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瑜也被他们的热血所感染,她感觉她不再是那个有着上帝视角的冷眼旁观者,而是那亿万万历史创造者中的一个,是真正生活在这片热土大秦子民。
在慷慨激昂中徐瑾瑜用完了夕食,回到房间还热血澎湃,但是激动心情也难挡困意,刚躺榻上就沉沉睡去,走了几十里确实过于疲惫。
等她醒来已经到了“朝食”之时,她到客堂用完朝食,将水囊灌满,又买了些饼子和便于存放的咸肉和干鱼,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去。
“舍人,我来结账。”徐瑾瑜背着行李说道。
那舍人小跑着过来,“来了,不过姑娘,我看这天似是要下雨,前边就是山路了,可是有些难走啊。”那舍人算着帐说道。
徐瑾瑜扭头,看了看外边,果然阴沉沉的,叹了口气,“唉,这也没办法,路程在那放着呢,走吧。”
舍人接过徐瑾瑜递过来的钱币,叮嘱道:“那姑娘小心些。”
徐瑾瑜出了客舍,便到沿途小摊上,跟头发花白的老伯买了一个竹编的带盖的箧笥,把包袱放到里边可以防雨。又买了一件蓑衣,放到箧笥之上以防下雨。
走了两个时辰也到了舍人所说的山上,此时狂风大作、黄沙漫天、杂草翻飞,本就不甚明亮的太阳被乌云彻底遮挡起来,阴沉沉的天空似乎是一口大锅,往下压着让人喘不过气。
她停到路边,坐到一块儿石头上休息,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拿出一个饼子,就着咸肉吃起来,过会儿下雨了路会更难走,既然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山,那就在下雨前先补充体力。
吃饱喝足后她重新将箧笥整理好背到肩上,刚走了几步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刚才弥漫的烟尘被雨水裹挟而下,豆大的雨滴滴在地上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土与雨交融中发生着化学变化,产生阵阵清香。
随着雨越下越大,山路也变的泥泞起来,她折了一根稍粗的干枯的树枝,拄着它慢慢往山上爬,正当她庆幸终于爬到山顶时,突然听到山谷传来的几声马嘶。
徐瑾瑜把斗笠往上扶了扶避免其影响视线,透过苍茫的雨幕,她看到前方半山腰似乎是个车马队,板车上拉着满满的货物,不知何故车队停在半路。
带着好奇徐瑾瑜加快了下山的步伐,连走带滑的很快就到了车队附近,看到车马边的士兵,她才意识到好像是运粮队,不知为何在半山腰乱作一糟?
带着疑惑她继续靠近车队,此时一个身穿甲胄器宇轩昂的男子骑马而来,虽浑身湿透但也难掩其贵气,看到她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在意。
此人正是秦国公子,樗里疾。
士兵见马上来人,立马半跪回道:“公子,滑下山谷的马车无大碍,我们正在往上搬车上的粮草,马匹只是受惊并未受伤,就是张大为了牵住受惊的马,滚下了沟昏迷了。”
樗里疾已下马,走到被放到路边石板的张大旁边,对跪着的士兵吩咐:“你起来吧,队中可有伤医?”
士兵垂目答道:“并无伤医,目前军中医者甚缺,都在大营,我们这队并无伤医。”
樗里疾用手指探了探张大鼻息,皱眉道:“最近的县是刚路过的商於,但是张大怕是等不起。”
听到这里,徐瑾瑜也明白了原是出了意外,于是她举手喊道:“我是医者,或许我可以看看。”
樗里疾转过身子,看向那个身材不高的女子,只见她拄着木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背上还扛着重重的箧笥,小脸因为赶路白里透红,两个眼睛分外有神,虽然浑身粗布麻衣,但是她身上似乎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神气。
她来自山间,站在士兵之间,泯然众人却似乎和他们都同,不一样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或许是文人眼中的遗世独立?不过此时不是容不得他细细探究了,救张大要紧。
樗里疾抱拳对女子说:“那就麻烦女医了。”
徐瑾瑜听对方同意,立马放下箧笥,打开盖子,从包裹里拿出医药箱。将箱子放到石头旁后,蹲下身来摸着士兵的手腕脉搏,听其脉慢而宏大,她又摸向他的颈动脉,心律不齐,呼吸阻塞。
观其眼睛,瞳孔和角膜对光的反射能力均有所减弱,眼球不转动,对外界声音拍打无反应,显然陷入了重度昏迷,但观其外表并无外伤也无出血。
她迅速拿出药箱中的针灸包,拿出几针迅速扎入几个穴位。
少息之后刚才还昏迷的张大慢慢睁开眼睛。见小兵转醒徐瑾瑜也松了一口气,她拔下金属针,解释道:“这名士伍磕到了脑袋,现已转醒。”
张大起身问道:“我为何有些头晕、想吐?”
徐瑾瑜将针灸包放入药箱,解释道:“头部受击,头晕想吐属于正常,一般一日之后症状可减轻,我刚才施针只是让你转醒,但你头内有少许淤血,还需后续治疗方可痊愈。”
樗里疾见女子医术高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找到了张大的病因,还让其醒过来,遂追问:“不知他是否可以继续行军?”
徐瑾瑜用袖子擦了擦落在药箱上的雨水,小心地装在箧笥中,答道:“最好静养休息,伤者痊愈之前不可剧烈活动。”
张大向徐瑾瑜抱拳,满眼感激道:“谢医者救命之恩。”
而樗里疾看着眼前顾盼神飞的女子,想到刚才士兵所说:军中缺医者,于是望向她:“姑娘可愿投军,军中甚缺姑娘这般妙手回春的医者。”
此时雨也暂歇,徐瑾瑜擦干手,从包袱中拿出细细包裹的验传,双手递给樗里疾,应道:“我正是要往河西投军。”
樗里疾也抹了抹手上的水,结过验传默念上面的信息:徐瑾瑜,17,商於徐家沟,父母皆亡,家中老屋两间,田产几亩,女医,欲往河西投军。
他将验传双手递给徐瑾瑜,说道:“我是秦国公子樗里疾,我们也是要到河西,姑娘可以和我们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也麻烦徐医士,到洛南前帮忙为张大医治。”
徐瑾瑜心头一跳,好家伙,她这是什么运气,先遇未来秦王嬴驷,今日又遇她的弟弟公子疾。嬴驷就不说了,一代明君,这个公子疾,也是个名留青史的人物,不仅是个名相,还是名将。
对方竟然还邀请自己同行,她赶紧应道:“不麻烦不麻烦,我还要谢谢公子,愿意带我同行。”
跟着军队满满安全感好吧,路上有人唠嗑了,不用到处问路了,最最关键的是,不用害怕路上遇到野兽了,这一个个身强体壮,腰挂长剑的将士绝对武力值爆表。
此时坠下山坡的那辆马车已经重新装好,上面的粮草分装到了其他的车上,那名受伤的士伍坐在空着的板车上。
樗里疾上前一步,接过徐瑾瑜手上的箧笥,绑到他的马上,对一脸惊讶的她说:“一个小女子,背着这么重的行李,影响长个子。”
徐瑾瑜不服,这是说她个子矮的意思吗?换算成现代单位,她估计有一米六以上呢,竟然嫌弃她矮!但是仰头看了看旁边比她整整高一头的樗里疾,好吧,人家确实有这个实力。
她头一低,默默下决心,自己晚上要多吃点饼子,长个子!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泥土的道路还是十分湿滑,士卒皆小心翼翼的牵着马,生怕在发生之前车马滚坡的事,樗里疾也下马步行,和徐瑾瑜一起走在队伍最后边。
徐瑾瑜感觉湿漉漉的斗笠和蓑衣压在身上重重的,她放慢脚步将其拿下,甩了甩上面的水后拎在手里,然后加快步伐接着跟上樗里疾。
此时樗里疾明显感到徐瑾瑜落后了几步,扭头之时就看到这一幕,刚才她带着斗笠,匆匆之间只觉得她的眼睛分外有神,而此时没了斗笠和蓑衣的遮盖,整个人显得分外明艳。虽着普通布衣,却给大雨初歇的山中增添了几分色彩。
樗里疾看着跟上来的徐瑾瑜,问出自己的疑惑:“姑娘怎会想去河西?”
女子为医者不多,去军中的更是少见,而她一个孤女,见她户籍所书家中有薄产,度日倒也是不是问题,做军医虽不用上阵冲杀,但是随军奔波也是极为辛苦。
他今天邀她从军只是惜才,他问之前就做好了被会拒绝的准备,但没想到她真是要前往河西军营做女医。
徐瑾瑜听樗里疾如此问,爽朗一笑:“我去河西一是为了给邻居兄长送用新衣,二是谋个生计,我一个女医行走乡野多有不便,做军医包吃包住、还发俸禄,岂不美哉。”
樗里疾听她这般言辞,不禁抿嘴一笑,故意吓她:“打仗时可是很吓人的,你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1.为什么嬴驷的弟弟叫樗里疾,司马迁在《史记》中这样介绍樗里疾:樗里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与惠王异母。母,韩女也。樗里子滑稽多智,秦人号曰“智囊”。
有种说法是,先秦时期姓氏的传承比较复杂,一般来说姓用于官家,或者是家族中居正统位置的一支,直接传承祖上姓氏,而氏这是旁支庶出,不能用姓命名,而是引用居住地名、国号、官职名等等代替。
而樗里疾原名嬴疾,是秦孝公庶子,受封前改叫公子疾。受封后他因居住在樗里,故称樗里疾,俗称樗里子。后来受封严道,号严君。
比如商鞅因封地在商於,所以叫做商鞅、商君。
2.箧笥(qiè sì ),藏物的竹器(多指箱和笼),主要是用于装文书或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