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嘉的转学手续在开学前两天才办完,邓莉走了之后没几天,陈清让突然主动提的。
晚上她躺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无聊地刷着手机,这几天计芳华没有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对她进行嘘寒问暖,她在老街出租房的房间也彻底被计桉霸占了。
他还发来了照片耀武扬威,原本计嘉的浅绿色单色床单不见了,变成了计按自以为帅气,其实幼稚无比的火影忍者图案的床上四件套。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她现在住的房子在朗诗雅庭,站着说话不腰疼。
【计桉】:听说那边买车的阿姨开的车都是bba,你什么时候骗到钱啊,或是什么时候和富贵哥哥家的阿姨打好关系,以后借一下阿姨的车带我去耍耍。
计嘉拉了拉嘴角,有点嫌弃自己弟弟居然相信这种真实性堪比网上拍到的外星人的传闻。
【计嘉】:带你去菜市场买菜耍耍?我怕水产摊老板看见你了,以为自己的王八跑了。
那头反击也来了。
【计桉】:虽然你这么说我,但是你放心,我一定爱惜你的房间,等你被富贵哥哥扫地出门的时候我再还给你,希望你到时候没进去踩缝纫机。
【计嘉】:姐姐有的,你也会有的。到时候我一定说服警察把你也带进来一起做太阳雨伞。
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但消息还没有收到,她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计嘉立马将计桉的微信给拉黑了,然后再顺手删掉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来了。”
这个时间点应该不是李妈或者廖姨。打开门,确实不是她们。
“有事?”计嘉看着门口侧站着,甚至懒得看她一眼的人。
“明天开学。第一天你不认路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但是你到了学校之后不能和任何人说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认识。”陈清让说完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迈步就走。
好像她是什么天大的晦气。
她没立刻关门,看着陈清让逐渐走远的背影,她略有点不爽地了拉了拉嘴角。
朗诗雅庭和三中离的很近,公交车只有两站路,走路也只需要十分钟。
高一新生早早就在学校里军训了,高三开学开得早,校门口的周主任一早就顶着大太阳开始严格纠察那些仪容仪表不过关的学生。
全市的校服都是统一的,计嘉穿的是自己以前在一中的校服。开学对于她这个转校生来说需要忙的事情不少,在一群已经相互看了两年多甚至时间更久的老面孔里,她这个新面孔在一群高三生里有点扎眼。
况且她本来就长得不错。
开学第一天值班的老师不多,大多都是班主任。
计嘉推门进去之后,做了自我介绍,角落位置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立马抬手喊计嘉过去。
他叫胡彪。
去年才当班主任。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处理转校生的手续,不太熟练地翻开开会专用的笔记手册,找到了以前做的笔记,照着笔记上的说明从资料夹里翻出计嘉转来的学生档案,又让计嘉自己填了好几份表格。
胡彪四处张望,指着旁边的空位置示意计嘉可以坐在那里填表。
办公室冷气很足,几个班主任时不时地冒出几句话,有担心职称、有为自己班上那几个一直拖平均分后腿的危险分子苦恼的。
在计嘉写到最后一张表格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门开,走廊上的声音伴随着热气一起飘进屋子里。
一声矫揉造作的男音传入办公室里每一个人的耳朵。
——你好讨厌啊,陈清让。
尾音的“让”字就像是山歌的转音一样,山路十八弯。
计嘉听见陈清让的名字瞬间抬起头,可是即将关上的办公室门已经彻底挡住他的身影了。
“这死小孩。”那丢人的男声一听就知道是谁的,胡彪骂了句脏话,满是嫌弃,让刚才开门进来的那个男生带个话,“你帮我把陈清让和徐恒易叫进来。”
没一会儿,那两人来了。
计嘉正好填完了所有的资料,他穿着自己的短袖,全身上下就裤子是校裤。也不知道门口的周主任是怎么放他进来的。
他一进来就看见了昨天说好他带着来学校的人。
今天早上他下楼吃早饭没看见她的时候还在因为要等她觉得不耐烦,结果李妈告诉他,计嘉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自己出门了。
李妈给陈清让倒上果汁:“她说她可以自己导航过去。”
这也就说明他不需要等她了,但是陈清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爽。
她坐在胡彪旁边的空办公桌,她长得漂亮,手指也很好看,手指纤长指甲盖上涂着淡淡的裸色,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做了美甲。
水笔在她指间转着,她用手背轻轻托着下巴,视线明晃晃地落在了陈清让身上。
陈清让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蹙眉,身侧突然传来一股力量。
旁边的徐恒易给他肋骨处来了一个肘击,小声地提醒他:“快看彪哥旁边有美女。”
而且美女还一直在看他这个方向,但两秒之后,徐恒易知道“看他这个方向”和“看他这个人”是有天壤之别的。
胡彪迷瞪他俩:“今天来得挺早啊。”
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或许是因为胡彪才当了两年的班主任所以没有什么官威,大家都不怕他。
徐恒易没大没小:“这不一个暑假没见到你,想得很。彪哥你是不是也特别想我们?一来就喊我们过来。”
这小孩惯会油嘴滑舌的,也没点尊师重道的样子,说到底还是胡彪不怎么在这方面严格要求。
他指了指旁边填表格的计嘉:“喏,这是我们班级新转来的同学,你们谁带着去搬一下课桌?”
徐恒易立马举手:“我我我!愿为美女效犬马之力。”
胡彪立马束起大拇指,夸了句“好”,然后看向从进办公室到现在一句话没说的陈清让:“陈清让,这任务交给你了。”
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堆单子,让徐恒易拿去教室里发下去。
让计嘉意外的是他在外面居然还是之前一段时间在家里的死样子,有点不耐烦和嫌弃:“我不愿意。”
然,胡彪没同意,甚至还有点调皮:“就你,必须你。”
计嘉把表格都交给胡彪,有点幸灾乐祸地朝着陈清让微微点头鞠躬:“麻烦了。”
见陈清让没反应,胡彪挥了挥手赶他走。
徐恒易撇嘴:“彪叔你怎么这么偏心呢。”
胡彪嗤声:“你也挺会变脸,刚彪哥现在彪叔。”
一从办公室里出来,属于夏日的闷热让人难受。教师办公室正对着楼梯口,源源不断地学生在上楼。他一句话没说,连个眼神都没给计嘉,直接朝着楼下走去。
走出教学楼,四下无人了,他倒是开口说话了:“早上为什么没等我?”
教学楼和行政楼之间在一楼有一条相连接的走廊,她走在阴影处,本以为他会一直不和自己说话:“怕有人看见我们一起上学,那你清白怎么办?”
怪腔怪调的。
腔调奇怪,陈清让觉得她人也奇怪。
多余的课桌都放在行政楼一楼的仓库里,仓库门上了锁,管理钥匙的老师还没来。
仓库门是寻常办公室大门的两倍,他俩一人倚着一边门框。
行政楼里很阴凉,时不时还能听见在操场上军训的高一的口令声。两个人谁也没搭理谁,倒也变向地算是相安无事。
计嘉无聊地透过仓库门上的小玻璃往里面看,东看看西瞅瞅,就是不看对面的人。她知道他在看自己,视线有点刺,反正他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就是这副看不惯自己的样子。
一中和三中的校服是一样的,她穿的是整套的夏季校服,领口的纽扣一个没系。里面有一条玫瑰金的细链子,吊坠垂在衣领之下,不可观也。她有点瘦,一扭头脖子骨头就有点明显。
视线里,她一只手将敞开的领口整理了一下,手没移开,他看见指尖没入她自己的领口。
然后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声音有点清冷质感: “养眼吗?”
声音像是冬日里的毛衣干燥,入耳的一瞬间像是静电一样。
陈清让猛然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欲盖弥彰地望向办公室:“老师还没来?”
计嘉刨根问底,把话题扯回来:“我问你我养眼吗?你一直在盯着我看。”
陈清让背靠在门框上,后脑勺碰着墙面,他仰着头可视线是朝下的:“你想的有点多。”
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他神情很快从之前被戳破的羞赧里挣脱。
计嘉迎上他的目光:“没你偷看我看的多咯。”
伶牙俐齿,她好像很有胜负欲,也有点记仇。
陈清让有点说不过她,亮了底牌:“你搞清楚,你现在吃的住的都是我的。”
计嘉:“准确来说是我们爸爸的。”
陈清让:“现在是我的了。”
计嘉反将一军:“立遗嘱的时候只有你一个孩子,如果我早点找上门,没准就不全是你的了。”
陈清让真不知道她这个藐视婚姻、恶心的出轨结合后诞生的产物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他被气笑了:“怎么?还要我谢谢你?”
计嘉抬手,将手放在耳朵边:“可以啊。”
动手不行。
动嘴,但是她本末倒置和不要脸的程度超过了陈清让的想象。
在陈清让脑中拼命做着思想斗争,在动手之后承担一定不可挽回的后果和憋在心里气自己之间,他握紧了拳头,天秤逐渐偏向后者,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她脸上却得寸进尺地挂起胜利的喜悦。
陈清让看着她,目光中带着点恨意。她其实长得不像陈湛林,应该是和她自己的亲生母亲更像一点。
“你不是我爸的小孩吧。”
计嘉脸上得逞的笑容瞬间少了一半,她一愣。
却看见陈清让嫌弃地撇了撇嘴:“你是我妈生的吧,这么厚脸皮真的很像她。”
心脏一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好在他原本就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注意到计嘉短暂的不自在。
计嘉低头躲避他的视线,手上拍了拍裙摆,弄了点自然的小动作,趁着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立马又恢复了。再抬头迎上陈清让的目光时,她又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计嘉卖笑:“也可以,都一样。反正依旧能当哥哥你的好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哎,想打麻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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