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岳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操你妈!长没长眼啊!”
沈匀霁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宝马车的主驾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红色Polo衫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怎么骑车的?找死啊傻逼!”男人破口大骂。
沈匀霁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道:“刚刚直行是绿灯,我没有违反交通规则。”
男人一听,上前就要揍沈匀霁,坐在副驾的女人见势不对,赶紧跑过来拦阻。
可男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妈的,老子三者三百万,买你一条贱命够不够!和我讲交通规则?老子就住这儿,你个送外卖的算什么东西!”
一旁的女人一个劲儿地把男人往车上拽:“行了行了,是你撞人了,还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男人一听不乐意了:“老子是宝马,她把我车刮花了,应该赔我钱的你懂不懂!”
接着,他啐了沈匀霁一口,狠狠地骂了句:“今天算你走运,老子不和你计较了,有多远死多远!晦气!”
男人这才解气,意犹未尽地走回了车上。
然后一脚油门从沈匀霁面前开过,又溅了她一身水。
江渡岳一直没有挂电话,那些污言秽语都尽入耳中。
他神使鬼差地听着,却越来越烦躁。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目的不就是给她点教训吗?现在她可是被狠狠地“上了一课”,也许很久都不会忘记,但他心里却一点都不痛快。
听筒对面的骂声逐渐消失,隔了几秒,那边传来了沈匀霁冷静而平缓的声音:“不好意思,你的外卖被我弄洒了,这些钱我会赔你的,你点取消订单吧。”
江渡岳还没来得及回话,手机里却只剩下嘟嘟的声音了。
他愣了片刻,放下了手机。
她不会有事吧?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接着,他打开了外卖软件,看着“联系外卖员”的按钮,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按下去。
外面雨声哗哗,江渡岳下意识地向窗外扫了一眼,默默皱眉。
“妈的。”他暗骂一声。
他分不清当下蹿上脑门的情感究竟是恼怒还是内疚,衣服也来不及换,拿着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事后再想起来的时候,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这么冲动,明明只是一个非亲非故想要捉弄一下的对象而已。
他按照外卖软件里的定位赶到现场,车还没有停稳,就看到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沈匀霁。
暴雨如注,马路上也无遮无挡,她早就拿下了有些凹陷的头盔,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满是泥污的衣服,那身形显得更加单薄。
但她却毫不在意,像是看风景一般安静地坐在路旁。
那一刻江渡岳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的焦急,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沈匀霁!”
沈匀霁本能地抬眸,看到了江渡岳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好怪,她想。
这个无赖为什么看上去火急火燎的?
看着她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乌黑瞳眸,江渡岳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为她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然后大声问道:“你是笨蛋吗?不会找个地方避雨吗!”
沈匀霁指了指自己的腿,道:“现在动不了,等会儿好了再走。”
江渡岳给气笑了:“走?走去哪里?”
沈匀霁看了眼电动车,道:“车坏了,要去修。”
江渡岳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这破车有什么好修的?修好了你难道还要去送外卖吗?”
沈匀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
不然呢?她家喝西北风吗?
江渡岳被她堵得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沈匀霁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我现在都动不了,怎么去医院?”
江渡岳快疯了,这个女人不断地在挑战他认知的底线:“打车啊!打车你懂不懂?”
沈匀霁终于明白了,这个大少爷竟然在用自己的生活“常识”教育她。
她悠悠地说道:“我是穷人,打不起车,也去不起医院的。”
她完全不加掩饰,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完全没有祈求可怜的意思,倒像是在描述别人的人生。
江渡岳怔住了。
但沈匀霁并不需要怜悯的眼神,她移开了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江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找我,如果是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被车撞了而不是在偷懒的话,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快回去……”
不等她说完,江渡岳忽然把伞递给了她。
“拿着。”
沈匀霁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仰脸看着他。
“墨迹死了。”江渡岳不满地“啧”了一声,干脆把伞扔到了一旁。
下一秒,他忽然俯身,将沈匀霁整个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这举动惊得沈匀霁惊呼了一声。
“你干嘛!”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送你去医院。”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惊慌的表情啊。
江渡岳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心中的某个角落好像开出了一朵小花。
“我不需要!你快放我下去!”沈匀霁有点生气了。
江渡岳却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也不在意她脏兮兮湿漉漉的衣服,拉开车门就把她放在了副驾上。
他帮她收起伞,撑着车门,道:“我就送你去医院而已,别弄得跟我要绑架你似的。”
“你……”
沈匀霁话没说完,门就被关上了。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不解地看着坐上主驾位置的江渡岳,刚想说什么,江渡岳却突然靠了过来,侧身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他的头发也被淋得半湿,稍显凌乱的额发自然垂下,半遮住狭长的眼尾,露出的耳廓上钉着一颗黑曜石的耳钉。
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儿。
那是雪茄混着香草的味道,本该是甜腻又隆重,但却被雨水冲淡了,反而柔和起来。
沈匀霁不禁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江渡岳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偏过头看着她,轻笑一声:“怎么?心动了?”
沈匀霁娥眉微蹙,错开他的目光,伸手去拉车门,想要下车。
江渡岳看着她的手在他名贵的车门上乱摸,却一点儿也气不起来,只觉得她可爱。
而沈匀霁却又恼又急,这什么破车,开门的把手都没有?
江渡岳故意吓她:“这扇车门200万。”
沈匀霁真的被唬住了,毕竟她完全不懂超跑的门道。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毛却依旧拧在一起,冷漠地望着江渡岳。
“逗你的,你把这车拆了我也不会要你赔钱的。”江渡岳笑了起来。
沈匀霁并不觉得好笑,甚至有些不适,她说:“我要下车。”
江渡岳却说:“不行,你受伤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乍一听这话还以为他是个好心人,可是他就是这起事故的导火索啊!如果不是他,沈匀霁怎么会接到跨越半个沪市的外卖订单?
但沈匀霁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谢谢你的好心,我不需要。”她这样说。
可江渡岳却不理睬,他坐回到主驾,然后自顾自地点火开了出去。
“喂,李秘书。”他拨通了电话,“送套干净的女士衣服到明紫医院。”
李秘书此时刚准备吃午饭,接到电话他简直想骂人。
但这是江大少爷,他还想继续捧这碗饭,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当他冒着大雨赶到明紫医院急诊室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立在那儿的江渡岳,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更让人惊奇的是,江渡岳旁边竟然坐着一个浑身透湿的美人。
江渡岳看到李秘书,立刻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又给他下达了另一个指令:“去帮她把医药费付一下。”
李秘书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来我这儿还需要你付钱?”
扭头一看,是江渡岳的好友兼发小,韩明。
他穿着白大褂,少了几分夜场里吊儿郎当,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韩明对李秘书说:“李秘,你去忙吧,费用记我账上就行。”
李秘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估摸着是江渡岳撞了人,他看了眼坐在床沿的沈匀霁,她不吵不闹的,很安静,应该是已经谈好了私了。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想多掺和,礼貌地告退了。
韩明刚才听说江渡岳送了一个女人来医院就觉得稀奇,跑过来一看,发现这女人竟然就是前天当众怼了江渡岳的人,更加好奇了。
“这是怎么了?”韩明一脸八卦。
江渡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医生呢?”
韩明两手一摊:“我就是医生啊。”
江渡岳不耐烦道:“我说的是正经骨科医生,不是你这个假冒伪劣。”
韩明笑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也是正经医科大毕业的好吧?”
说着,他拿过两张X光片,道:“沈小姐的右脚踝骨骨裂,需要打石膏固定一下,一个月内不要剧烈运动,一个月后再过来复查就好了。”
沈匀霁立刻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反正也没骨折,我回家养几天就行了。”
“那怎么行!起码要住院观察一下!”江渡岳皱着眉说道。
那语气仿佛受伤的是他不是沈匀霁。
韩明一时之间没弄懂这两个人唱的是哪出戏,只好叫旁边的小护士先带沈匀霁去打个石膏。
江渡岳还想跟着去,却被韩明拦了下来:“你别去了,打石膏没什么好看的。”
接着,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追女生的新招?先把人撞残再英雄救美?”
江渡岳瞪了韩明一眼,道:“少放屁,我可没那么下作。”
然后他又问道:“她骨裂严重吗?”
韩明如实答道:“不严重,没到需要住院的程度,但需要静养。”
江渡岳略带质疑地问道:“你靠谱吗?要不然找几个老专家看看吧。”
韩明白了他一眼,道:“废话,我没两把刷子怎么继承老爷子的医院?你真以为我天天只会喝酒泡妞啊!”
这话倒是不假,他们这群纨绔子弟虽然私下里爱玩,但为了应付长辈,表面上该读的书该做的事都会去做,很少有像江渡岳这样连样子都不做的。
但江渡岳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思索片刻,对韩明说道:“等会儿你就和她说必须要住院,至少住一个礼拜,费用我出,听懂没?”
韩明哭笑不得:“费用无所谓,但你这是要干嘛?医院□□play?”
江渡岳提膝踹了他膝窝一下,道:“问这么多干嘛!你十万个为什么吗?明天我过来,要是她不在你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韩明: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