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孟淑薇带姜哲哲去了校场边的一个两层小阁楼。从一边洞开的窗子能看到校场的情况。场中的几位小姐在两人走后,由孟淑桃带着去换了骑射服,场中也换上了新的靶子。

姜哲哲收回目光,落在对面烹茶的孟淑薇身上。

孟淑薇的长相极为明艳。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襦裙,头上佩戴的发饰简洁,人就显得清淡了几分,让人忽视了她的长相。此时她垂眸静静烹茶,离李慕形容的“端庄有礼”又近了几分。

孟淑薇将茶推到姜哲哲面前,才微笑着开口,“不知姜妹妹有何事问我?”

姜哲哲指尖搭上紫砂茶盏,斟酌着开口,“我听人说,姐姐有神仙托梦之能。我有梦境相关的困惑,想向姐姐请教!”

孟淑薇闻言睁大了眸子,谦虚道:“只是外面的人夸大其词罢了!我只是碰巧做了几个梦。但是妹妹有困惑的话,我一定尽力解答!”

姜哲哲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盯着茶盏,半晌才道:“我最近做了几个梦,梦境有些相似,都是我一个亲近之人出了意外……不知孟姐姐怎么看待这种情况?是否这是个预示?”

孟淑薇细细思索了片刻,道:“梦中场景你可还记得?或是有什么细节呢?天色?环境?出的什么意外?现场有什么人?什么器物?”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姜哲哲茫然地摇摇头,孟淑薇又道:“我之前梦到宁城周边出了意外,都是靠着一些细节去判定时间地点,然后将梦到的各种东西画出来,提前准备。”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意,“下次再做到这种梦,你试着看能不能看清细节,梦醒后马上画出来,毕竟梦境都忘的很快。”

见姜哲哲若有所思,孟淑薇也不打扰,而是起身走到了窗边,目光看向校场的方向,心神却不由漂远了。

姜哲哲身边会出事的亲近之人……她记得前世的不久之后,李慕战死。难道姜哲哲梦到的竟是这个么?

孟淑薇无声地笑了笑,老天爷可真不公平,有的人要重活一次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有的人却这么轻轻松松得到预示……

她回头又去看姜哲哲,姜哲哲此时收起了思绪,正在小口抿茶。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眼睛,琉璃色的眼珠在光下仿若名贵的宝石。

“孟姐姐,我们下去吧!”

两人各怀心思地下楼,没想到却在楼下的石子小路上碰到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

李慕抱臂斜靠在树干上,满脸尴尬,也不好意思看向旁边——魏晏和热切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的陈小姐。四处乱飞的眸子看到下楼的两人时猛地亮了亮,直起身就向姜哲哲走来。

姜哲哲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李慕将姜哲哲松散了一些的头发理了理,“过来向孟将军回禀公务,顺便过来接你!然后……”他不动声色往身后瞥了一眼,努努嘴。

姜哲哲暗笑了一声。

而那边陈小姐壮着胆子上前跟魏晏攀谈的勇气,也在对方漠然的脸色下熄灭了。这会儿又被姜哲哲和孟淑薇撞见,她燥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向来善解人意地孟淑薇还在问她,“陈小姐怎么在这里没去射箭?”

陈小姐呐呐说不出话,脸更红了。

姜哲哲讶异地看了孟淑薇一眼,这才转头看李慕,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我们俩好久没比过箭了,要不今天比试一场?”

李慕欣然应允,姜哲哲便随孟淑薇去换了骑射服。等到了场中,不仅李慕在,魏晏居然也还在。他应该是不常来的,不然孟淑薇不会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神情。

“大哥,你今日也要同我们比箭吗?”

孟淑薇笑盈盈地上前,仰起的脸上,喜悦跳跃在眉梢眼角。姜哲哲又多看了孟淑薇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在孟淑薇的笑容没有丝毫端着的感觉,她是发自真心地喜悦。

姜哲哲又看向魏晏,他的脸色相比孟淑薇就稍显冷淡,只点了点头,就开始试弓了。

孟淑薇不以为意,继续笑说:“可是大哥箭术高超,我们只是玩乐的水平,这要怎么比呀!”

一直在旁边安静如鸡的陈小姐,闻言眼睛一亮,“那就两人一组吧!”她害羞地看了魏晏一眼,“两两一组,一人十支箭,中靶数最多的那组胜!”

孟淑薇拍掌笑道:“那大哥和李校尉肯定不能一组了!不然恐怕我们会输的很惨!”她眼睛一转,拍了拍姜哲哲,“妹妹就和李校尉一组吧!我跟大哥一组,其余的两人一组!”

陈小姐表情一僵,心中虽然不满,也只能讪讪地找人组队。

不想姜哲哲对这个分配不满意,“我要是和李慕一组,那不是欺负人吗?”

众人不解,李慕揉了揉姜哲哲的头发,笑的宠溺又无奈。

姜哲哲拍开李慕的手,一指和陈小姐站在一起的孟淑桃,“你和我一组!”

孟淑桃傻愣愣地看着指向她的指尖,又看向姜哲哲灿亮的眸子,“诶???诶——”小姑娘又激动地脸红了。

李慕冲陈小姐抱歉一笑,“那你和我一组吧!”

几个人就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姜哲哲又道:“我们换个玩法,限时半柱香,中靶数最多的那组胜!”

姜哲哲发话了,魏晏和孟淑薇等人也没有意见,倒是孟淑薇娇俏地说了一声:“大哥,我们平常射箭只是娱乐,你可要让着点!”

姜哲哲惊诧地看了她一眼,“比赛就是比赛,自然要全力以赴,何来让着一说?!不然我要是光明正大赢了岂不是还被人说成是别人让了我?”说完姜哲哲就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硬,想到孟淑薇刚才还帮自己解惑了,她连忙弯弯眼睛,放柔声音说道:“是不是呀?孟姐姐!”

李慕忍不住捂嘴抖了抖。

就这一会儿,在场边伺候的小厮便搬来桌子,点上香。

魏晏看了姜哲哲一眼,率先走到场中。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身高腿长,站在那儿利落地挽弓搭箭时,整个气场顿时一变。他漆黑的眸子凝视着远处的箭靶,冷风拂动他的发梢,风停时他骤然放箭。

只听一声锐响,箭矢带着凌厉的声响,狠狠射中靶心。箭羽颤动不止间,下一支箭又破空而来,劈开先前一支箭的箭尾,正中靶心。一支接一支,每支箭都劈开先前一支箭!

场中人一时屏住呼吸,见证这神乎其技的箭术!孟淑薇两眼放光,虽然努力抑制,脸上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骄傲自豪的神情。而孟淑桃更是激动地抓住姜哲哲的胳膊,使劲摇了摇,“我大哥哥太太太厉害了!”

香尽时小厮到箭靶前去数箭,除了最后射出的一支箭钉在箭靶上摇摇晃晃,箭靶下面都是被劈成两半的箭。没办法,小厮只好将箭囫囵一抱,去旁边数去了。

孟淑薇箭术相比魏晏就不够看了,中靶数寥寥,靶心更是一支箭都没有。不过有魏晏在前,她也不担心输。

而李慕这组,李慕中靶数虽然和魏晏相差不大,但没有魏晏那种神乎其神的箭术,有几支箭偏离了靶心。

轮到姜哲哲这组时,孟淑桃小声叹了一口气,“压力好大哦!”说完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看向姜哲哲,“县主姐姐,你不要有压力,我,我会努力哒!”为了表决心,她还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

姜哲哲眯眼笑了笑,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孟淑桃的脑袋,提着弓上前。

还在漫不经心听孟淑薇说话的魏晏侧头,视线凝在姜哲哲身上。

少女身姿纤细,偏偏张弓时又显出一种蓬勃的力量感。琉璃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她几乎没有怎么过多瞄准,弦音锐响间,箭矢就疾射了出去。像带着冬天凌冽的风,又像是能破开一切迷惘,少女的箭有着一往无前的劲头……

一支又一支,姜哲哲射箭极快。

孟淑桃渐渐睁大眸子,半张开小嘴,最后激动地一把捂住通红的小脸。

魏晏眸光晃动,看向靶子。果然,每支箭都正中靶心。

等姜哲哲放下弓,孟淑桃欢呼一声跳了过来,一副想抱她又不敢的样子,叽叽喳喳道:“县主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我是不是都不用上场了!”

那边小厮还在数靶子上的箭,李慕上前又要揉姜哲哲头发,还没碰到就被她拍开。李慕讪讪地收回手,感叹道:“也就两年没见,你的箭术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说完他心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怅然,姜哲哲学弓箭的时间还没他长!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她不论学什么,不需要多努力,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很好。

“多两支,多两支箭!”孟淑桃一直在旁边盯着小厮数箭,此时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众人哗然,几个小姐纷纷上前恭维姜哲哲。

孟淑薇站在一边,虽然还是笑着,嘴角却有点僵硬。她忽然想到从来不和她们玩闹比箭的魏晏今天突然来了校场,倒像是知道她们当中有人箭术不错的样子。

而站在她不远处的陈小姐,盯着姜哲哲轻声骂了一句,“杂种!”

她骂的很小声,在众人喧闹时应该是听不见的。偏巧众人的声音刚低了低,她这声趁乱骂的话就显得突兀了。

李慕脸色沉了下来。陈小姐也惊恐地捂住嘴,战战兢兢地看向姜哲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