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钰洗完澡出来,裴砚青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目光没有焦距,像枯死了,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类似绝望的表情。
她不明白是怎么了,本能想要去关心一下,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于是拿着吹风机下楼,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帮我吹。”
闻钰故作冷淡。
裴砚青终于回过神,抬起头,视线从吹风机上移到她的双眼。
闻钰这才看清楚他眼里的血红色。
她眉心轻皱,不太确定地问:“……你哭了?”
裴砚青的睫毛眨动得很缓慢,眼眸中雾气氤氲,他明明是伤心的,但却很轻地笑了一下,隐隐自嘲似的,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接过了她手里的吹风机,喑哑着嗓子:“坐过来。”
十几分钟前,那张房卡被他扔到了家门外的垃圾桶里。
他不打算要什么解释,也不打算和闻钰对峙,他只是想,她不希望他知道的事,那他就不知道好了。
可是,假装自己不知道,竟然比直接问出口更令他痛苦。
就算问了,又能得到什么答案呢?
裴砚青知道自己比不过闻书然,但好歹他这颗心爱她爱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恨不得捧出来给她看,想要一点她的垂爱,没有用,现在他连外面的野鸭都比不过,那种能用点钱就换到的无比廉价的假情假意,他都比不过。
这么不体面的事实,他还要逼闻钰亲口说出来吗?
闻钰背对着他,盘起腿坐着,沙发轻柔地陷进去一小块,她乖乖的让他摆弄自己的头发,好像被他圈在怀里。
没有人说话,只有吹风机的噪声。
她离他这么近,只要他稍微低个头,就能吻到她侧脸。
闻钰和他近在咫尺,裴砚青知道,那是水中的月亮,他能在原地静静望着,望一百年,望一万年,但他不能伸手去碰,稍微一碰,月亮就被打散了。
“……别离开我。”
他说。
裴砚青知道这话会被噪音掩盖严实,正因如此,他才敢说出口。
多么奢侈的乞求,被人知道了是要被取笑的。
闻钰也许需要他帮她吹干头发,需要他做糖醋排骨,醉酒需要他抱回床上,但唯独不需要他爱她,这件事她早就表达清楚,是他自己非要给,他该自食其果。
热风钻过他的指缝,他偷偷抚摸她的发顶。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裴砚青终于明白,爱人原本就是迎火执炬,这火烫的他心口灼痛,但他还舍不得放,他还要强求更多时日,多哪怕一分一秒。
“够了。”
闻钰的发丝变得干燥温暖,她回头说。
裴砚青明明看到了她的口型,但他仍在继续。
“裴砚青!我说够了。”
闻钰伸手夺过吹风机,关掉开关,又看向裴砚青,“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种平静又隐痛着的眼神看着她。
闻钰没有耐心再去探究,起身回了卧室。
半夜,她熟睡之时被人从身后抱住,熟悉的沉木气息,裴砚青的胳膊死死禁锢住她的腰,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骨髓。
他们没有过同床共枕。
身后的体温滚烫,他的手掌宽大,隔着薄薄一层的衣服布料,肆意让酥麻的触觉在腰间生长,闻钰伸手去掰他过于用力的指节。
“疼……”
“你发什么疯?!”
裴砚青的呼吸砸在耳边,闻钰想躲也躲不开,这个姿势过于暧昧,她用手肘抵住身后人的胸膛,“裴砚青你耳聋了?放开我!”
“我说放开——”
闻钰气急败坏,刚要发作,温热的液体滴在她侧颈。
他在哭,无声但汹涌。
“……”
裴砚青是只温柔稳重的大型犬,他把自己放在守护公主的骑士的位置上,平日里被忽视了也安安静静,哪怕只存在于她的余光。
他不是那种会哭着索求糖果的小孩。
那太幼稚了。
他擅长抚平自己内心的皱褶,这次本应也是如此,但他失控了,他变得幼稚,像他曾经所鄙夷的那样。
“你们……接吻了吗?”
裴砚青的声带像被撕裂过,破风箱一样,尾音颤抖着哽咽。
他并不是要答案,相反,他太害怕听到答案了,没有给她留时间回答,就急促地说:
“不可以接吻。”
“闻钰……”他喊她的名字像讨饶,手上更紧的抱住她,小声央求道:“不要和他接吻,好不好?”
不要爱别人。
可以上床,但不要爱别人。
“我好嫉妒……我没办法不嫉妒。”
“你能不能分一点给我?闻钰,求你了……我只要一点爱,一点点就行。”
“偶尔爱一下我吧,求你了……”
“我比他干净,我只有你,闻钰,我只要你……他做的我也可以做,你试试吧……求你了,我会努力做好的。”
“施舍我一点吧,同情也可以,什么都可以。”
“别不理我,别不要我,别一直看其他人,闻钰……求你了。”
闻钰的枕头被打湿得彻底。
她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裴砚青哭得乱七八糟,让她心烦。
努力转过身。
借着点月光,闻钰终于在黑暗里看见他的脸,狼狈不堪,眼睛哭的稍微有点肿,睫毛沉重,挂着水珠。
“不准哭了。”
她捧住他的脸,狠狠用衣袖擦了一下。
“裴砚青,我没跟别人接吻,你到底大半夜的在闹什么?”
大型犬有点停不下来,努力咬住自己的下唇,也泄漏出两声哽咽。
他没有想到闻钰会跟他解释,赶紧说:“那就好……那就好。”
确实,闻钰本来就入睡困难,他不该打扰她睡觉的。
说是“那就好”,但他看起来还是太可怜了。
闻钰本来想让他赶紧滚回自己的床,没能说出口,叹了口气又背过身去。
几分钟后,迷迷糊糊的,身后的男人又凑过来,试探性的环住了她的腰,看她没有反应,悄悄在她的后脖颈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吻。
裴砚青得到这种拥抱太难了,严丝合缝的,让她嵌进自己怀里。
他舍不得睡,黑暗里,他一直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么重。
那张房卡到底用了没有,他不敢在乎了,闻钰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也不在乎了,她还给他擦眼泪,或者是还肯骗他,就已经很好了。
他会尽可能大度。
尽可能。
蒋则权没有想到,他这么早就对上裴砚青。
他还没真的引诱闻钰,裴砚青就找来了。
他看起来位高权重,上来就要查昨天 6012 房的开房记录,这不合规,前台的小姐被他逼的没办法,给蒋则权打电话。
“裴砚青?”
“对,应该是昨天那位闻小姐的丈夫,可以告诉他吗?”
如果不告诉,蒋则权就要亲自出面,他这张脸上就写着“情敌”两个字,他刚加上闻钰的微信,不能功亏一篑。
“昨天那个男模叫?”
“易星,那间房长期是他住。”
“好了,我知道了,等会儿让裴总直接过去。”
蒋则权给易星打电话。
易星混迹夜场,昼夜颠倒,现在正在昏睡,艰难的接起电话:“老板,晚上有酒局吗?”
易星以为是叫他去陪酒,没想到,蒋则权说:“你昨天撩的女人的丈夫来捉奸了。”
易星懵比,清醒了点。
“她没和我睡啊。”
“昨天晚上我一个人。”
蒋则权:“这顿揍是肯定要挨,不是你就是我,你会替老板分忧吧?”
易星:“……可我真没和她搞啊!”
蒋则权:“他肯定找到了什么证据才来的,你觉得你解释的清白吗?我不方便出面,我给你出医药费,不过你放心,裴砚青不敢真的拿你怎样。”
易星:“……好吧。”
蒋则权:“别说你叫易星。”
易星:“那叫什么?”
蒋则权:“叫舒燃,舒展的舒,燃烧的燃。”
易星:“老板,那不是你的假身份吗?”
蒋则权:“替老板打下掩护,万一裴砚青要查人家微信聊天记录呢?一起算你头上。”
易星:“……”
蒋则权:“怎么,不方便?答应了这个月工资翻倍。”
易星不太缺钱,但蒋则权要他办的事没有拒绝余地,他就算被裴砚青揍死也得办,“好。”
十五分钟后。
裴砚青站在了6012 门口。
开门的是个颇为年轻的男生,是那种上学时候女生会去追的类型,眉眼之间没有攻击性,天生含情,单纯无害。
“听说您找我。”
他露出了个友好的笑,顶着脖子上的吻痕,看起来非常绿茶,不能怪他,只能怪大前天的姐姐那个有点S 倾向,咬那么重。
易星穿的很随性,黑色针织毛衣,室内有暖气,腿上就是短裤,露出两条笔直白皙的小腿。
裴砚青比他高半头,微微颌首,捉奸都穿正装,居高临下把他从头审视到脚,眼神冰冷到极点,没有说话。
“进来坐吧。”
他向旁边让。
裴砚青踩着锃亮的皮鞋进去,环顾四周,这件房很大,浴室的玻璃都是透明的,里面有个巨大的浴缸,完全能容纳两个人。
易星刚洗了澡,现在里面还有水汽。
白色床单皱巴巴的,被子也没叠,床头放着香薰精油,淡雅茉莉的香气弥漫开来。
桌边的垃圾桶里有几个拆开的冈本001。
作者有话要说:冈本贵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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