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大手一挥,允许许杏把那五百斤红薯全部加工了,许杏很高兴,这些都加工完,她真的能小赚一笔,而赵氏也很高兴,红薯都归了许杏,她也不用吃红薯了!
于是家里的每个人都支持许杏的事业,甚至让许杏觉得她得给每个人都分一份利润才好。
“手艺是你的,活计也是你自己做,我已经拿了你的分成,你不需多想。”长青从她略带忐忑的话语里听出了这个意思,便主动宽慰她。
现在俩人正走在去东岳村的路上,依然是长青推着独轮车,许杏走在一旁。
“不过我吃住在你家,其实也该交些伙食费的。”许杏揉着手指头说。
长青给她出主意:“你平常几十个钱的给,自己攒不下,家里人也不重视,不如先不给,攒得多了,一次给一笔大的,这样更能让人重视。”
“比如一次给五两买我的银子?”许杏问,“那我可得攒个一年半载的。”
“你分我的银钱并不少,便是没有你,我也是要去读书考学的,这钱还是要家里出。”长青道。
“这话让奶奶或婶子听到,该说你胳膊肘往外拐了。”许杏笑笑。
“她们现在供我读书,等我他日高中,银钱诰命她们都有了,都是有回报的。而你将来独自讨生活,银钱多些总是稳当。”长青分析得很理智。
“我该出的银子还是得出,别看我现在穷,我可不是吹牛。”许杏很有原则。
长青一笑置之。
东岳村的小土窑只是个小作坊,许杏去了就明白长青说的意思了。里正的大女婿说是少东家,其实也灰头土脸的在烧窑呢。
许杏不认识人,长青却认得,先管在一旁帮着收拾柴炭的一名年轻女子叫了一声“五姐”,许杏就知道,这必然是里正家的大女儿了。
这位岳范氏见到娘家村里的人显然很高兴,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跟他们说话:“这不是长青吗?长这么高了,这是谁啊?今天怎么得闲过来?”
长青简单介绍了许杏和他们的来意,岳范氏更高兴了,指指不远处的丈夫:“你们去找你姐夫,让他给你挑两口结实的。”
有生意上门,她的丈夫自然也欢喜,问明白了他们的需求,便走到院子一角,指着一个小缸道:“你们看看,这么大可使得?”
许杏仔细看了看,觉得比家里的几个大坛子要小些,估计能装八十到九十斤红薯渣滓,倒也够用,便跟长青点头:“这俩挺好的。”
长青就问价钱,岳老大便说:“我这缸瓷实,最少卖五十文,咱们都是亲戚,给我四十五文就行。”
许杏不知行情,但看长青微笑,就连忙掏出一小串钱来,数出十个铜板留下,把剩下的递过去。
岳老大收了钱,帮着把两口小缸绑在长青的小推车上,又送了他们一小段路才回去。
“有了这两个坛子,我就能多做一些东西卖了,趁着现在赶紧赶工,要不夏天收了麦子,奶奶就要用她的大坛子装粮食了。”许杏一边走一边说。
长青笑着感慨:“你竟是绷得这样紧,一般的大人都没你这般上心。”
许杏不同意他的话:“若是你没有来钱的路子,必须要靠地里的庄稼,那急也急不来,可我如今有法子,甚至都有销路,为啥不做啊?”
“你说得极是。”长青倒也不反驳,“只是这样一来,你手里没有几个钱了吧。”
“早就同你说过了啊,这叫前期投入嘛,就好比你读书,现在就是在往里砸银子,可是等你考出了功名呢,俸银也有了,税赋也不交了,不就赚回来了嘛。”许杏并不心疼这些钱,“当然你读书不能这么比方,太俗气了,我就是说这个道理。”
“没什么俗气的,读书人也不是不识人间烟火,你说的才是大实话。”他当过一方父母官,又是死过一回的人,再没有年轻书生的那股子清高酸气了。
回了家里,金氏见了,也不过问,倒是赵氏又问了一句:“你挣的银子也没见给家里,净整这些东西做啥?”
金氏便斥责她一声:“你有那瞎琢磨的功夫,也去找个门路,把红薯卖一文两斤呗?”
赵氏便不吭声了。
许杏先拿了四十五文钱给金氏,称出了九十斤红薯,直接清洗干净,切碎蒸熟做酒。因为新买回来的酒坛子需要刷洗风干,九十斤红薯也是个不小的工程,她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做完。
这些活计不算很精细,但是确实算得上是重体力活,她忙完这些之后就在家里歇了一天,之后才打起精神开之前的坛子蒸酒。
酒是清明节前就发酵上的,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天了,现在天气温暖不少,发酵时间也就短了,她揭开盖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酒气,可以开始蒸馏了。
因为要好好看着蒸出来的酒气,她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家里别的事情,等到她大功告成,擦着满头大汗离开灶房的时候,天色都要发黑了。
“你可真有能耐,一家子人等着你,连吃饭都耽误了。”赵氏不阴不阳的道。
“你要是有能耐挣银子,我做饭给你吃伺候你!”金氏接着就没好气的堵她的嘴。
这是一物降一物,许杏累极,也懒得关心她们的嘴皮子官司,自顾自的回屋休息。
红薯渣滓能出酒,但是出酒率确实不行,那么多酒渣,只出了二十多斤酒,不过淀粉和粉条这些东西她已经卖过一份钱,这些也不错了。她是急于攒钱,不过心态还好,也算知足常乐。
酒渣很多,长青吃过饭,就去了范氏家里,让他们自己来拉走,不让许杏再去送了。
范氏夫妻俩领着大儿子罗孝诚一起过来的。罗孝诚跟长青一般大,个子却比长青高些,也读了书,不过平日还要做些家里地里的活计。他们一进门,范氏就不见外的指挥丈夫儿子搬酒渣:“等会儿把盆刷干净给你送回来。”
许杏自然没什么异议。
范氏却不忙着走,而是走到许杏跟前,拉着她的手问:“大侄儿媳妇,你自己做这么些活计,怪累的吧?你婆婆也不是个精细人,这种活怕是不会,不如往后大姑来帮你吧? ”
许杏十分尴尬,她很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有什么肢体接触,却又不好甩开手,只说:“我就挣这一点辛苦钱哩,您要是帮我,我还得给您一份工钱,我就挣不着啦!”
她说得满脸真诚,范氏却脸色乍青乍白的,长青瞧着,差点笑出来。
范氏到底还是有个强大的内心,片刻间就调整了情绪,说:“我是你们的亲姑,给你们帮忙,哪能要工钱呢?”看许杏瞪着大眼睛,满脸的诚惶诚恐,她只觉得心里发堵,连忙快速的把话说完:“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弄的,我就在自家弄,然后你一起拉到镇上去卖了,不就行了?”
哦哟,原来是打的这么个主意,许杏才明白过来,扭头对上长青憋着笑的脸,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白甜,便有些懊恼的低了头。
长青倒厚道,并没有一直看热闹,这个时候就说了:“大姑,淀粉的方子是我从书里找的,你想做就叫孝诚也去书里找,酿酒的法子是许杏自己琢磨的,你这空口白话的就要去,可也不成吧?别忘了,许杏是范家花‘十两银子’‘买’来的,可不是你们罗家人呢。”
范氏顿时哑口无言。
“啊,那个,”许杏已经看出了老太太对女儿的偏爱,她也看得出,长青现在羽翼未丰,赵氏又不靠谱,还得靠老太太照拂,便不想让他跟范氏弄得太僵,“大姑啊,您也知道我们家里没多少红薯了,下回不够了,我就上您家买吧,一文两斤。”
许杏递了台阶,范氏立刻就下来:“这还不好说的,只要你用得上,大姑不吃也得给你留着!”
长青一抬眼,看到金氏的神情,心中叹口气,他还说许杏不懂得人情世故,哪里不懂了?
二十斤酒,送到刘老板的酒楼,马上得到了五百文钱,许杏买了一斤酒曲,剩下的银子分了一百五十七文给长青,剩下的三百多文收起来,这才笑嘻嘻的说:“范大哥你看,还是得把量做大一些,这样挣钱也多也快。”
长青便道:“那你先不要分我银钱了,都拿去做你的本钱吧,左右我也用不到。”
许杏有些犹豫:“范大哥,我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有些零钱的好,买个笔墨什么的方便些,我瞧着奶奶和婶子都不像是能给你出这些钱的样子。”
“束修是去年年底奶奶给银子交的,交了一年的,若是明年开春我考上秀才,就不用去学堂读书了。笔墨……你不是给过我好几回钱了吗,还有剩的,等我不够花了再同你要。”长青本是同许杏算账,说着说着心里却有了一丝异样,他竟是真的在靠许杏供着读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