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是个心思比较重的姑娘,可能是由于从前压力过负,她身体调节压力的这个枢纽已经坏了。所以很小的事情都能都会调动她的情绪,这种症状很像是抑郁症,但是她的客观表现是焦虑躯体化。”
“我仍旧是不建议服用药物,她情绪好转的点也很明显,坏的点也很明显,只要合理避免压力源,就可以慢慢调节好。”
闵启初听着电话另一端杨姨的声音,一边点点头。
“您费心了。”
“心理病还是需要身边人费心。”杨姨年迈的声音透着一股永恒的温柔,“她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情绪波动大,但是功劳都在你呀。”
“多陪伴,去不一样的地方走走。”
“好的,我知道了。”
闵启初等着对方挂断电话,他用干发巾擦了擦湿发,手指轻点键盘,笔记本上赫然出现不同的旅游景点。
“启初,个靓女你中唔中意啊?”闵母溜了进来,拿着一张照片。
闵启初无可奈何转过椅子:“不是说约好人了吗?”
“我感觉你对那姑娘不中意嘛。”闵母委屈撒娇道。
“见都还没见过,”闵启初叹了口气,“妈,我目前的计划里还没有结婚。”
闵母叹了口气:“妈妈也不是逼你结婚。”
“只是怕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眼眶泛泪:“你看你,多少年了,一个女朋友也没谈,以后孤独终生吗?”
“单身又不可怕。”闵启初无奈一笑。
“我还不清楚我的孩子,”她一拳锤他胸口上,“虽然不爱说话,但最怕寂寞,小时候一定要坐孩子堆边上听他们聊天。爸爸妈妈爱你,但我们要是离开了,你还有谁陪着?”
“妹妹又怕你,躲你远远的。”
闵启初看着她鬓边不多的银发,上前拥住母亲。
“我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妈,婚姻是急不来的,像你和爸那样的感情更急不来。”
闵母推开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单着去吧,别拦着你妹妹。”
闵启初气笑了:“她和顾城根本不合适,别人也不喜欢她。”
“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以我女儿的毅力,早成了。”她傲娇抬起头。
闵启初无话可说,跟她细数缺点:“他们在一起,家庭抗风险能力弱,一个冷战一个拌嘴,而且顾城心思不定。”
闵母闻言色变:“啊?那还是算了,我去劝劝悦悦。”
“你说的是真的,他花心啊?”
闵启初点点头。
“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很稳重啊,怎么会这样?”闵母不解,摇头往外走。
代雅看着某一门选修课的3.3,郁闷地坐在电脑面前。
她自认为那份论文已经是她尽全力写出来的东西,完全符合老师的要求,但是没想到选课老师这么严格。
没有拿到满绩,她没有竞争国奖的优势,科研也还没开始。
代雅有些小小的失落。
她目光移向卧室外的海滩,今天天气转凉,沙滩上逐渐没了人。
闵启初还没有回来,应该在跟某个女孩聊天说地喝着茶。
她看着微信没有回复的对话框,闭上眼睛,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我总是存着侥幸心理,万一你也喜欢我,所以觉得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都要表达出来。如果不说,你会一辈子装不知道。她想起陈渝说话时泛红的眼尾,颤抖的声音。
如果她也不说,是不是和过去的陈渝一个结果。
代雅揪住心口的睡衣,眉头紧蹙。
“牙牙,你今天吃饭了吗?”闵启悦看着没怎么动的饭菜,上楼问道。
“抱歉啊启悦,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她翻身坐起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闵启悦看着她泛白的唇色,上前来。
“我去找体温枪。”
闵启初接到电话,站起身,匆匆向对方告辞。
“不好意思,张小姐,家里有小孩儿发烧,我先走了。”
闵启悦把她送到了私人医院,盯着吊水,代雅已经烧得迷糊睡着,面颊泛红,唇色泛白干涸。
他刚进来,闵启悦小声说道:“睡着了。”
闵启初点头:“去休息吧,我看着。”
代雅睡得很不安,拧着眉,双手紧紧环抱自己。闵启初轻轻托着她的手腕放在身体一侧,怕她挣脱吊针。
“妈妈……”随着梦中的呢喃声,不断有眼泪从眼角划过。
闵启初看着,凝眉不展。
他打开微信,闵母发来一条消息。
母亲:怎么突然有事,悦悦生病了?
闵启初:不是,你别管了。
代雅感觉身体沉重,但又睡了很久,她睁开眼,闵启初正坐在陪护的椅子上,苍劲的手调着水滴的速度。
“快滴完了。”他说道。
“先生……”代雅感觉嗓子干的发痒,“咳咳……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叫护士来。”
躺了一会儿她发丝凌乱,代雅撑起身子,看着手背的红色针眼,梦里母亲的手背上青紫一片,早就被扎得不成样子。
“做噩梦了?”
她神色恍惚道:“我梦到母亲叫我回去看她。”
“她说她没有钱用。”
“要回苏州吗?”闵启初问她。
代雅摇了摇头:“我不信有生死轮回。”
所以这辈子,我不会让自己有任何遗憾。她垂眸看向闵启初握住她的手。
“好点吗?手太凉了。”
药物流过的血管,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是冰凉的,闵启初体温好像传了一点点过来。
“嗯,暖和!”
办理完手续,代雅跟在闵启初身后。
来输液的都是孩子,最近甲流比较严重,过道里吵吵嚷嚷。
“妈妈,好冷啊。”一个小男孩缩着身子。
“让你去玩水,这儿海水这么凉,”母亲一边抱怨一边捂紧他的手,“热乎点没?”
代雅抬头看了眼闵启初,但是他的背影过于高大,只能浅浅望到他的发尾,她低头浅浅一笑。
程彦看着手里的花,叹了口气。
多好啊,刚刚绽放就要被扔掉了,他那挑剔的表姐唯独讨厌水仙。
程彦走到垃圾桶边,刚准备扔掉,走廊上出现的人让他瞳孔放大。
“姐……小姐姐?”
他握住花束,激动地挡在代雅面前。
“你不是说有女朋友了吗?今天怎么换了个男朋友?”程彦眼睛一眨。
“我们见两次面了,这么有缘,不妨加个微信?”
“程彦!”身后传来表姐的声音。
他一回头,卓程手扶着门框,眉头微微蹙起。
卓程视线穿过杂乱的人群,与闵启初隔空对望,饱满的唇微微上扬。
“好久不见,启初。”
闵启初微微点头,却是没有打招呼,他极度冷漠转过视线,只对代雅道:“走吧。”
男人的步子似乎变大了,她加快频率才跟上,代雅转头,那个女人风华正茂,蜷曲的发尾微微下垂,目光正正看向他们。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柔若无骨,似乎盼着离开的人回头,但那笑容又丝毫不落下风,自信美丽,目光拉丝。
代雅捂住唇咳了两声。
回到浅水湾别墅,却不见闵启悦的人。
代雅好奇问道:“她去哪儿里了?”
“去找顾城了,”闵启初将外衣搭在衣杆上,“不到黄河心不死。”
“先生为什么这么反对?”
闵启初无奈看向她:“退完烧,你又精神了?”
“睡太久了,现在也睡不着。”代雅眨巴眼睛。
外面天气渐暗,黄昏的火烧云炽烈,如少女的俄心事。
“顾城之前在港大执教,因为悦悦不懂事,闹出一些事情,他辞职去了上海。”
代雅诧异:“不是因为年龄不合适吗?”
闵启初摇了摇头:“悦悦不知道,别告诉她。”
“如果没有那件事,先生会支持她吗?”
“你想为她说话?”闵启初看小孩儿的目光,笑意中似乎在嘲笑她的年轻稚嫩。
不,我是在为未来的自己说话。代雅眼睫微垂,轻抿嘴唇。
最后她也没听到答案,闵先生似乎也有心事。
下午睡了太久,晚上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闵启初说过几天带她去兰萨罗特岛,她兴奋地更加睡不着。
不在于出国,而是两个人的旅行。
代雅晃晃脑袋,丸子头东倒西歪,她穿着睡衣蹑手蹑脚下楼。
别墅有大量玻璃设计,代雅走到阳台上,侧面正正好是书房,里面亮着灯。
代雅看到他懒散倚靠着书桌,指尖夹着猩红一点,烟气缭绕,从他嘴唇吐出来,下沉漫过喉结、肩颈。
闵启初还穿着西裤衬衣,腰间皮带看着很硬。
她在酒吧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绑着脱衣舞娘的双手,嘴里吐着某些字眼然后笑烂了脸,无一不令她倒胃。
但是现在,她也想被那皮带捆一捆。
闵启初抽出相册里的照片,扔进碎纸机,一张张。
他一抬头,代雅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阳台上,发丝被风吹得散漫凌乱。
他眉头一皱,招招手,她转身从另一边走进书房。
“有时候真想揍你一顿,发了烧还敢站在外面吹冷风?”他没有挂着过往的微笑,表情凶凶的。
代雅一瞬心脏被击中了,她看着烟灰缸里碾灭的烟头,更加愉悦道:“那先生以前想过?是我不乖吗?”
他斜睨她一眼:“乖过吗?”
代雅脑袋凑到他身前,正好看到相册上的男女合照,闵先生和……他的妻子。
应该说是前妻。
那姣好漂亮的面容,正是下午在医院遇到的女人,卓程。
她咬着后槽牙,眼睛一挑:“您还留着作纪念吗?”
说完代雅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醋劲。
闵启初没有察觉,淡淡道:“真来讨打?”
“哼。”代雅拧过身,不想说话了。
她看到他毫不犹豫将照片丢进碎纸机,抿着的唇又释怀了。
落地西班牙的时候正值春节。
香港过春节的气氛不重,甚至有些冷情,基本就和圣诞节一样。闵家的习俗也很简单,大的给小的发红包,闵启初给闵启悦发了一个,又给代雅发了一个,不过是亲自给的。
她摸着薄薄的红包,手感硬朗,抽出来看是张卡,还写着密码。
代雅踌躇想要还给他,闵启初一眼看出,淡淡道:“闵家从来没有穷养女儿的习俗,拿着吧。”
小时候过年她也收到过很多红包,都孝敬给了父母,她知道这是父母给出去的钱,每次等年过了就交给爸,他总是嚷着他不容易。
小学毕业她有了爱美的意识,抽了一张百元大钞去镇上理发。她羞涩腼腆,在家人面前总是把剪好的刘海扎起来,爸妈一周都没发现。
她交上红包那一天,代粤明翘着二郎腿躺在出租床上,看着多出来的几张零钱勃然大怒。
“你钱花哪儿去了?”
“剪……剪头发。”她嗫喏。
然后被爸爸用衣架逼到了门边,那时刚好对面还有一家租户,隔着窗户邻居哥哥不解望过来。
晚上吃饭,她拿着钥匙上楼准备开门,邻里的门也打开了。
邻居哥哥走出来,拿着一个小小的红包。
“新年快乐!”
她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架伤痕隐隐作痛,一颗自尊心痛到了青春期结束。
后来她傻傻地暗恋了他五年。
“谢谢先生。”代雅咬住下唇,声音却是哽咽的。
兰萨罗特岛很温暖,海水很热,正适合下海。
不过国外比较开放,拥挤的沙滩四处可见裸人晒着阳光浴。
代雅拽拽闵启初的胳膊,对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她们真的什么都没穿?”
一个个如上了巧克力釉色的圆润屁股蛋子齐排躺,对中国人来说多少还是有些震撼了。
“你可以上去打个招呼。”闵启初调侃道。
代雅脸埋进他胳膊:“不行,万一她站起来了怎么办!”
闵启初噗嗤笑出声。
海上项目绚丽又刺激感官,热气球、皮划艇、游艇、潜水艇、海钓船应有尽有。
代雅跃跃欲试,闵启初带她去报名了香蕉艇,他没换泳装,就只给代雅一个人报了名,站在一边等轮次。
当代雅看到那个冲出去的皮艇神龙摆尾甩飞一个人,就像虎鲸给度假的蝠鲼突然来一个大逼斗,顿时摇了摇头,惨白着脸说要退票。
“你身上有救生衣,不会有事的。”闵启初安抚她。
“不行,我浮不起来!”她脸皱成了苦瓜。
不会游泳的人坚信任何装置都无法拯救她们溺水。
闵启初带她去旁边的小泳池尝试憋气和浮水,代雅一浸下去,不到两秒从水里蹿出来,连连叫道:“唔先生、先生,我真的憋不住了。”
他暗自纳闷,自己不算游泳健将,但真的连基础的都教不会吗?
又带着代雅尝试了浮水,吓得她抱着闵启初的胳膊往上爬,皱着鼻子娇气道:“好咸啊,真的喝不下水了。”
最终还是退票了。
闵启初租了个摩托艇,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有荒废的那个技能。
“带你去海岛周围看看风景。”
代雅本以为这是最不刺激的了,她坐上去后才发现浑身性命系于一人是什么感觉。
“好——陡——啊——”
“你说什么——”
“闵启初——你要把我甩下去了!!!”
“哈哈哈——”
“你怎么在云上面飘啊啊啊啊————”她被吓得声音既发软又兴奋激动。
代雅的手从刚开始抓着摩托艇和他的衣角,到中间直接扑上去狠狠抱住他的腰身,海风呼呼往纱衣里灌,像是坐飞机一样的感受。
他的腰身坚硬有力,那张背,比儿时父亲的背更加可靠的。
代雅死死闭着眼睛,到最后也像是习惯了激情与速度,睁眼瞄一下四周。
这一睁眼她就愣住了。
海鸥、鸟雀环绕海岛,白、黄、蓝组成她没见过的图景,有一只白色的巨型怪物在无人开发的沙滩上行走。
第一眼,它与自由的风融为一体。
它是依靠着风力自由前行的仿生兽,白色巨帆和塑料管在风力下有了生命,温柔且美丽。
“好神奇……”代雅完全愣住了。
这个巨大的怪物是她几十倍的体积,却不依靠任何动力完成了永动。
“利用木牛流马原理制作而成的仿生兽,Theo Jansen每年会来海滩展现他的艺术品。”
代雅怔怔看着,一时不知道是仿生兽赋予了风生命,还是风赋予了仿生兽生命。
她一边跟在“怪物”身后,一边捡着喜欢的贝壳石头。
看见它走远,代雅又撒脚丫子加快速度跟上去。
她回归了童年无忧无虑的自己,欢快地转圈。
在看到闵启初慢慢跟上来后,代雅沿着海岸线跑得更快了,她张开双臂,享受海风湿咸的气息。
沙滩上的木流风车走得很慢,与天边的火烧云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美丽得像是刻印在艺术史上的动画巨作。
代雅看着天际的红霞与流云,斗转变化,胸腔中的血液流得更快了,怦怦跳动,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看向遥远的闵先生,他慢悠悠地朝她走来,臂间搭着外套。
大风一阵,发丝乱了她的视野,糊住了一切。
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更明显了。
她总想说点什么。
这么大的风,这么远的距离,他会听见吗?
代雅光光的脚丫掐紧了沙子,双手紧握,闭着眼睛大喊:“我喜欢闵先生——”
“我超级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真的写得超级感动,女鹅最大的转变时刻。她总觉得自己利己,却不曾想这样在先生面前在乎利益衡量的自己真心有多纯粹,她的喜欢就像是钻石,有没有瑕疵都可以一眼望到底。
普及:木牛流马和仿生兽,非常灵动的艺术品,看到的第一眼会奇异、畏惧,但是到最后会发现它有生命的温柔感。大家可以搜搜看。
第一眼,它与自由的风融为一体。——出自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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