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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说心越乱,觉得自己把小海给卖了似的。可这是天赐良机,是我帮他的唯一机会。那警察听我说着仍没马上回答我。后来他问:“你知道你这案子一点救也没有了吗?要不是我帮你说话,你应该关死牢的。”
我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我无奈地一笑,说:“倒腾上百斤的白粉,五年前没死就是命大,现在赚了五年,我也值了。可他不一样,他真没干过违法的事,而且年龄还那么小…”
“你才多大?”警察说着翻了翻卷宗:“还没满27呢。”他说着再次抬头看我。他伤感的语调使我的心跟着悲凉起来,我没说话低下头。我听到他走近我,说:“要烟吗?”因为我手上的铐子没摘下来,他帮我将烟放到嘴里,给我点火。
当我低头吸第二口烟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脸。我猛地抬头看他,那人依旧表情严肃地望着我。
我举起被铐住的双手,拼命吸了一口烟后凝视对面的墙壁,没再看他一眼,我心里说:摸吧,摸吧,爷爷我给你摸。
你他妈的能帮小海一把,能让爷爷我少受苦,我就不吃亏。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用手划过我的眉毛、眼睛、鼻骨,他好像特别喜欢我的面颊,那只手在上面停留了好久。
他弯起一个手指,在我的嘴唇上反复的刮过,然后将粗大的指头放进我的口中。我克制住想咬他的欲望,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反抗。突然他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得已仰头看他,我对他扬了扬眉毛,冷冷一笑。
我看到他的脸瞬间泛起红润。我被他嘴里的阵阵热气熏得恶心。他松开托住我脸的手,开始解我的上衣纽扣。我惊讶地想他胆敢在审讯室里上我?他不想活了?虽说色胆包天,不过这也太出格了。
那警察只解开最上面的口子,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用力摩擦。胸口被烟头,火钩子烫过的地方被他挤压,令我痛苦地呻吟出声,他停住手,扒开我的领口往里看:“他奶奶的!”
我听见他低声骂道。那警察转过身,边往桌旁走边对我说:“估计你这案子是就地审判就地正法了。只要你在我这里关着,我会帮你少受点罪。”
“肖海的事呢?就算你帮我了…”我闭上眼睛皱皱眉头,然后睁开眼继续对他说:“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他没有回答。
“至少帮我见他一面行吗?我想死前跟他说几句话。”我降低要求继续恳求他。那警察吸完最后两口烟,将咽头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他抬起头,苦丧着一张脸说:“他已经死了…”***
我记得自己有些呆,我迟钝了好久低声问:“上次审讯的时候你们不是说他好好的嘛?医生也说他的伤不要紧,我送得很及时啊?”“我骗你干啥?他真的死了,昨天死的…”
“…”我张着嘴,我的眼泪哗地往下淌,我喊道:“你们打他了!你们把他打死了!你们这些王八蛋对他刑讯逼供!他伤成那样你们还折磨他!我杀了你们他妈的王八蛋!”
我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冲着那个警察扑了过去。他虽然高大,但我一点也不比他矮。然而连日来的饥饿,劳累和伤痛让我失去太多的气力,手上的铐子令我没有一点进攻能力。我被他捉住按到椅子上,我听他说:“没人打他,谁也没打过他。”
我从来没感觉自己那样无力,一向以强者自诩的我象个无用的废物,我痛哭着说:“他老想着帮我,怕你们杀我,他为我差点死了一次…我真是狗脑子,我怎么忘了告诉他,这次我们扛不住的!
…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傻呀你!我他妈的自己找死不就是为了让你活着嘛!”我说着呜地抱头痛哭。
“真没有人打他,统共就审过他一次,还是我去医院审的。”那警官的声音似乎也发颤。我压抑住哭声,抬头看他,见那警察一张涨红的脸,他继续说:“他手术挺成功的,医院说基本脱险了,我们才去审的他,没问他什么,主要是越狱逃跑的过程,他根本就一句话不说。
就是有心打他,可他到处插着针头管子,又是在医院里,也不可能打他呀。”“他什么也没说?”我哽咽着问。
“他就问了你在哪里…”警察说着停了停,好像难以启齿,最后他还是接着讲:“和我一起去的人告诉他如果他不回答问题,很快就象你一样,跪着求我们交代罪行。还说过几天你就被正法,到时候请他去参观学习。”我咬牙,恨恨地盯着那个警察。
“其实我们不说他也知道。医院的人说自从他醒了以后就向每个人打听你,问怎么被送到医院的,他们跟他讲了后,他再就没说过一句话,已经两天了,他们还请精神科还是神经科的医生会诊过呢。”
“他再没和你们说过别的?”“什么也不说,我也觉得他精神有些问题了。后来他一直闭着眼睛也不吱声,可能是在哭吧?枕头两边都湿透了…”我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
“后来的事都是听看守他的人说的。当天夜里他将针头从静脉里拔出来往自己身上戳,用旁边病床桌子上的削苹果刀扎自己,他做的一点声都没有,等发现的时候,他嘴里堵着被单,满身是汗的抽触,肩上和肚子上的伤口被他自己划烂了,一床的血…”
我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防止发出太大地呜咽声。“医院想把他转到精神病院去,我们没意见,结果第二天下午他就开始高烧…”
警察说着叹了口气:“我还特意问了看守他的警员,说他发烧后倒是经常说话,听不明白说什么,能听出来是一直喊哥,偶尔喊奶奶,再就是咒骂自己。
医院说他是手术后并发症,是…败血症还是尿毒症我也没搞清楚。一直耗了几天,医院是很上心,全力抢救,听说医生给他用的都是好药,昨天才咽的气…”
我呜地痛哭,我不记得从小到大有过这样的哭泣,纵然是杀人,或是差点被人杀,是被捕,是挨打…从没有过想把五脏六腹都哭出来的感觉。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我心里在狂喊:你混蛋!你怎么就不替我想想…我喜欢你、我找死,都是我活该愿意,我又没怪你!你怎么就一点也不明白我呢?…
我感到一双手在抚摸我头,我抓住眼前的衣襟,将头埋在里面痛哭。但没过一会儿,那双手一把将我推开,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那警官已经走到桌前,接着我听见有人说:“头儿,都几点了,咱嫂子和侄子等你半天了,您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你们把记录都弄好,这案子基本就结了。别象上次似的弄的乱七八糟,不是找骂呀!”那个警官若无其事的回答。我强压着自己的抽泣。
“咦,这小子哭啥呀?”“我告诉他那个同案犯死了。”“现在害怕了?晚了,到时候别尿裤子就行。”
“今天嫂子做的炸鱼贼好吃,给我们带一大盒子也不够吃呀。”我的眼前只晃动着几个人,不知道是那警员发出的声音。
“下次到我们家去!你们可自己带着鱼来,妈了的我又不是开鱼店的。”好像是那个当官的声音,他们说笑着。很快的,大部份人都出去了。
我望着眼前的年轻面孔冲我吓斥着什么,我仍然忍不住哽咽。后来我听到另一个警察说肖海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没被枪毙就算是寿终正寝。我扑了过去,用我的手铐猛砸那个混蛋的头。接着我被他们打倒在地,我的头皮好像被整个掀掉。
下体器官粉碎般的剧痛传到腹腔,肠子象被人揪出来一样。我非常非常感谢那两个好心的警察,我最终如愿以偿地昏死过去,不需要再忍受翻江倒海般的心痛…***
现在国家正热火朝天大搞法制建设,健全司法体制,所以我有幸在临死前被送上法庭表演一番,他们给我指定了个律师,那家伙表现的非常之好,我觉得他认罪、服法的态度比我还诚恳。
我在法庭上若有所思,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死。如果因为运送海洛因或者劫获现钞,我只能说这个世界生命太不渺小了。如果为了498的死,我就更冤枉,那是你死我活的搏斗,最多是防卫过当。
如果是为了肖海死,我更愿意承认是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死。法庭程序真他妈的繁琐,我无聊地又在考虑阴间是个啥样子,如果那里是依靠爱心,忠诚和善良生存的地方,我恐怕将来要小海罩着我,否则我岂不是真的下了地狱。
可如果那里是和阳间一样,必需拥有冷血、残忍、和暴力才能过好的地方,我最好早点过去,我怕我的小海吃亏。
有那个同类警官的照顾,我在狱里的日子还不算坏。那人曾找机会又想碰我,我对他说如果有胆量就找几个人把我按在这里操,就算他们轮着操,我也不会告发他,当然奸尸也行,否则我和他拼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忧伤,他竟然坐在审讯桌后缄默地盯着我看了一个小时之久,最后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耳语说他喜欢我,说和我在一起他可以是零。
第一句我听懂了,第二句我不明白。懂不懂、明白不明白都不重要了。后来喜欢我的警官告诉我两件事,一是我大哥死了,他开的车翻到了山涧下,粉身碎骨,车毁人亡。
我真惊讶老娘的行动速度。也许她是将失去爱子的痛苦转架到对仇人的愤怒中,竟然冒险仓促行事。另一件事是当法庭通知到我们家我的行刑日期时,他们表示不会来见我,见了不免更伤心。
老娘真的信守诺言,那次汽车想见,果然是我们母子的最后一面。我虽然不能再为我美丽,柔弱的老娘尽孝道,但我一点也不为她担心。
记得当年老娘用她那双纤细的手让我那个软弱无能却对她死死纠缠的亲爹生病暴死时,五岁的我就相信我妈是无所不能的。
她会活得很好,就象小海的那个志高哥也会长命百岁一样。有一颗强扞的心,再加上聪明头脑的人都会得到幸福的。
我继父从来不咬文嚼字,只有一次他讲到唯物主义辩证观。说白了就是多好的事也有负面影响,多坏的事也有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