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冬至赶到时，魏晏横抱着姜哲哲跃上马车，将她小心翼翼安置在矮榻上。

冬至眼泪汪汪地上前，魏晏却没有让开，反而一撩衣摆在姜哲哲身前蹲了下来。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才沉声说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再谨慎一些的！”

姜哲哲陷在柔软的垫子里，披散的头发水波般蜿蜒在身前，包住她大半个身子，露出来的小脸苍白而疲惫。只是一双眸子依然熠熠生辉。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睫颤动间显出些天然无辜的感觉。魏晏的心尖也随之颤了颤。

姜哲哲神经绷久了，现在放松下来脑子反应都慢了半拍，将魏晏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她才想明白他的意思。

“嗐，”姜哲哲轻松地笑道：“之前顺利救下了七个人，特鲁都没起疑心。这次突然有这么多奴隶被扔到乱葬岗，应该是王二那边出了问题，引起特鲁怀疑了！”

魏晏默然不语。只觉得心中惊悸不安并没有消退，反而因她的安慰又生出些憋闷感。

他又沉默了片刻，就在姜哲哲眼中闪过疑惑时，他猛地掀开车帘退了出去。

冬至马上扑将上来，四处查看姜哲哲身上是否有伤。

姜哲哲一把按住她的手，无奈地说道：“没受伤，就是摔了一跤，有些累！”

冬至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确认如姜哲哲所说，有些地方只是在地上磕青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心疼，抹着眼睛说道：“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千里迢迢跑到宁城来，现在还遇到这种事……”

姜哲哲想起一事，“李慕呢？来的为何是魏晏？”

说起这个，冬至脸色变了变，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姜哲哲。

姜哲哲对冬至多了解啊！一看她的表情就慢慢敛了神情，“说吧！发生了何事？李慕为何没来？”

冬至咬了咬牙，闷声道：“那个叫雀奴的婢女生了病，李公子去给她请大夫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说道：“等他回来以后没顾得上听我说话，我怕耽误时间，就转道去找魏将军了！”

姜哲哲听完没什么表情地躺在矮榻上，脑子里一时想了很多事。一会儿是两人儿时相处，李慕因为身体不好，总是被同龄人欺负，姜哲哲就挡在他面前护着他。长成少年后，李慕高了壮了，还是爱跟在她身后，却是为她收拾各种烂摊子。而来了宁城以后，两人之间相处似乎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又似乎有什么变了。

她忍不住喃喃道：“也就两年没见而已啊！”

冬至恨声道：“都怪那个雀奴！”

姜哲哲恍惚中听到这句话，极轻的笑了一下，“跟别人有何关系，变的是人心而已！有人能坚守本心不为所动，有人也能为外物所惑。”她神情慢慢冷了下来，“只是不管怎么说，李慕是我的未婚夫，我还没死呢！就有乱七八糟的人打起他的主意！”

……

回城以后先将陈乔并十几个奴隶送去了医馆。

医馆的药童本来已经要关门了，骤然看见涌进来的一群人，吓得连忙去后院找大夫。等大夫匆匆跑出来，看着堂里满当当的人，花白的胡子颤了颤，就急忙去诊治病人。

陈乔浑身挫伤，最严重的是手臂骨裂，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就可痊愈。倒是那十多个奴隶，要多费些时间治疗。

大夫开完药，抬头就见一个人又被按坐在他面前。姜哲哲满脸不乐意，“我都说了，没受伤，也不用吃药！”

魏晏只松松搭了一只手在她肩上，就让她动弹不得，眉眼弯弯露出浅笑，“有没有受伤大夫说的才算，你说的不算！”

姜哲哲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放在迎枕上，嘟囔道：“我就从马上摔下来，有些磕伤。真要开药就开点涂抹的就成，煎的药就不用了！”

魏晏嘴角笑容又加深了些。从姜哲哲生龙活虎的在他手下挣扎时，他就知道应该没受什么伤，但是不让大夫诊治一下他不放心。

很快，大夫就放下手，吩咐身边的小童去取一些擦伤药膏，然后细细吩咐了用法。姜哲哲这才站起来，转而出了医馆。

她还要去李慕那儿一趟！

然而她才上了马车没多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闲闲的马蹄声。她心中一动，撩开车帘一看，果然是魏晏驭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一旁。

“你还跟着我作甚？”

魏晏睨了她一眼，夜色中眸光微漾，如有湖光，“给你撑场子啊！你不是要去找李慕吗？”

姜哲哲瞠目结舌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如冰雪消融，桃花初绽。她心里微暖，嘴上打趣道：“怎么，少将军还怕我跟李慕打起来不成？”

魏晏也笑，慢悠悠说道：“那个雀奴不简单！”

姜哲哲怔了怔，笑容缓缓收敛，“你的意思是，我在李慕心中还会比不过那个雀奴？”

魏晏思索着说道：“雀奴是我和李慕行军途中救下来的。她在城外被几个地痞无赖纠缠，李慕出手帮了她，当时并没有带她一起走。她却徒步跟着我们走了四十多里路，摔的头破血流依然追了上来。李慕心软便将她留在身边当个婢女。这两年她照顾着李慕的衣食住行，十分妥帖，可以说已经渗透到了李慕的生活当中……”

魏晏言尽于此。姜哲哲却是想到，雀奴待在李慕身边两年了，李慕果然是骗了她啊！

两人一路无话，转眼便到了李慕在宁城的落脚处，也是个三进宅子。守门的小厮是李慕从尚京带来的，认识姜哲哲，也不用通传，直接带着几人进了宅子。

平常都是李慕去找姜哲哲，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李慕的宅子。虽然这里的格局和她那里大同小异，但明显精致许多，花草都像是有人侍弄过的样子。倒是比李慕在尚京的院子还要细致些。

而李慕这时刚沐浴完，因屋子里燃着炭火，他只着了一件寝衣，坐在书案后看书。雀奴拿着块巾帕替他绞干头发。

考虑到雀奴还染着病，李慕放下书说道：“你还病着，这些小事让别人来做就行了！”

雀奴抿着嘴笑，灯光下神情柔媚，细声道：“小厮们都粗手粗脚的，哪里做的了这些细致活？况且奴婢服了一副药，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了！”

李慕皱皱眉，“不是说风寒，是说你的背……大夫说要好好养着！”说到这个，李慕有些不悦，“改天我让冬至给你赔礼道歉，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有女声在门外道：“哦？这么大的面子，还要我的冬至来赔罪？”

雀奴动作一僵，李慕已经霍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对上姜哲哲讥削的眼神。

姜哲哲抱臂上下打量了李慕几眼，然后转身示意小厮，“带我去大堂！”

小厮瞅了一眼李慕难看的脸色，哭丧着脸给姜哲哲带路。

这可不能怪他啊！他是要通禀来着，谁知道县主这么不讲究，几步追了上来站在门口，还不许他出声。

等人都走了，李慕才感觉浑身被风吹的发冷，他又重新关上门，转到屏风后换衣裳。雀奴还站在原地，手里的巾帕被她绞的紧紧的，她颤声道：“公子，县主怎么来了？她，她是不是来问罪的？”

“问罪？”李慕这才想起冬至那会儿过来找他，说哲哲可能出事了。他当时不以为然，等到他忙完回过头来，冬至已经走了，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难道真有什么事？

想到这，他加快换衣的动作，出来时见雀奴惊慌的神情，他安慰道：“别怕，我去去就来，你就别跟去了！”

李慕整整衣襟，推门而出，屋外的冷风呼啸着扑入室内。雀奴看着重新阖上的雕花门，咬唇想了想，也追了出去。

李慕走到灯火通明的大堂时，只见门口黑压压站了几排奴仆。众人垂着头，也不敢看坐在堂上的人。

李慕皱了皱眉，绕过众人快步走了进去，“哲哲，你这是作甚？”

姜哲哲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的主位上，桌上搁着刚上的茶。她悠悠品了一口，这才笑道：“我来宁城这么久，恐怕你府上的一些人还不识得我呢！所以今日就来见见，也让他们知道自家未来主母长什么样！对了，雀奴呢？“

李慕刚舒展开的眉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雀奴病了，你要见她？”

姜哲哲笑容不变，“今日当然不光是在你府上的仆从面前露个脸。他们伺候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都论功行赏。特别是，雀奴姑娘！”

李慕额角一跳，压低声音说道：“哲哲，到底怎么了？雀奴病了，现在不方便过来！”

“病了？”姜哲哲眨眨眼，“刚才她在你房里还说，服了药好多了，现在知道要来见我了，所以就病了？”

“……”

李慕按了按眉心，“哲哲，你不要胡闹！”

姜哲哲笑容慢慢冷了下来，凝着眸子看了他片刻，随即转头吩咐冬至，“去把她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