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听她说遇到自己也感觉幸运,感觉甜到心里,看到外边雨已渐歇,但天色已暗,便说道:
“你在我帐中用完夕食再走可好?明日一早我便要再去洛南。”略微停顿后,他望着她,“我想让今日多待一会儿。”
徐瑾瑜看他笑意盈盈,问道:“那今日,可有羊腿?”
“有的,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我让郯明去叫饭食。”樗里疾换快道。
二人这次依旧是同案而食,樗里疾用刀子分着羊腿肉。他将表面的羊肉片下来放在盘子里,每一片肉外侧是烤的焦焦的脆皮,里边是嫩嫩的羊肉。
切好一盘后他擦了擦手,递到徐瑾瑜的面前,“你喜欢吃的羊肉”。
他看着喝着羊羹的她,头发还是跟之前一样,盘成一个发髻,用木簪和布条固定着。
今天还是第一次离地这般近,这般明目张胆地看着她,她的皮肤很白,额头有些许碎发,眼睫毛很长,像是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扫在他的心上。
徐瑾瑜见樗里疾给她切过羊肉后,也不用饭,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好似神游天外,于是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叫道“回魂儿了,回魂儿了。”
他果然回过神来,抿嘴道,“看你看的入迷了”,随后想起什么,他又眉毛一皱,“要不以后我让郯明跟着你吧,留你自己在这里我不放心。”
他觉得徐瑾瑜毕竟是个姑娘,在这个军营中无依无靠,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还是让从小跟着自己的郯明跟着她才放心。
郯明虽然木讷了些,但是剑术高超,最重要的是他把徐瑾瑜当成了师傅,整天姐姐姐姐地叫着,定会用心保护她。
“别,如果不是你应允他可留在大营跟我学完剑法,我想让他明日便随你一起走。”
然后她放下手中夹菜的木梜,说道:“我在这儿没什么危险的,大秦军法严明,我只要小心一些不犯错便好。反倒是你,身边只有郯清,我不放心。”
樗里疾见她那担忧神色,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危险的,我是大秦的公子。”
徐瑾瑜严肃道:“正是你是秦国公子,才。。。”她截住话头,霸道地安排,“这事没得商量,还有如今秦国朝堂不稳,你需更加谨慎。”
樗里疾听她如此断言,问:“你对朝堂之事也有耳闻?”不然她怎会如此敏锐,当即拆穿他那安慰之言,还告诫自己要谨慎行事。
徐瑾瑜顿了顿,欲言又止,听樗里疾说如今他自己也深陷泥沼,便知他如今处境不易,她虽不知朝堂之事,但是她知道可以影响秦国政局的大事。
那就是被流放民间的太子嬴驷,曾在不久前遇刺,储君之事,关乎国本。他之遇刺,定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想要搅动秦国风云。
她虽然不能跟樗里疾说太子遇刺一是,但是可以旁敲侧击,看看他是否知道些消息。于是她反问:“你方才说怕连累我,是为何?”
樗里疾抿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道:“瑾瑜,既然你我二人在一起了,有些事情,我也需让你知道。原来我在河西乃是稗将军,不久之前被公父调回咸阳,过了半月有余,调我来辎重营了。”
徐瑾瑜接着问道:“你可知为何君上把你调到辎重营?”
樗里疾按了按眉心,轻声道:“不仅是我,我华弟也被召回咸阳,随后被调到了陇西。”随后他又接着说道,“我能想到的原因,便是前段时间宗室还有朝臣有人暗地与我联系过,可能公父知道了。”
“联系你,为了何事?”
“他们说如今太子下落不明,公父也不提找寻太子之事,旁敲侧击问我的态度。”
“你是如何回复他们的?”徐瑾瑜问道。
“当然是说我绝无别念啊。在我心中秦国太子只有兄长,也只能是兄长。再说了公父将他贬为庶人用的是嬴氏族法,但是在秦廷并未下正式的文书,这也表明公父并无更换储君之意。”樗里疾一脸坦诚。
随后他看着她问道:“不知瑾瑜可知,当前之困局如何能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在之前那“灭周吞诸侯”以及灭巴蜀强秦国之策就令人拍案叫绝,或许可以听听她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徐瑾瑜神色郑重,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你既然无此念,君上便不会过分责备与你。君上将你和公子华召回咸阳,又调整职位的原因,应该就如你猜的,跟太子有关。但是此事的关键,不在于你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不做,等?”樗里疾问道。
徐瑾瑜打了个响指,说到:“果真聪慧,此时无为便是有为,君上并非彻底不信任你和公子华,等朝廷稳固,君上还会重用你二人的。”
樗里疾感叹道:“现在我只期望公父早日寻回太子,储君安居咸阳太子府,秦廷方能稳定。”
徐瑾瑜给他夹了一点青菜,放他盘里,“这事儿你愁也没用,还是好好吃饭,明日便又要出行了。”
樗里疾点点头,“也是,这事儿公父自有决断,我还是办好现在的差事便好。”樗里疾拿起梜将她刚才夹的菜放入口中,很好吃。
等用完夕食,正好雨也停了,徐瑾瑜叮嘱樗里疾:“天越来越凉了,你多带一些衣物,还有你明日何时启程?明早我来给你送些常备的药丸,军医营应该有的。”
樗里疾笑着说:“明日走的早,你不必起那么早送我,至于药么,一会儿我让郯清跟你们一起去军医营,你给他即可。”
徐瑾瑜从食案前起身,抚了抚身上的衣服说道:“那我去看看郯明他们用完夕食没有。”说罢便要出去,然而她刚刚迈了一步,手腕便被拉住。
她一回头,看见刚才还在食案对面的樗里疾,竟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他那双略带薄茧的手拉着她的胳膊。
“再多呆一会儿好不好?今日一别我又要好几日见不到你了”,他嗓音略哑,眼神黯淡,“我会想你的。”
她可能不知道,今天他有多欣喜,尤其是听到她说“今后你我二人携手”之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说遇到他,她觉得很幸运,她不知道的是,他也觉得遇到她,他也觉得自己是何其有幸。此时他只想要她多陪自己一会儿,哪怕多一盏茶的时间也好。
徐瑾瑜转过身子,跟他面对面站着,仰头回望着他,狡黠的问:“我今日是不是还没回答你的问题?”
樗里疾见她不走了,便松开了手,有点儿迷茫,“哪个问题?”
她见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反客为主用她的手握上他宽厚的手掌,狡黠一笑,“今日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樗里疾回握她那柔弱无骨的手指,仰头开始回想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他记得自己进帐之后,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然后让他回答“他为什么送她礼物”,他回答说:“因为我心悦于你”。
接着她说他也可以问她一个问题,也就是这个问题,她没正面回答。
想到了那个问题,他低头手抚着她的头发,再次问道:“那你喜欢我么?”
问过之后,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即使知道那个答案,他还是无比期待她的回答,他不敢想,自己听到那句话后会多激动。
“我也喜欢你,樗里疾,只喜欢你。”她看着他,坚定地回答。
他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深情道:“瑾瑜,你不知我今日有多开心,比我这么多年所有开心加起来都多,我觉得我的心都要跳起来了。”他毫不遮掩掩地向她诉说着自己的喜悦。
徐瑾瑜感受着他那如鼓的心跳,双臂也环在他的腰。她觉得,他的肩膀好宽厚,怀抱也好温暖,在他的怀抱里,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他能给她所有的安全感。
“那我也想再听一遍,你的答案”,她仰起头,他那双漆黑如潭的眼睛,此时正映着她。
樗里疾用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宠溺道:“你想听多少便都可以,以后只要在你身边,我日日都说与你听。瑾瑜,我心悦于你,今生只有你,如果有来生,我想生生世世都是你。”
徐瑾瑜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是好快,她想,无论此刻是谁,也扛不住这般的告白吧。听到他那呢喃的情话,看着他那炽热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心酸酸的、麻麻的、甜甜的。
仿佛整个帐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执手相望,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还有对方那满满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徐瑾瑜感觉自己仰着的脖子都酸了,她娇嗔道:“你要一直就这么抱着么?”
“怎么,我抱的太紧了么?你不舒服么?”樗里疾有些无措,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对,难道是自己粗手粗脚,勒到她了?他赶紧松开揽着她的手臂。
徐瑾瑜见他那慌张的样子,嗔笑道:“呆子”,然后她一拉他的脖子,随后快速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
见他愣在那里,她笑着跑开,“我去找郯明”,丝毫不给他追上自己的机会。
樗里疾确实被她的举动给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她竟会亲自己,他不敢相信,自己梦中之事竟成了现实。他多想把她拉回来,狠狠地亲回去,但是她却如料到这般似得,亲完他就跑开了。
他用手摸了摸刚才她的唇印过的地方,回味着刚才的触感,她的唇软软的,湿湿的,还带着她的体温。竟不知她还有如此俏皮的一面,调戏完他就跑了。
真是拿她没办法,他拿起书案上放着的包裹出了帐篷,此时的她不知在和郯家两兄弟说着什么,笑的像朵花一样。
于是他咳了一声,吸引她的注意力,见她转身便说道:“你的毯子忘拿了,还有踏烟你也骑走。”
将包袱递给她后,又吩咐道:“郯明,我走后你要照顾好你的小师傅,我几日后便回来。郯清你随他们去趟军医营,帮我拿一些常用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嗨!”郯家二兄弟答道。
徐瑾瑜上马后,笑靥如花地向他摆摆手跟他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徐瑾瑜:小疾,你只会这么多么?
樗里疾:媳妇儿好会,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