了。
也想起来了,她来这儿当个没品的骗子,虽然她本人不喜欢骗子这个称呼。
有人能把行骗做到极致,他们一类人被称为算命大师、一类人称为企业人事。
这个房间朝向虽然不好,但是家具都看着价格不菲,而且家具电器一样没少。计嘉拿着洗漱包去到卧室斜对面的卫生间,她的保养步骤繁琐,毕竟靠脸赚钱。
昨晚上自己睡着之后计芳华又给她发了一大堆短信,提醒她如何如何小心,顺便补充了一些她编造的和陈湛林的相处细节。
她一边用按摩仪消水肿,一边看着手机。
看完故事计嘉扁了扁嘴,真是可悲,活了四十年了居然还只能编出这样的像是男性杂志上的三流故事,还不如她小学时候化名小红小王编造的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故事呢。
这些消息她不仅没回复,还顺手把两个人聊天记录给删掉了。
从卫生间出来正好和打扫卫生的廖姨迎面撞上,她笑嘻嘻的:“起这么早啊?”
计嘉“嗯”了一声,主动问要不要帮忙。廖姨自然不用她帮忙,告诉她李妈已经在楼下做好早饭了。
早饭没等来陈清让,计嘉也不意外,毕竟以前家里的计桉也不是一个会在假期将早饭纳入生物钟的人。
但接下来好几天,计嘉都没有再看见陈清让,如果不是在自己能在房间里听见他上下楼的声音,计嘉还以为他这几天一直在不在家。
避开她是有意为之,大约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骗遗产这件事任重道远,不像是碰瓷胡同门口违规停放的汽车。计嘉没有那么心急,不过让她疑惑的还是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让她住进来了,她拿起那个计芳华给她的金色镯子,细细看了好几遍。
镯子看上去不是以前的流行款式,也像是什么历史悠久能看出品牌标志元素的昂贵奢侈品。
研究不出所以然来,那张照片也不知道是计芳华从哪里找来的。
这些暂时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反正陈清让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计嘉见不到他干脆先和家里的佣人打好关系。没两天她就得知了这家人的狗血八点档故事。
李妈说很多年以前陈湛林有一个未婚妻,但陈湛林似乎不喜欢那个女人,离家出走了两年后突然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才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孩回来了,那个女人就是邓莉,小孩就是陈清让。
那时候陈湛林事业也开始起步,于是很多时候就留邓莉和李妈两个人一起照顾陈清让。
陈湛林事业越做越大之后,家也不怎么回了。再到陈清让念初中的时候邓莉也在外面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李妈说到头来也是可怜了陈清让。
计嘉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帮着李妈一起折菜,一边记着李妈的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她稍有些不敢苟同,有这么多家产可以继承,陈清让哪里苦了。
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些对策,正若有所思的时候李妈开了口:“你呢?”
左右不过是老人家想八卦了。
计嘉垂眸看着手里的芹菜:“我对……”她开口后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陈湛林,是爸爸还是说他的名字。
最后变扭地喊出了爸爸这个称呼:“我没见过他,从来都没有。我妈从小骗我说我爸爸去世了。听我妈妈说她知道自己是小三之后没有办法原谅他,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妈身体不太好,小时候为了赚钱一直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后来在丝织厂的有毒车间熬坏了身体和眼睛。去世前才告诉我我爸爸是谁。”
李妈听罢叹了口气:“大人这些事,到头来都是苦了你们这群小孩。”
陈清让没出现的这几天,计嘉已经在李妈和廖姨面前刷了不少好感度。晚上抽空她把白天从李妈那里听来的关于陈清让父母的事情告诉了计芳华。
计芳华这个老骗子和计嘉想得差不多,越是缺少关爱的小孩一旦接受了一个人就会对这个人特别好。
挂了电话之后,计嘉照例准备删掉她和计芳华的通讯记录,还未来得及删除,手机上方的通知栏就探出了计芳华的短信。
短信就两个字。
——攻心。
一夜的19度空调,第二天陈清让觉得自己头快裂开了,原本昨天就隐隐有点不舒服。再加上一晚上空调的催化,他开始有了感冒发烧的症状。
隔天早上起来,他浑身酸痛。病来如山倒,他还没来得及和私生女抗争就倒在了前线。他将空调关掉,隔着门隐隐能听见廖姨打扫卫生的声音。
他空调向来是这么低的温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就感冒发烧了,扁桃体疼得每次咽唾沫都像是在吞玻璃渣子。
陈清让觉得自己头疼是被计嘉的出现气上火的。
洗漱完,他头重脚轻地从楼上下去,看见餐桌边那个有点陌生的人时,陈清让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大脑就像是机器,因为过烫的身体而停止运作。
她的早饭,一个荷包蛋、一块吐司、一杯温水。
看着丝毫没有食欲。
陈清让无视了餐桌边的人,他问李妈要了温度计,一测果然发烧了。李妈赶忙给他去找退烧药。放在保鲜里的矿泉水带着凉意,陈清让开了一瓶,喝了几大口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喉咙的不适感。
计嘉望着他,眉头微微蹙起来,语气有点关心和担忧:“你发烧了啊?”
关心送出去了,但是没有被人接收。
“要你管?”说着早饭也没吃就直接走了。
随着陈清让离开厨房,她脸上刚刚装出来的关心温柔在一秒消失,就像是面对放下相机的摄影师一样,她的五官瞬间回到了平常,就像是藏在刀鞘里的一把刀。
几天没见,脾气还是不小。算了,预料之中的不好相处。
李妈拿着医药箱回来的时候,厨房里只有计嘉一个人了。
计嘉告诉她陈清让回房间了,李妈正准备把药送上去的时候计嘉叫住了她:“李妈,退烧药不能空腹吃。”
李妈差点忘了,她转身去将锅里的海鲜粥盛出来,计嘉的早饭也吃好了,她把空餐盘和杯子放在水槽里,主动拦下了给陈清让送粥送药的工作。
她和陈清让的房间一个在最东面一个在最西面。
扯出对身体有所损害的微笑,她用一只手费力地托住餐盘,指节轻轻敲响了陈清让的房门。
隔着门板她听见了动静,拖鞋鞋底在地板上踢踏的声音,然后一点点变响,最后在消失的那一刻房门打开了。
门外是端着托盘的“便宜妹妹”,关门的动作几乎已经成为了陈清让看清楚这张脸之后的“膝跳反应”了。这回计嘉动作快了一步,她用脚抵住即将关上的门。
“没有必要和自己身体开玩笑,粥也不是我煮的,我只是帮李妈一个忙而已。”
犟牛犟了几秒之后,还是接过了餐盘。
也没说谢谢。
抵着门的脚还没有拿走,陈清让很轻易就没了耐心和好脸色:“还想干嘛?要我请你进来坐坐?”
“没,我就是想和你说你要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和我说,李妈年纪大了不一定弄得动你。”说完计嘉把脚收了回来。
她脸上带着一点关心和温柔,反倒是衬得陈清让有点像是个无理取闹地幼稚小孩。
那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陈清让被她的话整得一愣,可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门突然被她从外面关上。
大力关上的门带起了一阵风,像是被风扇了一巴掌。
关门声音也不小,猛地吓得他一怔。
看着紧闭的门,陈清让想质问她谁给她的脸,准许她甩自己门了。
打开房门,门口已经没人了,走廊上只留下她一个背影,马尾晃动,走廊尽头的窗户漏入室内几寸阳光,她身影被勾勒出金线。
她就在不远处,但陈清让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又把门关上了。
计嘉自然是听见又一次开关门的声音,在陈清让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她不是一个幼稚的人,计芳华甚至说她因为太小就去当平面模特赚钱而过于早熟,可就像是计桉说的,她是白天被人踩了一脚晚上都要去别人床头磨刀的性子,虽然有点夸张,但连着被他这样关门了好几次,现在也为自己刚才反击得逞的小幼稚而喜悦。
讨好就留着下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隔日更新哈,下周恢复正常更新。
为我明天打麻将积点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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