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不远处,拍卖又重新开始。姜哲哲指了指那边,斜了魏晏一眼,“你再不快点,我要救的人就被拍走了!”

魏晏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他冲刑刚一点头,刑刚虎着脸提着刀上前,一把推开台前热切的人群,跳上高台,手中的刀“噌”的一声插入地板寸许,大马金刀地站在台子正中央,“官差办案,闲人避让!”

他这一身官服颇有唬人的架势。哪怕现在就他一人站在台上,台下的人群也哄闹一声散去。

叫特鲁的奴隶主看到这架势,脸都青了。他咬牙看向正慢慢走过来的魏晏,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魏将军,您这是诚心砸我场子呀!”

魏晏也笑,“我们只是来办差的,办完就走!”

他领着姜哲哲和刑刚在四周似模似样地转了转,最后对着脸色铁青的特鲁道:“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我们先告辞了!”

出了院子,姜哲哲忍不住说道:“就不能以买卖人口查封了这里吗?我记得律法里好像有一条是禁止买卖人口的!”

魏晏似在思索什么,闻言心不在焉道:“律法禁止的是买卖启朝人口。这里的奴隶或是蛮启混血,或是蛮族,可不在启朝律法里!”

他似是心情不佳,又冷哼了一声,“尽是些沉疴积弊……”

侧眸见姜哲哲还跟在他身边,挑了挑眉,“你怎么还跟着我?”

姜哲哲瞪大眸子,声音比他还大,“你不是要帮我救人的吗?”

魏晏赶苍蝇一样冲她挥挥手,“回去等消息就是!”他又看向怯怯缩在冬至身后的小姑娘小柔,“这个小丫头我就带走了!”

姜哲哲从小到大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不耐烦过。她站在原地恨恨地跺了跺脚,又追上去,“哎!怎么说我们现在目的一致,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讲讲吧?而且,你要带我买下的人去做什么?”

她特意强调了“我买下的人”几个字,魏晏却像没听到一样,但也没赶她走了。

几人就这样信步走在街上,姜哲哲的马车远远跟在后面。就在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要不耻下问时,魏晏说道:“到了!”

姜哲哲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面前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宅,红色的木门上油漆剥落,看着半新不旧的。而院墙的那一边,却传来阵阵孩童的欢笑声。

姜哲哲心中一动,魏晏已经上前扣门。开门的大娘看到魏晏连忙让开身子,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而姜哲哲看到院子里的场景时,她忍不住瞪大了眼。

院子面积不大,种满了各种耐寒的菜,而没种菜的地方,则是些秋千木马类的玩具。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洗衣做饭,年小的孩子在一边玩闹。

刑刚见姜哲哲看傻了眼,得意道:“这都是我们少将军收留的孩子!有的是无家可归的,有的是从奴隶贩子手里救下来的混血孩子。”

姜哲哲看着被一群大小孩子围在中间,脸上表情虽然淡淡的,但蹲下身仔细听他们说话的魏晏,感觉有些东西受到了冲击。她第一次将魏晏和靖宁将军分割开来,认真审视后发现,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嘛!至少她认识的贵族公子,可不会屈尊纡贵地照顾平民小孩子。他们的头总是高高昂着,看不到脚下的疾苦。

小柔被几个大娘带了下去。姜哲哲见魏晏身边的小孩子都散了,才慢吞吞走上去。看他拍了拍袖角,又拢着双手,恢复成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好奇问道:“你救了这些孩子,然后呢?要一直养着他们吗?”

魏晏看着几个拿着小木剑往屋后走的男孩子,下巴点了点那边,“我请了师傅,教授男孩武功。成年后就放他们自己谋生。或当镖师,或去参军,全看他们意愿!”

“那女孩呢?”

魏晏顿了顿。女孩他也是有考量的,只是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不想姜哲哲兴致勃勃地说道:“不如教她们针线活吧!”她眨眨眼睛,“我可以写信给姑母,请宫中的绣娘过来教授她们针线活。这样她们也可以凭自己的绣品养活自己!”

魏晏这下真心实意地笑了。

他转身冲姜哲哲一礼,未绾在玉冠里的发丝流水般从肩头滑下。他抬起清雅的面容,眼角微勾,眸光醉人,“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替她们谢谢县主了!”

姜哲哲看着他这么正式的举动,眼睛四处转了转,尴尬地挠了挠脸颊,“那,那什么,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想做些什么嘛!”

冬至瞧着自家主子嘴硬心软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而姜哲哲眼睛一亮,“既然你要帮我救人,那我把当时准备拍卖的银子给你吧!你这里开销应该挺大的。”

看着对面的少女扒拉着婢女的袖口,从里面抽出几张大额银票,豪爽地说道:“现在天气这么冷,给孩子们做些厚衣裳吧!”

魏晏眸光明亮,又勾了勾嘴角,“那却之不恭了!”

……

姜哲哲在魏晏取名为“乐园”的小院呆到傍晚才回去。而下值的李慕已经在府里等了她快一炷香的时间。他从一开始的尴尬到后面的坐立不安,正要出去找人时,姜哲哲回来了。

李慕敏锐地察觉到,姜哲哲的心情很好。就像这些天压在心头的阴霾稍微散了散,被别的事情抚慰了。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遇到什么事了吗?这么高兴!”

姜哲哲兴冲冲地拉住他的手,“呐,你知道吗?魏晏居然在城里开了一家‘乐园’,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孩子,还有混血孩子!真好!”

李慕看着她脸上憧憬的笑意,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忍不住说道:“这世上受苦的人这么多,他救的过来吗?还有混血,那是启朝人吗?”

话一出口他就发觉不对,急忙要找补。姜哲哲已经冷了脸色甩开他的手,瞪视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我也是混血!我们姜家从祖上开始就和车余皇族通婚,而我母亲更是车余族公主!”

李慕连忙去拉姜哲哲的手,却又一次被甩开,急声道:“你当然和那些人不一样!你出身高贵……”

姜哲哲看着李慕急声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她却一点都听不进去。脑中不由想起魏晏送她出门时说的话。

“我的愿望是能在启国每个城镇开设‘乐园’,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待他们成年后,视情况每月收取一定的银钱,用作‘乐园’的基本开销。“

“我当然帮不了所有人,但目之所及,力之所及,我不想放弃这些孩子!”

“混血孩子既不被启朝承认,又被蛮族所厌弃,这世上总要有个他们的容身之所……”

姜哲哲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不知道是为了李慕的话,还是为了宁城这些发生在奴隶身上的不公平的事。她虽然贵为县主,可是脱离这层身份,她也是别人口中的“混血”。

她今日在外面待了一天,本就有些疲累不堪,见李慕还要说话,她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

本来想让李慕辨一辨那个眼睛徽记的,现在也没了心思,她又说了遍,“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